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渡有緣人
關上院子的門，好像就能把外面那對母子的哀嚎聲給隔絕了一樣。
洛覓秋看着攥住自己的白皙小手，眼中一陣感動：“覓春，你……”
洛覓春笑一笑，目中是真心實意的溫柔：“之前是我對姐姐生疏了，現在妹妹已經從打擊里緩了過來，姐姐大可以放心了。”
洛覓秋覺得自己的妹妹與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但是她不曾讀過什麼書，便覺得這樣總是好事，人不能總是沉湎於悲傷之中。於是她緊緊地握住了洛覓春的手，動容地“哎”了一聲。
一隻粗糙一隻溫軟的小手便這樣緊緊地在夜色下交握，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後，洛覓春總算是真的與自己的嫡親姐姐交心了。
“咳……咳，方才外面那樣吵，是他們那家人又來找麻煩了嗎？”一個弱柳扶風的身影出現在門框邊，正是她們的母親安氏。安氏是一個頂頂美的女子，即使現在在鄉間風吹日晒，但依舊不改那隱藏在眼角眉梢的風姿，現在染了些病痛，便更像傳說中才有的病西施模樣了。
洛覓秋上前兩步，先是把背上沉重的挑子給輕輕放在了院子裏，再上前扶住安氏。很是欣慰地道：“是舅媽和表姐過來了，但是妹妹把她們都趕跑了呢，妹妹方才好大的威風，娘你真應該看看！”
安氏有些心疼地看着站在旁邊低眉順目模樣的洛覓春，開口道：“你從小就是個溫柔沒脾氣的，之前受了那好大的髒水委屈也是一聲不吭，現在肯為自己發聲了，總是好的。”
洛覓春淡淡地笑一笑，道：“我倒是無所謂的人了，不過姐姐不能被那劉靜文欺辱。”
她口中的無所謂自然又是被安氏誤解了，於是安氏又是一陣心疼。
洛覓春看似在眼觀鼻鼻觀心，其實在細細地打量着安氏的身子。說話間，她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溫和地展開了眉眼：“外面冷得很，春寒還是要注意的，娘的身子吹了風怕是關節更痛了，還是先回去吧。”
安氏驚訝地看了一眼洛覓春。
洛覓春一面和自己的姐姐扶着安氏進門，在矮凳上坐下，一面便已經把說辭給編好了：“娘，你平時不說，女兒也是有眼睛看的。您應該是冬日裏傷風沒有及時醫治落下了咳疾，又因為當年生下我和姐姐的月子病沒有好好調理，現在還出了頸椎關節的炎症。”
安氏一陣的詫異：“覓春，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洛覓春笑嘻嘻地指了指的腦袋：“女兒好歹讀過幾年私塾，這些東西講究天賦，女兒都把東西記在腦子裏呢。”
確實，在洛覓春的父親還未曾去世之前，洛覓春一家也算是過了幾年的小康生活。至少那時候衣食無憂，兩個孩子也可以去讀書寫字。
洛覓秋的眼眶一下子便紅了：“娘！你一直說你只是咳嗽，怎麼這樣的事情都不說出來呀！方才舅母的不治之症也是咳嗽呢，您這不是存心讓女兒擔心么！”
“什麼不治之症？”安氏詫異地看着洛覓秋，沒有反應過來洛覓秋話里的意思。
洛覓秋指了指坐在一邊的妹妹，道：“也是妹妹給診斷出來的，妹妹好生厲害着，說的病狀句句都是對的。”
洛覓春輕嘆一聲，眸光清亮地道：“壞事做盡，大約是活不過這年了。”
迎着安氏複雜的眼神，洛覓春在心底淡淡一嘆。大約還真的是有緣人，這一家子的人內心都是十分柔軟，連對自己很是不好的惡親也要這樣憐憫，不得不說是上輩子給的緣分。
而洛覓春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便沒有什麼念想了，現在卻覺得可以好好給安氏治治病。也算是行善積德，醫渡有緣人了。
於是洛覓春示意安氏把胳膊伸出來：“娘，我來給您把把脈。”
安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許久未曾笑過了，但是現在卻被自己的小女兒給逗笑了。又因為洛覓春能看開走出來，她即使被病痛折磨着，現在的心情也算是十分不錯。她憐愛地摸了摸自己小女兒的臉頰，笑着道：“乖覓春，你哪裏會把脈呀……”
話語卻被覓春溫和從容的笑顏給打斷了，洛覓春把手搭上安氏的手腕時，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如同信徒一樣的虔誠堅定，好像眼前的事情便是全部。安氏看着她有模有樣的把式，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樣，那個人也是一樣的溫和與從容，如同清風霽月……
洛覓春在搭上安氏手腕的時候，安氏便不再是一個便宜親娘了，而是一位需要救治照顧的病人。她的眉眼溫和，輕輕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僅僅只是五內鬱結，未曾產生什麼病變。需要人蔘輔以當歸入葯，如此一日三餐服用，就可以慢慢從病灶入手解決身體問題了。”
她的笑容如同春風一樣和煦，聲音像是清菊一般淡然，莫名給以人堅持的信仰。
可是在她的話語出口之後，安氏的眼神便黯淡了下來。洛覓秋口直心快，她攥緊了自己的衣袖，支支吾吾地低下了頭：“妹妹，咱們家的條件你不是不清楚……別說人蔘這樣連秀才郎都不一定買得起的東西了，連當歸都是沒有的呀……”
洛覓春微微一怔，原本是需要以燕窩尤其是血燕入葯才更算是完善，現在她顧及到這個家庭入不敷出，已經縮減了條件。可是總是如此……這個家庭也是湊不出來么？
她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咳嗽連連的安氏，再轉頭看看外面已經被黑幕籠罩了的大山，終於是微微頷首道：“家裏可有紅糖？”
安氏微微點頭，紅糖並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即使是家徒四壁，這點子紅糖還是有的。
洛覓春展顏一笑，笑容溫和而堅定：“那便先用熱水沖服紅糖吧，等明兒，我進山去看看有無什麼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