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一章

誰也沒想到，本該是熱鬧非凡的秋獵，竟演變到這種地步——撇去微不足道的楊榮不說，貴妃和國舅竟被禁足反省一月，罰俸半年。

而二皇子蕭淏與宋鳴等指控蕭玥操縱巨蟒意圖傷害宋詩的人，也均被訓斥責罰——抄四書五經各十遍，不抄完不準外出。

此令一出，誰還有心思打獵遊玩？

大人們戰戰兢兢，在開口之前都要將話在腦子裏過各幾遍，確認不會觸到皇帝逆鱗才敢說出口。而無論有沒有被懲罰的少年們則不敢踏出營帳半步，唯恐再惹禍就小命不保還會連累家族。

於是在秋獵最後兩日，整個獵場的氛圍出奇地安靜，緊繃。當所有人都沉浸在自我想像的恐懼，如臨大敵中時，蕭卓和蕭昀成為這場秋獵的最後贏家——獵得最多獵物，獵物體型最大等。

離開“是非之地”的皇家獵場，回到京都后，眾人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會不由自主地想，那巨蟒果真是宋家的一個陰謀？宋家與二皇子真是作繭自縛？而不是被擺了一道？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沒人敢去質疑皇帝的判斷以及決定。

大理寺的辦事效率很高，不過三兩日便把來龍去脈查得八九不離十了，還找出了楊榮用大量野兔禽類的屍首引/誘巨蟒至皇家獵場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在，楊榮終於崩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不過對於他的指認——說這一切都是宋亭指使，而宋亭則極力否認撇清，楊榮的證詞沒有證據支撐，最後也無法當作呈堂證供，讓宋亭逃過一劫。

不過這件事余勁兒很足，無論是宋家還是蕭淏在接下來好幾年都不敢有大動作，從他人的眼裏來看，大概是嚇破了膽，而對於他們自己來說，至少也得用“韜光養晦”來形容才能撫慰他們“忍辱負重”那麼久，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楊榮因居心叵測，差點鬧出人命而獲刑——抄家，妻離子散，流放邊疆服役。

他看着手上沉重的鐐銬，目光順着鐐銬看着另一邊連着的一個屢次偷盜的竊賊，隨即露出冷笑：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日。

就在一個月前，他還原以為自己靠着嫡姐“國舅夫人”的身份，聽從姐夫國舅爺的吩咐，日後官途就會一片光明，沒想到事情一敗露，自己就被毫不猶豫地推出來頂罪，真是太諷刺了！

而同樣被推出來頂罪的，還有另外一人。

十月初二，南疆使團如期而至。

南疆國這次由拓跋啟親自帶團，帶着浩浩蕩蕩的朝貢隊伍，還拖家帶口地將自己一雙兒女也捎帶上，看起來誠意十足。

南疆國疆域不大，軍力也不能與大蕭匹配，即便拓跋啟毋庸置疑便是下一個南疆王，但還不足以讓蕭懿親自接待。

而讓太子蕭卓接待也似乎說過去，可畢竟差了輩分，蕭衍雖然和拓跋啟一樣是親王，可是蕭懿勞煩誰都不敢去勞煩蕭衍啊。

於是權衡之下，派了容祈迎接並招待南疆使團。

容祈雖然表面不樂意，但他好歹浸/淫官場這麼多年，只要想着這是職務公事，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原本容祈還想着該如何不動聲色，不着痕迹地給給拓跋啟使點絆子，下個馬威，讓他露出馬腳好揪住小辮子作為開場白，挑起“天花事件”。

沒想到容祈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拓跋啟倒先送給了他一個“禮物”先發制人，這個“禮物”就是三四個月前，在京都收穫了無數百姓愛戴敬仰的天蓮教教主“魏立”的扮演者——陸檀。

當時的畫面有些，拓跋啟一臉沉痛地對容祈說：

“容國公，都怪本王管教不嚴，讓手下的人擅自行動，胡作非為。本王得知此事後也是憤懣不已，於是便命人將他捉拿起來，押送至大蕭，要殺要剮，全憑大蕭處置！”

拓跋啟語氣悲痛而悔恨，就差聲淚俱下了，他說完這番話之後把自己給感動得紅了眼眶，頗有“大義滅親”之舉。

可容祈聞言只是嘴角抽了抽，連話都懶得回，敢情拓跋啟這十幾年都白活了，人人都是狡猾的老狐狸，而他竟然還用這麼稀鬆二五眼的說辭來搪塞自己？莫非他還想用這一套來應付蕭懿？

思及此，容祈垂眸看了一眼嘴巴被堵住的陸檀——他正目眥欲裂地瞪着眼睛，猶如兩簇熊熊染上的怒火，恨不得上前將拓跋啟吞噬焚燒，讓他感受到煉獄的苦痛。

容祈很快收回視線，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不痛不癢地回道：

“啟王爺與我說不算，我做不了主，還是等面聖的時候再稟報皇上，由皇上定奪吧。”

拓跋啟微怔，沒想到容祈竟然不吃這一套，但很快恢復了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

“也好！那這歹徒，就交由容國公看管了？”

容祈堅定回道：“這可不行，且不說我不掌管天牢這一塊兒，在沒有定罪之前，我們是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的。所以在事情沒有理出個所以然來，他還是你南疆國的人，我大蕭不好插手管制，還請啟王爺諒解。”

倘若今日容祈答應了，恐怕前腳將陸檀被關進大牢，後腳陸檀就會暴斃而亡吧？

到時候別說要與拓跋啟算天花這筆血債，恐怕大蕭還會落個暗下毒手的壞名聲，大蕭只能礙於輿論被迫停止追查下去，而事情的真相，就會永遠地沉在水底，再無可能見天日了。

容祈滴水不漏的說辭再一次讓拓跋啟語塞，蕭懿拍容祈來果然是有用意的，他軟硬不吃，看着平易近人實則就是銅牆鐵壁，要不就是跟他打太極。

拓跋啟也沒天真到想用三言兩語就讓大蕭接受天花一事都是陸檀一人所為。

於是聽到容祈的話笑了笑：

“容國公言重了，是本王疏忽了，那就勞煩容國公替大蕭皇上稟報一聲吧。”

容祈將他們安置在京都城內朝廷的驛站，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笑得十分友好：

“皇上已經吩咐了，啟王爺與世子郡主什麼時候想要面聖，派人說一聲便是。”

拓跋啟面不改色：“那容本王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后便與容國公一同進宮參見大蕭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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