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哪裏來的燕窩

洛覓春與盧嘉禎相視一笑，最後還是揮別了盧嘉禎，自己獨自一人往家裏走去。手裏提着那隻盧嘉禎打來的野兔，覺得手上是沉甸甸的，心裏卻是輕快得很。

把野兔擱在家裏的時候，洛覓秋還在地里勞作，安氏正躺在裏屋養病昏睡。於是洛覓春猶豫了一下，便從家裏的錢罐子裏數出幾文錢，帶着銀票離了家。

她知道從山裏到最近的集市並不近，於是喊了一輛順路的牛車，排了幾文錢，讓車夫把自己捎到集市上的貴洋錢莊。從貴洋錢莊出來以後，洛覓春把一千兩銀票化整為零，手裏只留了二十兩的銀子，其餘的都開戶存了進去。

這個集市在平安縣上，距離最近的富饒城鎮平安城已經很近，所以不多時，洛覓春便找到了想買的東西——人蔘和燕窩。她並不清楚這個世界的通貨膨脹到底是怎樣的程度，於是本着“漫天起價，坐地還錢”的原則，好好殺了價，心滿意足地便走了。

人蔘和燕窩在這個集市上也已經屬於最頂尖的珍貴東西，買完這兩樣要給安氏治病的物事之後，洛覓春身上除了回程的銀錢，也已經不剩下多少了。正徘徊着找牛車之時，她瞧見路邊上一件小碎花裙裝看着很是好看，也襯洛覓秋的膚色，於是便一同買下來。

坐上搖搖晃晃的牛車，洛覓春的心情是美好了，而盧嘉禎那邊，卻是有些糾結了。

盧嘉禎的身份算是這天底下最富貴的人之一，自然心智不像表面上那般自由散漫。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面前的桌板上輕輕叩着，口中喃喃：“實在是太像了……為什麼那麼像丞相？”

他口中的丞相，便是兩朝元老冉睿廣。他的神色微微一斂，便想到丞相在十八年前曾經因為戰亂失蹤了數年，再想想早晨時候看見的那女子，會不會……

安氏睜開眼睛的時候，聞見了一陣肉香，還有些她從未聞過但是十分勾人的食物香氣。她愣愣地看着床邊上的矮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坐在桌邊上安靜翻書的洛覓春回頭，發現安氏醒了，便溫柔地上前把安氏扶坐起來，笑眯眯地先端了一碗湯水過去：“這裏面呀，是用人蔘切片輔以燕窩做的粥，對你的身子是最好不過了。我還想着如果你再不醒，這要再熱一熱呢！”

安氏有些獃滯地看着那碗到了鼻翼前面的粥，裏面的藥材清香和燕窩味道騰騰地冒出來，她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卻是沒有接過來，而是抬頭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覓春啊，我們家沒錢買這些東西的，你是哪裏來的……”

洛覓春微微一笑，淡然道：“早晨我上山採摘了一朵靈芝，正好碰到我那救命恩人，他便從我手裏買去了。所得的銀錢，買了這些東西還剩下好多呢。”

“哦，哦……”安氏伸出枯瘦的手抓住洛覓春的手腕，動情地道，“你要好好謝謝人家，如果不是人家救你，現在我已經見不到你了！”

洛覓春心裏一陣熨帖，輕輕地拍了拍安氏的背，安撫道：“我知道，娘。你先把葯膳粥給喝了，好嗎？”

安氏正要就着洛覓春的手去喝那粥，就聽見院子裏的大門被拍得砰砰作響，還伴隨着幾聲粗魯的謾罵：“兀那小賤人，給老娘滾出來！什麼玩意兒就敢欺負我媳婦兒和孫女兒，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現在還去我家裏偷燕窩，我呸！什麼東西……”

洛覓春皺了皺眉，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鬧事，她再端莊溫柔也是不會容忍的。

迎着安氏黯淡的目光，洛覓春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去去就來，你女兒不會被這種人欺負的。”

站在洛家院子門口的是個五大三粗的農村老婦人，頭上歪戴着一個髒兮兮的毛巾，用手奮力地拍着門，聲音大得能傳出去百十里地，惹得許多閑賦在家的老人孩童紛紛出來圍觀。

門終於慢慢開了一條小縫，老婦人哼了一聲，抬腳就往裏走。

“嘩啦啦——”一盆污水從門上直直地傾斜下來，把老婦人兜頭蓋臉地淋了個濕透。老婦人尖叫着指着站在院子裏好整以暇的洛覓春：“你這個小賤人！你找打你！”

洛覓春嘟了嘟嘴，頗有些溫柔小女生的氣質，人畜無害的模樣看着便很是可愛：“好歹我要叫你一聲婆婆，你這個潑婦樣子哪裏像長輩了？讓你冷靜冷靜，怎的還罵人？”

“和你那賠錢貨老娘一個貨色，我呸……”老葉氏氣急敗壞地在地上啐了一口，話還未完全說完，就看見眼前的少女眼神驟然冰寒下來，隨後便覺得肚子上狠狠地遭了一腳。

“哎喲！”老葉氏被洛覓春飛身一踹給踹到了地上，抱着肚子就哀哀痛叫起來，也不知道這小蹄子是踹到了哪裏，竟然比被小牛犢踹了一腳還疼上兩分！

洛覓春冷冷地看着她：“嘴巴放乾淨些，今天我教你做人，明天說不準就把你丟進茅坑讓你與蛆為伴了！還偷你的燕窩，我回來的時候你便對我的籃子垂涎三尺，我看你是想往我這裏打秋風了！”

“哎喲，你看看這王八羔子說的什麼混賬話喲……父老鄉親們！”老葉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彷彿變了個人一樣的洛覓春，見在言語上和打架上都討不到便宜，於是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拍着大腿倚老賣老起來，“老人家想吃幾個燕窩子，現在都要被打咯！我到底是她的婆婆哎，這個小畜生不認長輩的哎！”

洛覓春閑閑地看着潑皮無賴一般的老葉氏，對她是充滿了厭惡：“哦？現在改口了，不說我是偷的了？你這改口倒是快得很啊，是不是明兒還要把鄉親們的土地都說成是你家裏的，讓咱們一村兒的人都去喝西北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