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由不得你
看着劉子驥猙獰的表情，危月燕反而笑了起來。
他對劉子驥的了解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在一千多年前，大危還是願意將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限度地分享給他這個沉睡中的本體的。
當然，已經出現異心的大危，自然不會將很重要的信息傳遞給他，但劉子驥也是大危覺得不重要的一部分。
劉子驥有什麼能力，危月燕一清二楚。
大危只是有限度地教會了劉子驥寄魂術，除此之外，並沒給予劉子驥多餘的東西。
就算有，區區凡人，也不可能發揮出真正的效果，在一位回歸的神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看着危月燕那蔑視的神色，劉子驥只感覺內心一片刺痛。
“長生……老子不要了！”
劉子驥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
他的手往懷裏一探，摸出了一截黑乎乎的魂木。
“沒錯……我殺不死你……但把你困住，還是可以的！”
劉子驥閉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
《桃花源記》。
世人都知陶淵明所作《桃花源記》，可沒人知的，這篇文章背後所隱藏的真正故事。
當年他追求長生，想找陶淵明一起探索玄武之地，為此不惜編織出了這麼一個故事去誘導陶元亮。
可陶淵明並沒有像他這般捨棄凡塵，只是隱居，卻並非避世，對所謂的長生不死更沒興趣，他最終只得怏怏而去，直到他消失之後，陶淵明為他寫了這一篇文章。
而後來，到了玄武之地，他不僅僅得到了寄魂術，實際上，在玄武玉牘在手裏的時候，他還學會了一些幻術。
這個幻術的表現手法，就是一開始他描繪給陶元亮的那個世外之地。
桃花源。
頃刻之間，危月燕周圍落英繽紛，阡陌交錯，屋舍儼然，人來人往。
在危月燕眼中，他看到劉子驥一身粗麻衣，一臉輕鬆從容地坐在桃花下的石桌旁，怡然自酌。
“來了啊，一起喝一杯啊……”
劉子驥對着危月燕招手。
“好……”
危月燕心中先是生出了警惕，可當劉子驥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卻無法拒絕。
“喝一杯桃花釀，做一世逍遙人……”
劉子驥笑吟吟地給危月燕斟酒。
“好，說得好！”
危月燕連聲稱讚，但他客氣地說道：“不麻煩您老，我自己來……”
他伸手提起酒壺，給劉子驥斟酒。而實際上，他是站在劉子驥身前，指甲暴漲了，如利刃般割開了手腕，金色的血液，便汩汩流出。
“喝！”
劉子驥笑吟吟地擦掉嘴角溢出的酒水，但如果有身處幻象之外，能看到他擦掉的是嘴裏不停湧出的鮮血！
一個在割腕放血，一個是在吐血，看誰熬死誰！
劉子驥就是秉着這種樸素的想法，準備跟危月燕死撐下去。
當然，他也十分清楚，從體質上來說，他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危月燕卻是神人之軀，他根本不可能真的熬得過對方。
但能支撐多一會，就多支撐多一會吧……
劉子驥心裏是認真地想。
“好傢夥……”
躺在地上的徐福跟萼綠華也受到了影響，但在劉子驥刻意地操作下，他們所受到的影響不算深，而且不久前還在犀照之下，身上都沾染着犀角的氣息，很快就從幻象之中蘇醒過來。
看到危月燕與劉子驥在地上對坐，一個在手腕割開口子放血，不時還湊上去抿一口，另外一個則吐血不止，兩人心中都充滿了震驚。
“要不要……”
萼綠華忍着傷痛，看了徐福一眼。
徐福搖了搖頭。
這時候襲擊危月燕，看上去是大好時機。可實際上，兩人都缺乏對危月燕一擊斃命的手段。
這便意味着，他們出手攻擊，可能會引發糟糕的反應。
沒能把危月燕重創，反而將他從幻象中弄醒，這可就完蛋了。
兩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下去……劉子驥會死的。”
萼綠華神色複雜。她並非擔心劉子驥，而是擔心劉子驥死了之後，幻境破碎，危月燕恢復自由，到了那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得遭殃。
“做點什麼……帶來的後果只會更嚴重。”
徐福語氣堅決地說道。
劉子驥多拖一點時間，何理跟伊萬就能走得更遠一些，更安全。
與危月燕所帶來的危機相比，他們兩人的安危，基本不足為談。
“抓緊時間，恢復傷勢和體力，如果危月燕提前醒來，我們再攔一下……”
徐福從懷裏摸出一瓶藥膏：“這是我煉製的方葯……內服外敷，配合山術呼吸，筋骨傷勢恢復起來還是很快的……只是有點代價。”
萼綠華默默接過徐福手中的藥物，依照徐福所說那般去治療傷勢。
“這葯……是催動生命力去治傷？”
聞了聞瓶子裏的藥膏，萼綠華問道。
徐福點了點頭：“到了這時候，損失一點壽元換取一戰之力，我覺得很划算。”
萼綠華看了看遠處的劉子驥，沉默了片刻，說道：“的確划算。”
此時的劉子驥，面色枯黃，氣若遊絲。他已經吐不出大口的血，但每一次乾嘔，依舊能吐出不少血水。
但在他拚命催眠下，危月燕也將兩手的手腕割得稀碎，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之下，血流如注。
為了活命，劉子驥甚至暗暗伸手到地上，沾一點危月燕的血，塞進嘴裏。
危月燕終究是神人，他身上所流出來的血液蘊含著濃郁生機，能補充劉子驥所流失的部分生命力。只是這點攝入，遠不如他所損耗的力量，這種做法，也只是聊勝於無。
“劉子驥……說不定能熬死危月燕呢……”
看到這一幕，徐福心裏卻燃起了希望。
然而很快，他心中的希望就破滅了。
大危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真是個蠢貨……竟然能被劉子驥這傢伙給坑了，難道是當初分裂的時候，腦子都被我帶走了？”
看到被劉子驥帶入幻象里的危月燕，大危甚是失望。
徐福和萼綠華如臨大敵，甚至眼底都閃現了深深的絕望。
“大危！”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低呼。
“是我。”
大危對着兩人微微一笑，他屈指微微一算，說道：“都是故人了，不用客氣，玉牘既然不在你們手裏，那就讓條路出來，別礙事。”
“……這可由不得你。”
徐福一手按在胸口，試圖按住狂跳的心臟，聲音堅毅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