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冥界的最溫柔
林青時淡笑，笑容藏着什麼，意味不明，轉身領先她半步，帶着她一直往前走。
雲如蘇四處觀望，打量陌生世界，周圍並不黑，照亮路途的卻不是燈光，而是一種深海藍火焰，高柱子燭台柱身紅黑相間，浮雕虯龍，每三米一個，一大簇一大簇深藍火焰熊熊燃燒。
她正好奇地四處觀望，路過的人卻對她報以驚奇的目光，一個接一個，一群接一群，有的駐足，有的頻頻回頭，雲如蘇雖已經習慣，可還是覺得深深受傷。
她低着頭，不再說話也不再多看。
林青時忽然停下腳步，摸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當他們是木頭好了，不理他們。”雲如蘇心裏一暖，原來他有關注她。
林青時往側邊退了一步，“廚房到了。”
雲如蘇依着他的話抬眸，卻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彷彿看待親人，充滿愛憐，一剎那，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化了。
“那就是，”林青時指了前邊一個暗紅色鏤空雕花木門，“到了。”
雲如蘇輕輕“嗯”，跟着他的步伐走到廚房門口，木門一開，別有洞天，雲如蘇徹底愣住。
有燃氣灶、自來水、還有電？
桌上擺着數不清甜點蛋糕，廚房大到一眼望不到盡頭，三四百個廚子和打下手的鬼魂……嗯？鬼魂？畫面好詭異。
次元壁鑿得稀碎！
“一萬七千平。”林青時見她驚呆，輕笑說道，然後到旁邊拿了一杯抹茶奶茶遞給她，“嘗嘗。”
雲如蘇接過，看他也拿了一杯，臉上沒有冷言嘲諷的意思才放寬心咕咚咕咚嘬了兩口，跟在他身後轉悠。
左邊還有幾個廚子魂魄弄奶茶。
“廚房二十四小時供應，你餓了或者想吃什麼，叫他們做即可。”林青時邊介紹邊喝奶茶，一回首，看見她盯着超大烤箱和旁邊的十幾個微波爐，笑，“覺得應該土灶燒柴火？”
雲如蘇聽見他的聲音，回過神來，急忙小跑到他身邊，“對不起，我不該出神。”
“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他笑着摸摸她的頭，轉了話題，“還有什麼想問的？”
雲如蘇指了不遠處灶台像蔚藍大海一樣顏色的火焰，天然氣和煤氣都不是這個顏色。
“哦~這個啊，隔壁妖王借的，說是借，其實訛了冥王好幾棵珍貴藥草，在他面前不要提這事，他會不理你。”
“關於其他電啊，烤箱微波爐什麼的，我們也得與時俱進不是？”
雲如蘇實在難以消化這種場面，才剛來，久了就會習慣有鬼魂給她做飯……吧？
“往後時間長了，自然會習慣。”林青時寬慰道。
此時，庖長（廚師長）從另一邊走過來，才依稀發現有個男判官正在跟一個小巧玲瓏女孩介紹廚房，定睛一看，林青時！
他趕緊放下手裏的抹布，丫乾淨的棉布擦了擦手，加快腳步走過來，“林大人。”
然後餘光一瞥，目光牢牢鎖在小女孩臉上，燒傷留下的疤覆蓋整邊左臉，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一條蜈蚣血痂埋在燒傷皮膚里，從額頭蔓延到左耳後，又在右耳前面探出頭，透出暗紅色，加上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臉上處處透陰森。
像冬夜的濕冷，附骨之疽。
庖長咽了一口唾沫，連笑容都帶了一點不自然。
他驚慌失措以及尷尬害怕，雲如蘇其實都看到了，她默默低下頭，什麼也沒說，打算一如既往當沒看見。
但庖長察覺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配合他敦實的身材竟有幾分憨厚。
雲如蘇聽見他笑聲，抬眸，沒有在他眼裏看到鄙夷或者逃離，不由得心生感激，今天受到的溫柔比她前二十五年都多。
庖長沒多問，也沒再往這方面提及，轉而問林青時：“大人晚膳想用什麼？”
“玲瓏牡丹鮓和甘菊冷淘。”
“是。”
“謝謝。”
雲如蘇訝異來回看兩人，真的可以隨便點菜？
林青時看見，以為她有什麼想吃的，問道：“你有什麼想吃的？”
雲如蘇急忙擺手，“沒有沒有。”其實她真的很想很想吃個蛋糕，但不敢說。
“嗯，往後可以自己過來，廚房距離判官園不遠，走幾次就記住了。”
“是。”
他帶着她在廚房四處走動，說著一些規矩和大忌，雲如蘇暗暗記在心頭，一句也不敢忘記。
稍熟悉后，林青時帶着她離開廚房，然後前往判官園。
路上，雲如蘇受不了沉默的氣氛，低低問了句：“這麼大的廚房，是供所有……鬼魂吃東西？鬼魂不是吃元寶蠟燭？”
林青時哭笑不得，什麼元寶蠟燭嘛，“味覺是肉身賦予，鬼魂沒有味覺，不需要供養肉身，自然也就不需要吃東西。”
“庖長不需要試味道嗎？”他不是魂魄嗎？透明的……“我之前伸手接觸別人，包括物件直接穿過，他怎麼拿得起碗碟之類？”
“廚房裏除了鬼魂還有人，專門負責試味道，庖長是和冥王差不多時間來到冥界，好多好多年了，知道很多菜式做法，廚房離不開他，至於冥界，所有東西，每一寸都已經由孟姑娘用特製藥水淋過，所以可以觸碰。”
“哦~”雲如蘇默默跟着他往前走，似有所悟，只要無可代替就不會被趕走對吧？
她一定會努力，只要獨一無二，往後的日子裏，他們就不會以丑為由趕她走。
“廚房每天供用的除了冥王判官，還有一些臣子。”林青時忽然說道。
“很多嗎？”
“嗯，五六百人。”
“好多，不會覺得麻煩嗎？”如果擁有人身這麼簡單，那冥界大部分官職就都是人身了，“為什麼一定要一部分鬼魂有肉身呢？”
“哦，有肉身出去交電費比較方便。”
“……”也是萬萬沒想到，“沒有……支付寶嗎？”
“沒有手機，每隔一年到人間還錢給幫忙交電費的人，以及解決各種瑣碎事。”
雲如蘇想了想，“人間有冥界的人？”
“有，不然冥界沒辦法運轉。”
“多嗎？”
“不算多，百餘人，”說完，似笑非笑，“可能曾經與你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