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妞妞的心
妞妞喝醉了。
陳瑜扶着妞妞回家。
在喬家門口遇到了徐保平,徐保平沖陳瑜微微點了點頭。
屋裏,妞妞躺在床上,哭一會兒,就要叨叨好半天,再哭一會兒,着實折騰的難受。
卻不知道此時外面堂屋裏,坐着的人可不少。
齊宇珩臉色沉靜,建安帝垂眸不語,旁邊姜曦頻頻拭淚,妞妞的話,就像是柔軟的刀子,一下下的戳着他們每個人的心。
“師父最好了,師父對牧秦最好了,每日都圍着牧秦轉的,我很嫉妒。”
“師父死的好慘,是齊北冥!是齊北冥怕師父給皇上治病,才殺了師父!”
“為什麼啊?師父救了齊家人,師父要救齊家人,為什麼會死在齊家人的手裏?”
“娘啊,這世道並不是非黑即白,可不也有善惡嗎?醫者治病救人,那不是本分嗎?為什麼要死?”
“你說別人敬我一尺,我就要換人家一丈,娘啊,可是我想親手殺了仇人,為師父報仇啊,我想殺了他啊!可是,皇上和皇后把兒子都送出來了,我再殺了他,他們會傷心的是不是?親人死了會傷心的,就像是師父,師父沒了,我好傷心啊。”
陳瑜伺候在妞妞身邊,輕聲勸慰,也不知道隔壁屋裏這幾個人都在。
“還有齊北宸!齊北宸混蛋啊!他連救命恩人都保護不了,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他也無動於衷啊?她為什麼不給師父報仇?”
妞妞鬧到了日落偏西,終於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陳瑜精疲力盡的走出屋,整個人就愣住了。
齊宇珩過來扶着她:“安穩了?”
“嗯。”陳瑜打起精神,大禮跪拜建安帝和姜皇后:“臣婦教女無方,實在是罪該萬死,小女醉酒胡言亂語,請皇上、皇后開恩。”
姜曦急忙過來雙手扶着陳瑜起身:“王妃何出此言?筠竹赤子心性,實在是感人啊,王妃又哪裏是教女無方啊,快別說這些,下去休息吧。”
陳瑜謝恩,退出去。
齊宇珩也抱拳離開。
建安帝揉了揉額角,正想要說話,就聽到屋裏妞妞又出聲了:“肉蓯蓉三錢、當歸一錢、石斛兩錢三分……,這些用來救皇上的命,差不多了。”
姜曦愣住了,建安帝也愣住了,在兩個人吃驚的注視下,妞妞搖搖晃晃的走出房間,並且往門外走去,嘴裏還嘟囔:“無名!無名!我想到救皇上的方子了!”
“曦兒啊,此女可為後。”建安帝說。
姜曦柔聲:“外圓內方,恩怨分明,確實是后位良選。”
“所以,咱們還是要回去一趟。”建安帝說。
姜曦急忙握住了建安帝的手:“四郎,切莫着急,既然筠竹已經想到了方子,不如再等等。”
建安帝的身體虧空的厲害,這兩年來愈發明顯起來。
聽到姜曦這麼說,他拍了拍姜曦的手臂,沒說話。
那邊兒陳瑜聽到妞妞的動靜急忙過來拉住她。
妞妞卻執意要去藥房,而她說的藥房是在吳道清的院子裏,陳瑜沒招,只能叫來了鶯歌幾個人,一起送妞妞過去。
到了吳道清的院子裏,鶯歌給熬醒酒湯,妞妞倒頭就睡,陳瑜守在床邊。
都不等鶯歌的醒酒湯熬好,妞妞就睜開眼看陳瑜了。
陳瑜輕輕地給妞妞拉了拉被角:“哪裏難受和娘說。”
“那裏也不難受,娘,大哥和二哥不會被猜忌,就連娘和王爺也不會因齊北冥之死,而受到一絲一毫的連累,而我,救他又何妨?”妞妞說這話的時候,哪裏還有半分醉意。
陳瑜的動作僵住了,緩緩的坐下來看着妞妞,她突然有一種不認識這孩子的感覺了。
妞妞也不着急,而是輕聲說:“娘,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論是醫還是毒,我都學的極其用心,安蘭曾經說過的,喬家未來不可限量,大哥和二哥的未來不可限量,我怎麼也要護住他們不可,就算是力有不逮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成為娘和哥哥們的累贅的。”
陳瑜抬起手壓了壓額角:“所以,筠竹這一場醉酒……。”
“醉自然是醉了,若想說假話,七分真話是要說的,不是嗎?”妞妞起身靠在床頭上:“師父的仇報了,我還要治病救人,又怎麼會和他們交惡呢?”
陳瑜一直覺得,家裏最聰明的是喬斌,最急功近利的是喬文,最乖巧的就是女兒喬筠竹。
到了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錯得太離譜了,乖巧的女兒?簡直是不存在的,這孩子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測了。
良久,陳瑜才說:“筠竹,若太子執意要娶呢?”
妞妞愣了愣,轉而笑了:“後宮空虛,他敢嗎?”
陳瑜一時無言。
“娘,喬家的家規,說的多明白?就算後宮之中成了貴妃,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聖寵不衰,寵冠六宮,那也是妾啊,我喬家女兒不做妾呢。”妞妞嘴角翹起:“再說了,這世上好男兒多了去了,就比如姚慶煜,一表人才,當官也還不錯吧?他不好嗎?”
陳瑜大驚:“妞妞喜歡他?”
“不喜歡啊。”妞妞語氣平靜:“我喜歡齊北宸啊,但喜歡就要在一起嗎?蕭懷瑾蕭將軍喜歡娘,長樂宮的卿長歌喜歡娘,又如何呢?”
陳瑜都要捂臉了。
妖孽啊,自己竟然還有個妖孽女兒啊。
妞妞笑眯眯的看着陳瑜:“皇上身上的毒不嚴重,但骨頭卻是空了的,他若是想活,我給他治病,他能活到壽終正寢,娘覺得,我會怕誰呢?齊北宸逼婚?以天子之威壓,強迫我入宮嗎?”
“好了好了,不說那麼多,快躺下歇着。”陳瑜實在是無言了。
妞妞乖巧的躺好:“所以,娘不比為女兒擔憂,也不必為大哥和二哥擔憂,好好照顧筠歆和慕雲,他們還小,娘也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你這段時間都沒有剛回來的那時候開心了。”
陳瑜坐在床邊,心情慢慢的平靜下來了。
她的確把這三個孩子的未來都掛在心尖尖上,就怕他們年紀小,行差踏錯,惹來禍事。
如今到真放心下來了,連最讓她放心不下的妞妞都如此妖孽,她真該過的快了點兒,輕鬆點兒了。
第二天,妞妞蒼白着小臉過來給建安帝診脈,這一次拿出來的方子就複雜的多了,除了吃的葯,還有葯浴,更有精油推拿,推拿這一塊她交給了無名來做,針灸的事情她找到了齊宇珩,跟着齊宇珩練習吐納,練習了半個月才開始給建安帝施針。
建安帝身體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對妞妞和顏悅色。
妞妞也乖巧的很,平日裏也會說幾句俏皮話兒逗建安帝開心。
又半個月過去了,喬文兄弟倆啟程上京,喬文帶着家眷,妞妞和陳瑜送到他們到永寧府渡口。
回來的時候,妞妞留在了永寧府的葯堂,出診治病。
無名陪在身邊。
傍晚,打烊后,無名和妞妞坐在天井喝茶。
無名問:“我們不回去了嗎?”
妞妞搖頭:“該做的都做了,這幾日就是齊北冥的死期,我們不躲開,到時候皇上老了,想自己骨肉的時候,會怪喬家和我的。”
“你啊。”無名嘆了口氣:“小小年紀,你看看自己,還會笑了嗎?”
妞妞抬頭望天:“師父大仇得報,我就會笑了。”
三天後,齊北冥死在了吳道清墳前。
建安帝傷心也只是一陣功夫,畢竟齊北冥身上還有兄長的鮮血,再者早已經貶為庶人,所以埋起來連一塊碑都沒有,就葬在了老虎口的一處角落裏。
之後,帝后歸京,齊宇珩隨着一起離開。
陳瑜操持着喬家的生意,曹家和冷家,三家碰頭后,商船隊伍出海,一路往陵嵐國去,逢島停船,遇國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