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傷葯
“王弟年少失教,讓諸位見笑了,我自罰一杯。”楚淼到底是小孩子,臉上的不屑藏不住,楚佑現在還無意得罪大寧皇室,也為了平方才與皇上之間的尷尬,便藉著楚淼的由頭,站起來對所有人敬酒。
這邊墨尹炎在內的所有人也舉起酒杯。
內園舉杯時,外園也舉杯,江城和張衍恰好在一桌。
酒一喝上便停不下來了,酒勁兒上來了,有人便都開始說奉承話,奉承隔壁的鳳洛棲,奉承南越來的兩個世子,到最後甚至有人奉承江城了。
“江公子曾經在九華學宮中學習,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聽說最是擅長畫馬,尤其是瘦馬,一會兒可還請江公子給我們露一手啊!”
江城心知這些紈絝子弟,喝了酒便吐不出什麼好話,便乾脆裝聾作啞,當作沒聽見,只管自己吃菜喝酒。
張衍就坐在江城的斜對面,將江城的表情看了清楚,雖然張衍手中端着酒杯,卻沒有沾上多少,是以眼中一片清明。
張衍身邊坐着的是都護統領的兒子趙銀江,這人是個徹頭徹尾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只一眼便能看出來張衍端着酒沒喝,嘿嘿笑道:“張兄怎麼這樣拘謹?到了這樣熱鬧的地方,也不知道給自己放鬆一下。你那首《秋詞》一出,天下誰與爭鋒?”
“還是這樣克制自己可不好,人要出毛病的!”
自從張庭去世,張衍的處境變得越發艱難,他雖然總周旋在這些紈絝子弟中,卻一向與他們不同,聽了這話也就笑了笑不說話,又待了一會兒便請辭出去了。
東園這邊不知怎的,又起了一陣笑聲,不明情況者便湊熱鬧問道:“這又是在笑什麼?”
趙銀江是第一個笑出來的,他樂呵呵的一拍手掌道:“你是不知道在九華學宮裏發生的事情,這張衍寫了首《秋詞》,名揚天下,就連攝政王和皇上也誇讚那文章好,未經考試便直接將趙銀江提拔到天下學子都嚮往的九華學宮中學習,不過……”
“不過什麼?哎呀,你倒是別賣關子了,快說啊!”眾人原本是沒有多大興趣的,可趙銀江說的甚是勾人,便連忙催促道。
趙銀江未言語,先垂着桌子笑了起來,竟然有些喘不過氣。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昨日第一天去九華學宮,卻不曾想才上課,竟然就當場寫了一首詩嘲笑馮蘭鍾!還是毫不講究的打油詩啊!結果氣得馮先生拿起戒尺打了張衍,方才你們沒瞧見嗎?他掌心還帶着傷呢!真是笑死我了……”
趙銀江笑了,其他人也鬨笑……
只是江城沒有笑罷了。
“說也奇怪,這人明明寫的一手好文章,又得了攝政王和皇上的青眼,怎的就這麼想不開,第一天上學就得罪了馮先生,莫不是傻了?”
馮蘭鍾氏九華學宮的先生,算是張衍的頂頭上司,第一天去就得罪了,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樣百害無一利的事情做不得,為何偏偏聰明絕頂的張衍要往刀刃上撞?
這其中恐怕是有些隱情的。
東園中的人在笑,張衍聽得清清楚楚。
張衍出門之後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往稍遠的地方走了幾步,站在樹下,抬起手來,便看到掌心有一條深深地傷痕。
馮蘭鐘的戒尺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留情啊。
東園內傳來的那些嘲笑入了耳朵,張衍本以為自己會有些觸動,然而現在只是覺得那些話不過就如過耳清風。
張衍出來,不過是因為不想喝酒。
並非酒量不好,而是身上帶傷,喝酒不好,還有就是——張衍想起來關於張凡的事兒,要趕快找到石頭囑咐幾句。
順牆根兒,張衍在老柳樹下找到了蹲在地上畫圈兒,打發時間的石頭。
“公子,您怎麼出來了?”聽見張衍呼喚他,石頭邊拍了拍手起身,來到張衍的面前。
“張凡還在家裏,今天我便要搬到九華學宮居住了,不過還有一個木頭盒子落在了家裏,你去幫我取來,另外,你記得告訴張凡,莫要在家中和娘作對,一切等我回來。”
“是,公子,我這就去,只是您的手……”石頭是個忠誠的家僕,自從跟了張衍便從來沒有生出二心過,就算是府里出了大的變故也從來沒想着離開,是張衍的心腹。
他心裏擔心張衍的傷,一看見掌心那又長又紅的疤便心疼的緊。
張衍手指蜷縮起來,翻過手背,將手背在身後,便讓人看不出來了。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快回去吧,莫忘了我交代的事兒。”
見勸說不動,石頭也只好走了。
望着石頭的背影,張衍心中一片平靜,轉身正要回去,卻抬眼看見西邊花園月亮門帘子一動,似乎有什麼人要出來了。
張衍站在距離月亮門比較遠的地方看了看,瞥見了半片展開的摺扇,似乎是牡丹花樣,嘴角便微彎,沒有停留,最終還是往東園的方向去了。
酒還是要繼續喝的,即便那玩意兒傷身。
鳳洛棲只是想着要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卻在出來之前望見了張衍和石頭說話,他的手掌似乎……
“王妃,您怎麼在這兒?這兒又沒有山又沒有水的,如何能透氣?”翠蘭方才在幫李然然的婢女描綉樣,一抬頭見鳳洛棲不見了便追出來。
鳳洛棲道:“你的綉樣描好了?”
“描好了,現在那些小姐們正準備玩兒行酒令呢,王妃可要去玩兒幾輪?”
鳳洛棲臉上帶着糾結。
一方面自己又確實想玩兒遊戲了,可另一方面……自己腦子裏帶着這麼多前世背下來的詩詞,加入他們,勝之不武啊……
轉念,鳳洛棲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張衍手掌心的傷。
原來他隨身帶着傷葯,是因為自己受傷了。他將傷葯給了自己,他自己怎麼辦?
“翠蘭,你可帶了傷葯?”
翠蘭搖了搖頭道:“王妃,大夫說了,您額頭上和手肘上的傷兩天換一次葯便行了,今兒中午才換過,我便沒帶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