C8:上海,拉斯維加斯
朋羊面色開始發白,她像是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事實上,她身上那件黑T被汗水反覆浸透又風乾,都泛鹽白了。
人群正在散開、離去。朋羊靠着牆,開始回想過去半小時發生的事情。
喻子翔跟她說的那句話,那句鼓勵,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完全是競技角度的一個主觀評價——那麼他應該沒有誤會。他沒有因為那半分鐘對她產生反感,不然不會給高分,而按照他的評價,他更不可能是因為她看了他半分鐘就給了高分。
不談這是對喻子翔打分公平性的質疑,朋羊不至於對自己的表現那麼沒信心。另外,儘管現場多數人對喻子翔的打分感到驚詫,但那是因為分差大,而不是人們認為朋羊沒有資格贏。整體上來說,她贏陸神,沒有引起公憤。
只是她對喻子翔那句鼓勵的回應太糟糕了。她都沒有跟他說聲謝謝。
此後,陸神給她套上晉級金手環時,跟她說了句話,“朋羊,我真小看了你……”她茫然啊了一聲。
陸神在台上大度擁抱了她,而後在她耳邊繼續說道:“城府夠深,膽子夠大,手段配得上野心,你在這一行混得不會太差。”陸神說罷放開了她。
她那時竟然覺得陸神好像也沒說錯,尤其從陸神口中說出來,像是一段現場freestyle(還自帶押韻),簡直跟誇她似的。她便懵着回道:“謝謝。”
在這之後,她和陸神一起下台。
導演上台時,導演怪異地朝她笑了笑,那個笑容彷彿也在說“你適合混這一行”。
朋羊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出來,路過她和牛大王的人里有不少都在朝她露出導演般的笑容。她就也笑了。一切有如昨日重現。何其諷刺,她唱了年少的噩夢,如今依然要面對相似的情境。
朋羊也不認為自己是完全無辜的。她的確在台上盯了喻子翔半分鐘,這件事就是發生了,如果她是喻子翔,如果她是何靖嵐,如果她是在場的任意一個人,都有可能像陸神那麼想她。
“我本來還想你要不要找喻子翔和國民女神解釋一下……”牛大王嘀咕着,“不過子翔在導演介紹下一輪賽制時就走了,女神肯定也走了。我就是跟你這麼一說,你心裏清楚就行。你又沒真做什麼。而且,哪輪得到你去解釋,他們不會把你放在心上的。我剛聽說明天他們就一起飛馬德里了……”
喻子翔和何靖嵐的確沒有任何動靜,就像他們那晚不曾出現在上海一樣。
但朋羊的第一個Beef就這麼來了。
白先先第二天傍晚大張旗鼓發了首新歌diss朋羊。
有意思的是,白先先那首歌的原版在微博上只存在了一分鐘不到,就撤了,她幾個小時後放了另一版。
牛大王打探到的消息是:白先先在原版歌詞裏面直接寫了朋羊在台上勾引超級球星。
但白先先的第二版歌詞提都沒提喻子翔,主要diss朋羊吃性別紅利,以及她沒有團隊合作精神,她連贏兩場都是因為她是后唱,佔了便宜,贏得並不光彩等等。
朋羊回了一首歌,只回了一首。主要diss大廠牌欺負小廠牌,沒有開什麼火力。
但不管怎樣,這也是她的第一個Beef。
這場Beef很快演變成巡山大王廠牌和上帝愛我廠牌的廠牌之戰,間或有各自的兄弟廠牌參與進來。
節目組當然樂意看到這個局面,三月份節目播出時,這場Beef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給節目帶了不少流量。
三月份節目播出還發生了一件事。
那就是節目裏,朋羊跟喻子翔的交流,主要是眼神,全給剪掉了。包括她唱《Girlhood》的前半分鐘裏,注視喻子翔的機位鏡頭。
朋羊一點不意外。節目播出之前,圈內的小圈就在傳了。
節目組是不想剪的,甚至想炒這件事。試問還有什麼比一個不知名女rapper當台勾引世界第一左後衛且這位超級球星的女友就在節目現場更有噱頭?以及,這件事看上去還不像是單箭頭,超級球星畫的羊頭和最後的給分都可以佐證這一點。
傳聞是,何靖嵐的團隊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何靖嵐的背景一直成迷。她十九歲橫空出世,接的第一部戲就是國內知名大導演的,二十一歲就去了荷里活發展,且一路通暢。她說一口流利美語,卻不像是abc。她演技精湛,具有普適性的人格魅力。在喻子翔之前,她沒有傳過任何緋聞或是公佈過男友。正是由於她跟《王者說唱》的投資方關係不錯,節目才能請來她的超級球星男友當嘉賓。
哪輪得到節目組“耍”她?
而且,看上去,何靖嵐的團隊不僅壓下了節目組的炒作計劃,還讓白先先把diss的歌詞都給改了。不僅白先先,長達幾個月的Beef戰里,上帝愛我那一方沒有人提到喻子翔。
牛大王說這最容易想明白,白先先和上帝愛我廠牌肯定也不願意幫朋羊炒作。
總之,網上沒有任何娛樂八卦新聞和說唱營銷號把朋羊和喻子翔兩個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那期節目裏,喻子翔畫了個山羊頭代表朋羊,在節目播出后,都只被單獨看作是喻子翔可愛的一面。而喻子翔最後給了一個看上去可以有話題的分數則根本沒有引起討論。
反倒是最後的打分里出現了0.5分,大家覺得有點不合理。如果1分可以拆開,那喻子翔的11分就沒有意義了。
節目組和導師們在微博上解釋說,原則上是不可以拆1分的,他們當時的0.5隻是表達自己的一個傾向性。不過由於喻子翔給的分差大,這種討論也就沒什麼實際意義。
沒有掀起波瀾的另一個原因是,朋羊那場的表現確實毋庸置疑,哪怕她出現了小失誤。她在節目播出后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從圈內到圈外,從專業說唱粉絲到不懂說唱隨便看看綜藝節目的觀眾。
也就是說,除非朋羊自己去炒這件事,不然小圈裏的知情人士不會有人炒的。朋羊是真沒想過要利用這個,她撇清關係還來不及。但她沒想到一向樂於炒作的牛大王也不想。
牛大王的看法是:何靖嵐的團隊,他們是得罪不起的,即便他們冒險去做,也會被何靖嵐的團隊壓下來。那何必呢?本身牛大王就是喻子翔和何靖嵐的雙料粉絲,他討好都來不及,哪還會去“訛人”。
反正朋羊已經從那期節目收穫到了諸多好處。朋羊不僅因為那期節目小火了一把,還引起了資本的注意。而到五月,朋羊退賽,那期節目甚至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價值。
麥吉說Rus就是看了她的《Girlhood》現場。
她有一個機會,她抓住了。她對陸神說的那兩次謝謝,都沒白說,感謝陸神選了她。
*
再見拉斯維加斯的夜晚,喻子翔應該已經恢復單身。他剃了個詭異莫名的光頭,多了個啼笑皆非的耳釘。
朋羊原以為喻子翔早就把那期節目給忘了,他一年商業活動無數,極少參加綜藝節目,不是何靖嵐和Rus的關係,根本不可能請去。但他沒忘,至少,沒忘了她。他不僅沒忘了她,還叫她Moons。
朋羊沒有再去看Rus和喻子翔,而是看向了泳池。
這個派對上有好幾個泳池,最大的那個根本不能叫泳池,而是一個著名的人造假海灘。
這裏紙醉金迷,這裏光怪陸離。金色是這裏的主色。六塊腹肌和蜜桃女郎隨眼可見。誘惑無處不在。
朋羊轉過頭,再看皮埃爾清澈的眼睛,就有點想笑。
“謝謝你,皮埃爾。”朋羊聽到自己說,她眨了眨亮亮的黑眼睛,“我知道那個浩克是在開玩笑,我也不認為你一點都不挑。”她不自戀,但她可不會讓那個長得奇奇怪怪的英國莽漢貶低自己。
而且,按照她先前聽到的,這位法國大球星此前感興趣的那兩位華裔女性都是足夠有魅力的人物。那難道不也是在貶低那兩位嗎?
皮埃爾吸了吸他的彩色飲料,認同地點頭。但他眼裏閃過一些生硬的色彩。
皮埃爾拿開飲料,走至披着浴巾的女孩兒身前。
朋羊覺得皮埃爾嘴邊的笑可能沒有辜負人們對法國男人的刻板印象,但他說出來的話實在讓人……想罵他,想笑話他。
“……我也有六塊腹肌,你喜歡的話,等到了我的房間,我給你看。”皮埃爾的聲音變得低沉,且具有暗示性,跟之前一下形成了反差。
朋羊震驚地退了一步。她瞥到牛大王在幾步外,強忍着笑。他肯定是聽到了。她又瞥到,菲爾好像搭上了一個火辣的金髮女郎,他們正在交換手機號。
朋羊還望到KrazyT就在泳池邊的躺椅上跟一個比基尼女孩兒肆無忌憚的親熱……
朋羊猛地意識到,自己是走進大觀園的那個劉姥姥。
在這個派對上,不排除有薇薇安那樣的名人,也不排除有她這樣的菜鳥,但更多的性感漂亮的年輕女郎是“專業”做這個的。她們出入各種高級派對,她們可能是不夠知名的模特演員,也可能就是高級妓/女。
而喻子翔、皮埃爾和菲爾來到這個派對,即便不是專門為打獵而來,他們肯定不排斥發生這種事。她面前的這個法國人不只是像看上去那樣,不然,他為什麼來到這裏呢?他雖與這裏不契合,但他應該也在找尋他認為可以契合的激情。
歐洲大球星們假期里的糜爛生活——她在《太陽報》上看得還少嗎?
朋羊晃晃腦袋,快速跟皮埃爾說:“我想你誤會了,我今晚不打算……”
皮埃爾馬上反應過來,臉紅紅的,“不,不,是你誤會了,Yang……”他英語不流利,着急了更不流利,“我不是在……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我會很樂意,我可以保證你會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但如果你不想……”皮埃爾聳了下肩頭,“我們可以當朋友。”
朋羊愣了愣,開口之前,她伸了手過去,皮埃爾握住她的手。
“朋友。”朋羊盯着皮埃爾的眼睛鄭重地說。
皮埃爾也看着朋羊的眼睛,露出有點天真的笑容,“朋友。”
那邊,喻子翔結束了與Rus的寒暄敘舊,又是“Oi”一聲傳來。
朋羊回頭,Rus只留了個背影給她。她又驚覺她剛才“應該厚着臉皮”跟喻子翔一起去到Rus身邊的,沒準能攀談幾句。但……喻子翔剛才不像想要幫她介紹的樣子。她厚着臉皮,大概也沒用,只會招人討厭。
喻子翔朝他們走了過來。他順手從一個正好路過的服務生的托盤裏拿了杯雞尾酒。他邊走邊喝了一口,酒杯拿離嘴唇時,他不看朋羊,只是有點浮誇的笑着問皮埃爾:“她答應你了?”
皮埃爾則把他的那杯飲料放上了服務生的托盤,然後雙手插進了他的運動褲口袋裏,“她現在是我的朋友了……”他看着喻子翔,一副揭人面具、戳破詭計的模樣,“子翔,你不能玩弄我的朋友……就算你剛剛分手了也不行。”
朋羊與牛大王對看一眼,看來喻子翔是真的跟國民女神分手了。
那喻子翔的光頭和耳釘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喻子翔又喝了口酒,然後看着皮埃爾,笑了下,沒說話。他轉身隨手把酒杯放到了種着綠色植物的花池上,那上面已經有好幾個酒杯了。他邊往外走邊叫菲爾,“菲爾,走了。”
菲爾跟那個金髮女郎眨了個眼,跟上了眾人。
他們出了派對,隨後往電梯走。
皮埃爾問朋羊,為什麼來到拉斯維加斯,又為什麼出現在這個派對上。
朋羊實話實說,牛大王精加工——他是想盡辦法跟大球星們套近乎。
這期間,喻子翔和菲爾走在他們前面開着玩笑聊着天,聲音不算大。
那兩個英國人語速快,用詞英式,尤其菲爾口音濃厚,他們提到的名字和事情又都不是朋羊熟悉的,再加上派對聲音沒有完全遠去,朋羊還在跟皮埃爾聊天,聽皮埃爾和牛大王說話,她要完全聽清楚喻子翔和菲爾的談話,是有點困難的。她也沒有刻意去捕捉信息,但注意力難免往那邊分散。
喻子翔好像問了菲爾怎麼沒把那個金髮女郎帶來,菲爾說一會兒要是沒碰到更有意思的再給她打電話。
菲爾又壞笑着問喻子翔到底去不去找薇薇安。
喻子翔說的是,如果他去了,薇薇安明天一早就會在社交媒體上宣佈他們和好了。他似乎不介意跟前女友共度一晚,但介意被誤會複合。可他也沒有否定去找薇薇安的可能。
爾後,他們聊起了足球圈裏的事情,包括世紀婚禮的八卦,還有各自隊裏誰正在傳轉會等等……
朋羊聽不太明白。
進電梯的時候,四位男士全都讓到了一邊,朋羊沒說什麼,先走了進去。
然後,他們才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菲爾突然看向朋羊和牛大王,懷疑地問:“你們不會把聽到的賣給八卦報紙吧?”
牛大王擺手加搖頭,一點也不覺得被“侮辱”了,正義凜然道:“我們絕對不是那種人。而且……我也沒聽到什麼……對吧,羊?”
朋羊皺了下眉,沒有說話。她和牛大王是局外人。菲爾雖然有點粗魯,但這樣的擔心,對他們這群人而言,不是多餘。按照牛大王說的,他們都是身價過億的大球星。他們的私隱是值錢的。
皮埃爾低聲跟朋羊替菲爾道了個歉,又看着菲爾說:“你擔心他們,還不如擔心今晚跟你睡的女孩兒。Yang現在是我的朋友……”
菲爾怪腔怪調道:“是,是,你的朋友全身濕透了,你往你的房間帶……”
喻子翔這時打了個電話,“對……”他倚着電梯扶手,快速上下瞟了一眼朋羊,轉開眼,繼續說,“送條派對裙子過來,2號,thong也要,顏色?”他稍稍皺眉,看向了朋羊的眼睛,若無其事地問她,“你有喜歡的顏色嗎?”
朋羊耳根發燙,搖了搖頭,她剛想說不用。
“黑色就行。儘快。”喻子翔掛了電話,電梯門也開了。他轉頭跟皮埃爾嘻嘻哈哈地說,“我幫了你的朋友,我們扯平了吧?”
朋羊還在想喻子翔為什麼說扯平了,菲爾在一邊推了下她的肩膀,沒好氣道:“你出去啊。你是女孩兒,你不動,我們都得等着。”
朋羊一瞬間覺得英國男人又蠢又假,又粗魯又虛偽……
她回頭,狠狠瞪向菲爾,沉着嗓音道:“別碰我!我不喜歡女士優先,你先出去。”
但沒有男人動。
牛大王剛要動,就被菲爾魯莽地扯了回來。菲爾嘴裏還在咕噥:“你他媽是不是男人?”
朋羊又氣又好笑,她不可思議地看向菲爾,心道這個世界上怎麼會出現這麼荒誕的僵持?
“Moons,我們不介意在這裏耗一晚上,想試試嗎?”喻子翔微微笑着看着朋羊道。然後他也看向菲爾,說,“你不該推她。”
喻子翔一叫這個名字,朋羊就動了。
她走出電梯,聽到皮埃爾和菲爾都在她身後問“你為什麼叫她Moons”,但喻子翔沒回答他們的問題。
牛大王小跑到朋羊身邊跟她擠眉弄眼,小聲“哇哦”了一聲。
牛大王先前在泳池邊好像就聽到喻子翔這麼叫朋羊,但直到這,他才確定喻子翔真是這麼叫的。
牛大王不知道Tinder和喻子延的事情,站在牛大王的角度,他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朋羊覺得,牛大王的驚訝程度絕對不亞於自己。
那三人走在他們後面。朋羊緊緊抿着嘴,沒有回頭,沒有吭聲。
實際上,這一會兒,走廊里異常安靜,誰都沒說話。
喻子翔加快了幾步,走到了朋羊和牛大王前面。在一個套間前,他刷卡開了門。
朋羊這回一句廢話也沒說,更沒有與眼裏透着玩鬧的喻子翔對視。他可能以為她還會較勁,她偏不。
朋羊一進去就感到這真的是個“男孩俱樂部”,準確地說是“懶男孩俱樂部”。由於套間偌大,加上housekeeping一天好幾次,其實也不可能特別凌亂。但不難看出,最近的一次housekeeping還沒來。不然不會有隨處可見的半空酒瓶酒杯和吃完沒吃完的零食。朋羊祈禱自己不會看到什麼女人的裙子、內褲……
“浴室在那邊——”喻子翔往左邊指了指,又點了好幾個方向,“每個房間都有,你自己挑吧。”
朋羊乾乾說了聲謝謝。
皮埃爾正在問牛大王喝什麼。皮埃爾還在告訴菲爾,牛大王叫beefking,菲爾誇張的笑聲在巨大的套間裏響起……
朋羊笑着扭了下頭,牛大王看上去興奮的不得了。然後,她往最大最明顯的那個浴室走去。她還沒完全走近,就看到,開闊明亮的浴室里,精緻光滑的地面上,全是黑色的碎發……
朋羊用手背擋了擋嘴唇,笑了出來。
原來喻子翔是剛剃的光頭,且可能還是他的哥們親手幫他推的。
喻子翔走到朋羊身後,沉吟一聲,“嗯,他們這housekeeping也太差勁了。”
朋羊回頭。
他一臉嚴肅,“我要去TripAdvisor上給他們打一星。”
喻子翔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她,她又看向他的光頭,更想笑了。
喻子翔知她是在笑他的新髮型。他聳聳肩,“你可以去別的,我的房間,皮埃爾的房間……”
“這個就行。”朋羊打斷了他。
“你淋浴嗎?”
朋羊已經走到浴室門口,她停步,回頭說,“我就吹一下頭髮。”
“那你應該不介意……”喻子翔說著走了過去,走進了浴室。
朋羊沒有輕舉妄動,她眼睛跟隨喻子翔的舉動。
他走到鏡子前,微微側頭,查看他的金色耳釘。
朋羊放了心,默默走到浴室的另一邊。她放下自己的金色高跟鞋,稍稍猶豫,摘了肩頭的白色浴巾。
這個浴室比一個卧室還大。寬大的玻璃淋浴隔間與長長的獨佔一整塊空間的白色按摩浴缸對立,洗手間是單獨辟出的一個隔間。
朋羊站在幾乎橫亘整面牆的鏡子的另一頭,先洗了個手。而後,她找到了吹風機。
吹風機的轟轟聲在浴室響起,吵鬧得很,朋羊馬上就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她往喻子翔的方向偏着頭。她不知道他在搗鼓什麼,他眉頭皺得很深。
朋羊晃動着手腕,轉了轉目光。鏡子裏,男人並沒有看她,他專註於跟他的耳釘較勁。
朋羊乾脆關了吹風機,鏡子裏,喻子翔這才看向她。
她放下吹風機,走到他身邊,面無表情地問:“我可以看看嗎?”
喻子翔扭頭直視她,微微點頭。
朋羊於是仔細探了過去。她微微昂起下巴,手指捏起一點點他的耳垂。
金色耳釘后,是個嶄新的耳洞。泛着血印,明顯發炎了。看來不僅頭是剛剃的,耳洞也是剛扎的。他是有多為這場分手傷心?
忽然。
喻子翔雙手圈住了朋羊,在朋羊想要推開想要抗議之前,她被他抱上了冰涼光滑的黑色大理石洗浴台。
“自己不高還笑別人矮。”喻子翔嘲弄地說,“這樣你方便一點。”
朋羊低了低頭,他們此刻這個姿勢……
她連忙併攏雙腿,且往下扯了扯自己的黑裙。
喻子翔瞥了一眼她的動作,又望向她身後的鏡子。
朋羊看到他的喉結動了動。
喻子翔再看向她的眼睛,朋羊就感到自己完全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她本以為會是捉弄的,調戲的,或是譏諷的。也不是沒有那些,但不只是那些。
喻子翔率先打破了對視,他側了側身,把那隻打着耳洞的耳朵對着她,催促道,“趕緊幫我摘了……都他媽怪菲爾,疼死了。”
朋羊哦了一聲。原來他是想摘了。她看他忙活了半天,都沒有摘下來。她有點想笑,忍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金色耳釘上,落在他英俊的側臉上,落在他明顯的鎖骨上,落在他的那根銀鏈子上,但再不敢繼續往下落。
他身上有泳池的味道,也殘留着某種古龍的味道。朋羊緩緩傾身過去,手指慢慢動作着,嘴裏呢喃道:“我有一個問題。”
喻子翔垂眼,輕輕笑了一聲,然後,他哼出了那段熟悉的陌生的破碎的旋律,
“CallmeMoons,thenI’myours…”
朋羊手一抖,那顆金色耳釘掉在了一堆黑色碎發里。
他果然聽過那首歌。
那首歌,叫《30/07/2021》。
那實際上不是一首完整的歌,一共只有57秒。上傳在她的YouTube頻道,是所有53個原創視頻里點擊最少的,哪怕她參加節目後有了一些名氣,仍然是。那個視頻的點擊量,至今也沒有破萬。
Rapper們總喜歡在自己的歌里多次提到,強調自己的名字,好讓人記住自己。朋羊也有那樣的歌,但她都是自稱朋羊或者BY。牛大王在跟她合作的歌里,也叫過她阿咩。
唯獨那首《30/07/2021》,朋羊用到了Moons。
喻子翔聽了那首歌,他居然聽過那首歌,而且,他還記住了歌詞。
他知道,Moons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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