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前往天月
月上中天,蕭景瑜書房的燈火卻還是亮着的,蘇漓披着一件斗篷站在廊檐下,隔着綿綿細雨望着書房那邊溫暖的燈火。
前世她也曾這樣遙望着蕭景瑜的世界,那個時候她嫁給了蕭景瑜,是蕭景瑜有名無實的妻子,那個時候蕭景瑜對她溫柔,會跟她說一些與他、與俞氏有關的事情,可她卻總覺得自己是外人,她總覺得自己是活在夢裏,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切。
今生蕭景瑜對她並不是一直溫柔,偶爾也會對她霸道,偶爾也會沖她發脾氣,蕭景瑜會跟她說一些與他、與俞氏有關的事情,也會問她一些與她有關的事情,可她無名無實地站在這裏遙望着與前世相同的場景時,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不管蕭景瑜怎樣待她,他似乎都是她的救贖,不管她見過多少人,不管她聽過多少話,能救贖她的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蕭景瑜而已,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命運,但她相信若有來世,她還是會去追尋他。
冷風吹斜了雨絲,打在蘇漓身上,氤氳出斑駁的灰暗,寂靜中耳邊風聲驟緊,一道殘影闖入餘光,等蘇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冰冷的匕首已經貼緊了蘇漓的脖頸,冷得連心尖兒都在發顫。
“小姐!”
“二小姐!”
竹念的臉色瞬間慘白,高陽、伏寧、小左和小右齊齊現身,將蘇漓和來人圍住,卻因為那柄抵在蘇漓喉嚨處的匕首不敢再向前一步。
蘇漓愣愣地眨了眨眼,而後嫣然一笑。
還好,還好這人沒有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也就是說她還有利用價值,暫時死不了。
“他們都說你身法極快,今日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這別院的四周圍了那麼多的人,你是怎麼進來的?”蘇漓的聲音平靜至極,輕鬆至極,沒有一絲逞強的生硬。
那人詫異地揚了揚眉:“你不怕?”
“怕什麼?”蘇漓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笑意,甚至還大膽的偏頭看向那人,“你會殺我嗎?”
沒想到蘇漓會扭頭,那人下意識地挪了下匕首,這一挪就暴露了他的想法。
“你果然聰明。”
蘇漓淡淡地說道:“若不是我聰明,你可還會留我性命?”
那人沉聲道:“看樣子你們查到了不少事情,果真有些能耐。”
遠處,蕭景瑜踩着輕功疾奔而來,落地時還打了個踉蹌:“漓!”
蘇漓問莞爾,又問身後那人道:“所以你是怎麼進來的?”
那人看了眼蕭景瑜,又將匕首貼緊了蘇漓的脖子:“他們日日夜夜都警惕着,乏了。”
蘇漓瞭然:“所以之前你是故意來來回回那麼多趟?”
“是。”那人坦然地點了點頭,瞄見蕭景瑜垂在身側微微動了動的手,那人冷聲提醒道,“我雖然不是非得要你性命不可,但若無法將你帶走,我還是會殺了你,至於你會不會死,就要看到底是他們救你的速度快,還是我殺你的速度快。”
蕭景瑜的手立刻停住,面若寒霜:“你想怎麼樣?”
那人看了看蕭景瑜,又看了看蘇漓:“帶她回家,天月的女兒是天月的珍寶,不能流落在外。”
蕭景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慌亂:“我跟你們一起去。”
那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你不行。”
“我為什麼不行?我娘是天月人,我當然也是天月人!”蕭景瑜急了。
“你不行,這是規矩。”
“你!”
蕭景瑜氣得向前邁了一步,那人立刻在蘇漓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紅,儘管蘇漓沒有吭聲,蕭景瑜卻還是看見了,嚇得連退兩步。
“你做什麼?!”蕭景瑜怒目瞪着那人。
那人冷聲道:“她的死活由你來決定,你想讓她生她便生,你想讓她死她便死。”
有生以來,蕭景瑜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無計可施。
“好,我什麼都不做,你究竟想怎麼樣?”
“帶她回家。”那人的語氣無比堅定。
看着那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蕭景瑜恨得咬牙切齒:“她是我的妻!”
那人眉梢微揚,重新將蘇漓打量一番:“無妨,還能生兒育女。”
一聽這話蕭景瑜的火氣就蹭蹭往上漲,奈何蘇漓還在那人手上,蕭景瑜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她不能走。”蕭景瑜突然瞄了蘇漓一眼。
這丫頭該不會是故意賣了個破綻吧?不對,說到底還是外面那些人怠忽職守……可都已經月上中天了,這丫頭不好好待在房裏睡覺,卻跑出來閑逛,說不準就是跟這人商量好了,聽伏寧說她這幾日一直問東問西的……
蕭景瑜揉揉額角,努力驅散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那人冷聲道:“只有死她才能留在這裏,你若是不介意,我便也不介意。”
“你!”
蕭景瑜突然一臉疲憊,略顯哀怨地看向蘇漓,盯着蘇漓看了好久,終是嘆息一聲。
“罷了,既然她想要跟你回去,你就帶她走吧,到頭來這些日子就只有我一人提心弔膽,”蕭景瑜輕聲一哂,看着蘇漓說道,“你既然想去,怎麼不告訴我呢?看着我為你擔驚受怕、為你費盡心思,你覺得開心嗎?現在是看膩了、看夠了,所以特地走出來裝作是被人抓住的樣子,裝作是無可奈何的樣子?”
從蕭景瑜盯着她的時候起,蘇漓就低下了頭,這會兒更是不敢抬頭,怕讓蕭景瑜看到她泛紅的雙眼。
蕭景瑜原本還有話要說,但就憑蕭景瑜習武之人的眼力,他雖然看不到蘇漓泛紅的雙眼,卻能看到她微微顫動的肩膀,蕭景瑜的聲音一哽,那些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罷了,你們走吧。”
話音未落,蕭景瑜已經背過身去。
不管這丫頭是有心還是無意,她會這樣以身犯險都是為了他。
那人狐疑地左右看了看,最後還是提起蘇漓,飛快地離開。
等人一走,蕭景瑜就霍然睜開雙眼,眼中寒光冷冽:“伏寧、高陽,去追。”
“是!”伏寧和高陽立刻就追了上去。
比武藝,那人是不如伏寧和高陽的,只是先前他們有事要查,今日蘇漓又先落進了那人手裏,讓他們無計可施。
“爺……”俞亮有些擔心地看着蕭景瑜。
以他對他們家爺的了解,這會兒爺應該親自追上去才是,然而爺卻沒有,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爺可別是真以為今夜之事是蘇二小姐跟那人裏應外合……
“俞亮。”
蕭景瑜突然開口,驚得俞亮打了個哆嗦。
“爺,屬下在。”
“風雅閑居和俞氏全都交由你來管理,在我跟她回來之前,風雅閑居只能是瑾夫人的,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俞亮立刻應下。
下個瞬間,蕭景瑜縱身提起,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里,先是往蘇府去了一趟,將蘇漓被人帶走的事情告訴了蘇崢,挨了蘇崢一通罵之後又折轉去了東宮,態度強硬地跟楚容告了假,還將他原本打算按部就班的計劃一股腦地全都說給了楚容聽,最後蕭景瑜才回去永安侯府,卻沒有去找永安侯,而後去了蕭景陽那裏。
蕭景陽一聽是蘇漓被人帶走了,便知道蕭景瑜去意已決,不管是東宮的權力還是永安侯府的責任都留他不住,更不用說這一次還牽扯到了蕭景瑜的母親,於是蕭景陽一口答應,還答應編個借口幫蕭景瑜瞞住永安侯。
將這幾處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蕭景瑜才循着伏寧和高陽的暗號,追上了已經離開京城的蘇漓,那之後的一個月,蕭景瑜和伏寧、高陽三人就一直跟在蘇漓兩人身後。
“我們就要出關了,出關之後,北唐的王法就管不了我了,你當真不怕?”古河十分好奇地看着蘇漓。
這丫頭的膽子當真是大得很,這一路上他們走的都是荒郊野嶺,到了西北露宿的條件更是惡劣,可她卻從來不叫苦,也不害怕,他甚至沒見她哭過。
“你又不會殺我,我怕什麼?”蘇漓不以為意地笑笑,而後問了一個在她心中盤旋已久的疑問,“你之前說蕭景瑜不能回天月,為什麼?他的母親不是就在天月嗎?”
“你怎麼知道?”古河震驚不已,但下一刻古河就知道自己被騙了,“你套我的話?”
蘇漓聳肩:“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頓了頓,蘇漓又道:“他的母親既然已經被你們帶回了天月,那現在應該還活着吧。”
“活着,”古河垂下了眼,“算是活着吧。”
蘇漓的眉眼微動:“你是她的什麼人?”
“什麼?”古河重新抬眼看向蘇漓,一臉戒備。
瞧着古河戒備的模樣,蘇漓覺得好笑:“我既然要去天月,那這些事我早晚都會知道的,現在無事可做,我提前問一問還不行嗎?”
蘇漓這話說得在理,古河猶豫再三,還是老實巴交地說道:“她是我的姐姐。”
腦中靈光一閃,蘇漓又問道:“那你跟我娘是什麼關係?”
古河奇怪道:“你娘?我跟你娘沒有關係,硬要說的話就只是同族而已,她跟我姐姐拜了同一個舞樂老師,自小關係就好,後來還帶着另一個一起逃離了天月。”
一聽這話蘇漓就暗自鬆了口氣。
還好,這樣一來她跟蕭景瑜就沒什麼親戚關係了。
瞧見蘇漓暗自鬆了口氣的表情,古河十分疑惑。
這丫頭不擔心擔心自己的安危和未來,竟然還在想些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