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不等京里確定立后的日子，率先傳來消息，從京里下到各地的採選使到了。

採選的旨意也下發到了各省各府縣，不論官民，凡年滿十四歲者、未曾婚配的女子都要上報參加採選。各府縣初選后，入選者集中到省城進行複選，再次入選者由採選使帶進京，一起進行宮廷禮儀的教導后，再進宮做最後一次選拔，入選者受封充斥後宮或指婚給宗室子弟，不入選者，則充作宮娥女官，同樣留在宮中。

在採選旨意到達之前，宋玥先接到了瀠卉傳回來的信。信中，瀠卉並沒有提採選一事，只說她和曦哥兒都好，讓兄嫂不必掛牽。另外就是說，想吃北地的蘑菇燉小雞，還有娘娘莊上出產的風乾栗子了。

重陽節之前，宋玥已經讓人把當年收穫的新鮮板栗、核桃、柿子這些，給宮裏送了一批。如今，瀠卉在信中提及要吃這些，宋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受委屈了，想家了。

作為命婦，江寒和宋玥都不能擅自行動，更沒辦法去京中與瀠卉相見，只能趕着讓人拾掇一批風乾栗子和北地的乾貨過去，不僅僅有燉小雞的蘑菇，還有木耳、金針菜，更有秋冬季最愛的榛子、松子。甚至，宋玥還把今年剛剛兌換種子種植成功的爆花玉米，給瀠卉母子裝了一小袋，還特意附上奶油爆米花的製作方子。

瀠卉信中說曦哥兒愛吃甜，不知道隨了誰。

宋玥看過之後好笑不已，別看瀠卉表面上一派淡定從容，向來都是處變不驚的，其實喜歡甜食的。她沒有表現出多麼愛吃糖，但放了糖做的菜品，她明顯更喜歡些。

把各色特產打包好，宋玥這一趟派了青玉和紫蘇往京里去一趟。

前腳剛把一行人送走，第二天，採選使帶着採選旨意就到了平京城。

又隔了一晚，谷二太太和黃太太、楊太太就相約到了將軍府。不出所料，三個人談論的重點都集中在‘指婚給宗室子弟’這一條上。

宋玥就在後園子的茅屋草廬中招待三位，熱茶、乾果子、點心齊備，幾個人熟稔親近，也都熟不拘禮，或倚或坐在火炕之上，喝着茶吃着果子點心隨意地聊着天。

谷二太太和黃太太都有侄女、女兒到了待嫁年齡，楊太太雖然沒有女兒，卻有好幾個外甥女，都到了許婚的年紀。

若是採選進宮的只是充斥後宮，大部分人是不捨得女兒到那高高的宮牆內，‘從此見不得生人’，過那種與世隔絕的日子。

但若是能夠通過採選之路，指婚給宗室貴胄子弟，則又是許多人覺得不錯的攀附權貴的路子。特別是，許多人家都有庶出女兒，舍幾個出去，能夠攀附上權貴，幫扶到家族子弟，是一本萬利之事。

畢竟，這個時代，沒什麼人家真正看中女兒，沒看皇家還經常把公主送去外番和親嘛。

宋玥這段時間卻催着江寒和周老太太儘快給曲瓶兒把婚事定下，省得萬里有個一，再生出什麼枝節來。

她倚着大迎枕，捧着茶慢慢喝着，一邊聽其餘三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採選的事。

谷二太太道：“早就說讓五房給三丫頭把婚事定下，誰知道那丫頭婚事上就是不順，看了兩年多，竟是沒有一樁相諧，如今，三丫頭年紀在那裏，又生的出色……老五家的昨兒還去給我哭呢，恁說說，讓我一時半會兒的怎麼辦，還能真去街上隨便拉一個郎君回來，給三丫頭拜堂成親？！”

黃太太立刻搖頭，道：“別說去街上拉人，就是倉促間尋親事，還怕打聽不周全，誤了孩子一輩子呢。唉，說起這事兒來，俺也愁的好幾宿沒睡好了……”

她這話沒說完，其他幾個人卻已經明白了。

宋玥就接了一句：“恁家瑜姐兒和沈家大郎的婚期都定了，恁還愁什麼？”

黃太太又嘆了口氣，道：“瑜姐兒倒是不用俺操心了，這不，娘家那頭還有兩個侄女兒嘛，一個十四，一個十三，都生的花兒一般好人才，之前一家人愛着疼着，只盼着給她們姐妹尋門好親事呢，誰成想，沒等斟酌到妥當人家，就遇上了這事兒……”

黃太太家只是鄉紳，祖父中過舉，卻無人出仕，故而，能嫁給趙推官的黃太太，就頗得娘家人看重，家裏有些大事小情也願意與黃太太說一聲，聽聽她（趙推官）的意見。

宋玥抿着茶聽着，很確定黃太太看似抱怨的語氣下，其實並不是太着急，更別說抵觸這一次的採選了。

再看谷二太太和楊太太兩個，臉上表情同樣淡淡的，眼底甚至還能看到偶爾流露出的希冀，宋玥心裏也就瞭然了。

畢竟，新皇剛剛繼位，正值盛年，後宮嬪妃也少，而且，只有貴妃誕下的一位皇子，能夠通過採選入宮，到皇帝身邊伺候，萬一運氣好能夠生下皇子，將來……就有無限可能。

即便，不能夠到皇帝身邊伺候，能夠指給宗室貴胄子弟也不錯，畢竟，通過這種指婚過去的，最起碼也得是個側室，甚至可能是正妻原配……怎麼也比在平京城裏嫁得人家貴重了。

人總是抱着僥倖的，看到的總是最好的、最嚮往的結局，誰也不會想自家的女兒被採選入京，卻不能通過最後的選拔，只能進宮做宮娥女官伺候人，為奴為婢，生命握在那些主子手中，隨時可能消失在某個暗夜、角落。

也不會有人去想，即便被選作妃嬪，到了皇帝身邊，自古帝王無情薄倖，有哪個妃嬪能夠聖寵不衰的？即便生了皇子，又焉知就能奪嫡勝出，笑到最後的？

不過，這些話宋玥也只是心裏想想，卻不能說出來。畢竟，在世人眼中，她和將軍府也是攀附權貴，並且暫時還是押中了大獎的。

沒聽谷二太太三個在她面前說話，只提指給宗室子弟，絕口不提進宮為妃嘛！

她可是貴妃娘家人，不得防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