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漓委屈

小乞丐一愣，這才抬起頭來看着蘇漓，一臉茫然：“貴人是在跟我說話？”

蘇漓好笑地反問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小乞丐眨眨眼：“那……貴人想讓我辦什麼事兒？”

蘇漓不答反問道：“知道福運賭坊在哪兒嗎？”

小乞丐神情微妙地指向斜對面的福運賭坊：“不就在那兒嗎？”

這位貴人不會就是想讓他指個路吧？福運賭坊就在斜對面都瞧不見，這眼神兒是有多不好使？又或者她是腦子不好使？

不知道小乞丐在心裏想些什麼失禮的事情，蘇漓緩緩道：“知道就好，明后兩日，你就在這裏幫我盯着福運賭坊的大門口，只要他們在大門口掛上了緞帶，你就來蘇府的後門，找一個名叫白蘭的女婢，告訴她福運賭坊的門口掛了什麼顏色的緞帶，聽明白了嗎？”

小乞丐愣了愣，然後才點了點頭：“我聽明白了，可我為什麼要幫你？”

蘇漓揚了揚眉：“你若幫我，事成之後我給你五兩銀子。”

“五兩？！”小乞丐驚了，“不騙人？？”

對小乞丐來說，五兩可是個大數目。

蘇漓當即就往小乞丐的破碗裏扔了一兩碎銀：“這個先給你，只要你好好辦事，餘下的四兩自然不會差了你的，但如若你敢騙我，我可有千般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蘇漓自然不會對這個小乞丐怎麼樣，就算這小乞丐揣着一兩銀子逃個沒影兒，蘇漓也不會去找他，她就只是嚇唬嚇唬這小乞丐，好讓這小乞丐老老實實地幫她報個信兒。

手忙腳亂地將從天而降的一兩銀子塞進懷裏，小乞丐警惕地東張西望，生怕被其他人瞧見。

他年紀小，又是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因此總是被人欺負，這一兩銀子要是被那些壞人瞧見了，等貴人走了，他們一準會來搶，他可得把這一兩銀子給藏好了。

塞好了銀子，小乞丐才對蘇漓說道：“貴人您放心，您這事兒小的一準給您辦妥，小的從現在起就在這兒盯着，晚上也不走了！”

說完，小乞丐咧嘴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就拜託你了。”莞爾一笑，蘇漓這才帶着竹念回了蘇府，回府之後就讓白蘭去蘇府的後門守着。

出乎蘇漓的意料，第二天晌午沒到，小乞丐就跑來蘇府傳信，說福運賭坊的門口掛上了綠色的緞帶，顯然陳六已經把蘇雅給帶回來了。

收到消息時，蘇漓正在安平居里準備跟蘇老夫人一起用膳。

瞥一眼上前報信的竹念，蘇老夫人不冷不熱地說道：“你這女婢選得不錯，言行還算得體，進退尚且有度，倒瞧不出是三等女婢出身。”

扶着蘇老夫人在飯桌邊兒坐下，蘇漓柔聲細語道：“竹念聰慧，學什麼都快，而且也肯用心，我叮囑過她的話，她全都記着呢。”

“嗯，常帶在身邊的女婢就該選這樣懂事的，帶出去見人也不會給你丟人現眼。”頓了頓，蘇老夫人又道，“她剛剛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事？如果是重要的事，就快去辦吧。”

蘇漓照常站在蘇老夫人身側，為蘇老夫人布菜：“不急在這一時，孫女只是託人將蘇雅姐姐接來京城了，等用完午膳再去接她也不遲。”

“蘇雅？”蘇老夫人側頭，一時沒想起蘇雅是誰。

跟蘇漓相處得久了，蘇老夫人在蘇漓面前就不再恪守規矩，用膳的時候也會跟蘇漓聊上幾句，只是話仍舊不多。

“您還記得姑祖母嗎？就綉活兒特別好的那個，”話說到這兒，蘇漓頓了頓，瞄一眼蘇老夫人的表情，見蘇老夫人似乎想起這麼個人來了，蘇漓才繼續說道，“她家那個表姑去世之後，姑祖母就給表姑的女兒改姓為蘇，然後帶着表姑的女兒去了興平縣。昨日大伯母來您這兒時提起了郯國公府的賞蓮宴，我一琢磨赴宴時要穿什麼樣的衣裳，立刻就想起姑祖母來了。”

蘇老夫人斜了蘇漓一眼：“虧你想得出，你姑祖母都多大年紀了？還能給你做衣裳？”

也不知道她這個小姑現在是死是活，活得好不好。

從未出過京城、甚至連蘇府的大門都沒踏出過幾次的她不應該知道姑祖母已死的消息，故而蘇漓避開姑祖母不談，嘻嘻笑道：“所以孫女請來的是蘇雅姐姐啊，蘇雅姐姐從小就在姑祖母身邊長大，姑祖母的手藝她怎麼也得學出個六七分來吧？”

蘇老夫人瞭然：“你這丫頭倒是精明。”

咽下一口青菜，蘇老夫人問蘇漓道：“她已經到京城了？你想將她接進蘇府？”

蘇漓面露難色：“孫女其實不太想將蘇雅姐姐接進蘇府，蘇雅姐姐一直跟姑祖母住在興平縣，只她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多半是自由慣了，可咱們蘇府里事無巨細皆是有條有理，孫女怕蘇雅姐姐住不習慣。”

蘇老夫人點點頭：“你這番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那你可有地方讓她住？”

“這個嘛……”蘇漓撇撇嘴，一副羞於啟齒的樣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嘀咕道，“孫女跟人借了處空宅，想讓蘇雅姐姐在那兒暫住一陣，就是不知道蘇雅姐姐願不願意。”

空宅是有的，但卻不是別人的，而是蘇漓得了四十萬兩銀子之後去買的，在進昌坊的東南，佔地甚廣，但因為位於北城，算是偏僻，所以價格不高，這處宅子最合蘇漓心意的地方是它正好把曲池支流的末端圈了進去。

剛想到要把蘇雅接來京城時，她的確是想讓蘇雅住到進昌坊去，可昨天夜裏她左思右想，怎麼想都覺得不妥，於是祖母剛剛問起時，她才順勢將蘇雅的事情說了出來，想試試看祖母會不會幫她尋到一處空宅安置蘇雅。

“你這辦得叫什麼事兒？”蘇老夫人把眉心一蹙，大半個月來頭一次表現出對蘇漓的不滿，“咱們蘇家還騰不出一座空宅來招待自家的親眷嗎？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

蘇漓委委屈屈地說道：“本就是孫女擅自做主將蘇雅姐姐請來京城的，孫女就算去跟幾位叔伯說了，他們也只會讓孫女將蘇雅姐姐接進蘇府里來。”

“那你就不會來問一問老身？”蘇老夫人瞪蘇漓一眼，“平日裏數你臉皮最厚，怎麼到了該厚臉皮的時候你反倒不頂用了？”

蘇漓鼓了鼓腮幫子，低着頭站在蘇老夫人身邊不說話。

以往只見過蘇漓或活潑開朗或嫻靜端莊的樣子，蘇老夫人還是頭一次瞧見蘇漓委屈巴巴的模樣，一時之間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素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硬是被逗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得了，別跟老身眼前兒裝可憐了，靜慧，你把老身在懷德坊那處宅子的鑰匙給她。”

靜慧是蘇老夫人給蘇嬤嬤起的表字。

“是，老夫人。”給蘇漓使了個眼色，蘇嬤嬤到屋裏去取鑰匙。

蘇漓立刻轉憂為喜，故意把聲音掐得甜兮兮地對蘇老夫人說道：“祖母最好了！”

成了！

蘇老夫人冷哼一聲，面上卻沒有一絲怒意：“老身這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蘇家的顏面。”

不過漓兒這丫頭手裏什麼東西都沒有，要錢沒錢，要衣飾沒衣飾，私宅、鋪子更是一間沒有，真要辦起什麼事兒來，實在是不方便。

蘇老夫人年輕時就是個有主見、有能力又有魄力的女人，嫁進蘇家之後，蘇老夫人作為長媳將蘇府內院管理得井井有條，後來蘇家被人暗害陷入危局，蘇老太爺的那些個兄弟認為蘇家要倒，吵着嚷着要分家，是蘇老夫人說服老太爺同意分家的，再後來蘇老夫人為了蘇家四處奔走，跟蘇老太爺一起力挽狂瀾，解了蘇家的危局。

那個時候蘇家有一大半的生意都是蘇老夫人談成的，蘇老夫人的威望和聲名甚至超過了蘇老太爺，但就是在那個時候，蘇老夫人不再拋頭露面，又退回內院相夫教子，只在蘇老太爺遇到難題時獻計一二，同時蘇老夫人為長子蘇山選妻朱氏，為次子蘇河選妻林氏，又將長女嫁進容錦侯府，蘇家原本就是北唐五大世家之一，經蘇老夫人這麼一謀划，蘇家又跟兩大世家、一門侯府成為姻親，有了三家姻親的幫助，蘇家很快就成為了五大世家之首。

細細一算，蘇老夫人這一輩子該女人做的事情她都做得極好，不該女人做的事情她也做得風生水起，且名利雙收，故而她並不覺得女人只能相夫教子，如有必要，女人也可以拋頭露面，有所作為，而蘇漓現在就是蘇老夫人認為有必要拋頭露面、賺錢養自己的那類女人。

不知道蘇老夫人在心裏謀划著什麼，蘇漓在安平居用過午膳之後就去了福運賭坊，往賭坊雅間走的路上好巧不巧地遇見了蕭景瑜，準確地來說蘇漓遇見的是俞二爺。

毫無防備地看到那張屬於俞二爺的面具，蘇漓一怔，下意識地就停住了腳步，盯着蕭景瑜看了一瞬，就那麼一瞬就被蕭景瑜給抓住了。

四目相對，蕭景瑜在那一瞬間注意到了蘇漓眼中的驚訝和不意外，直覺告訴蕭景瑜蘇漓認出他來了，或者說蘇漓知道他就是俞二爺。

眼神微閃，蕭景瑜在蘇漓面前停下了腳步，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蘇漓。

他對蘇漓這無所不知的本事越來越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