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睜開眼是喬聆無比熟悉的場景，等到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在酒店的總統套房裏。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就嚇得一身冷汗，她記得昨天最後見到的一個人是秦念，記憶里最後一個場景是坐在秦念的凱迪拉克里，前排的司機和坐在後座的兩個人俱是沉默。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被子下面，當發現穿的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時，頓時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馬上也轉過來笑自己，真是瘋了，難道她還覺得秦念會對自己有什麼非分之想么？兩個人又不是純情高中生，雖然結婚時間不算長，但是也足夠將對方的身體看遍。即便已時隔五年，但從不缺女人的秦念對她感不感興趣還是個未知數。
很快，喬聆覺得自己真是太過天真，都忘了真正該擔心的事情不是自己失沒**，而是秦念把自己帶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被同事看見。
不管你是在事業單位政府機關還是國企外企上班，最不用擔心的就是每個地方的八卦文化其實都是一致的。
喬聆有些不安，要是平時人緣不錯的話那麼話大概不會傳得太難聽，要是平時得罪了什麼人現在就是遭報應的時候。而且，昨天從飯局上直接走掉，即便在大家能看到的地方已經最大限度的保全Maggie和那個李局長的面子，但是喬聆也已經做好被炒魷魚的準備了。如果她有幸不被炒魷魚，那麼被穿小鞋也是不能避免的。
她甩甩頭，掀開被子下床，讓自己盡量不要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從房間裏出去而不被別人發現。
“呃——”沒想到她剛踏出卧室就看見秦念渾身**的從浴室里出來，手上正拿着一塊大毛巾擦着頭髮。
他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健身，喬聆是知道他的這個習慣的。至少，在結婚那段時間，只要是他睡在她身邊的時候，第二天早上她摸到的都是一個大枕頭，當初的老公現在的前夫都去運動了。
秦念剛洗完澡，她有些不自在，目光漂浮不定，只求避開他的半裸的身體。
“昨天晚上謝謝你。”喬聆有些不自在。
“沒什麼好謝的。”秦念又恢復成了一張死人臉，彷彿昨天晚上是被人附身，“昨天問你住在哪兒，你死活不說。我只能把你弄到這兒來了。”
“哦，不好意思啊，你說的我都不記得了。昨晚還真是麻煩你了。”喬聆也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我只能把你弄到這兒來了——這就是喬聆關於秦念的全部認識。
她記得清楚，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她在四季當實習生的時候。那時她一邊忙實習的事情一邊趕着最後一次答辯，有一次實在累得很，早上就遲到了。那個時候的她還不如現在這麼懂規矩，走的是酒店大門而不是員工通道。趕着上班的她就是如此戲劇化的在大廳里撞上了秦念。
喬聆幫被她撞到的那位先生撿起掉的錢包，而那位先生沒有要自己蹲下來揀的意思，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就是站在那兒等她撿起來遞還給他之後眉眼淡漠的走掉。
當年的喬聆只記得花痴那位先生的容貌，對於人家沒有搭理自己的事情渾不在意。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秦念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動作，其實無時無刻都是在提醒你他和你之間的差距。你以為這個人無悲無喜，其實只是因為人家從來沒有看見過你而已。
秦念突然嗤笑一聲，“喬聆，我對你的孩子沒興趣。你不用瞞得這麼辛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對於心思被他看穿這件事情喬聆早就習以為常，但是還是不能接受被秦念這樣道破。
她也學着他那樣冷笑一聲，下一刻卻伸出手來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輕輕點了幾下，笑道：“秦念，不止這樣。我這是欲擒故縱，不但想要勾引你，還想再當你們秦家的少奶奶，你滿意了嗎？”
喬聆不如秦念那樣聰明，但從來也認為自己並不笨。要讓秦念對一件事情失去興趣的方法千種萬種，而當秦念的興趣轉到了她的身上來的時候，只要按着她在秦念心目中的形象來做就好。
沒想到下一秒秦念就直接把她推倒在了身後的沙發上，他整個人也壓了上來，緊緊制住她的四肢令她不得動彈。
喬聆看見他的表情有些困惑，但是不過轉瞬間便又一副冷冰冰的神情，連語氣也像是結了一層冰似的：“喬聆，你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被他壓着的喬聆感覺很不舒服，微微皺起了眉頭，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起來。”
秦念恍若未聞，壓在她身上的身體未動分毫，反而還更湊近了一點，捏住她的下巴，唇齒間吐出的溫熱氣息就在她鼻尖縈繞，陡然就生出曖昧來。
“喬聆，如果你真的想要什麼的話，那還是不要用這種方法。”
聽到他的話，喬聆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哭笑不得，她後腦緊緊貼在沙發上，盡量遠離秦念的氣息，閉眼半晌才反駁道：“我想要的東西，你從來都給不起。”
不出她所料，這句話果然成功的激怒了秦念。
他連一句話都再吝於給予，從她身上起來，再不看她。卻也不避諱，直接轉身從衣櫃裏拿出衣褲來穿。
喬聆在沙發上沉默的坐了一會兒，也站起身來，低低的開口了：“借一下你房間的浴室，你不介意？”
秦念沒有說話，穿好衣服就直接出了卧室。喬聆只能隱約看到他咬了咬牙，這似乎是他生氣到極點的標誌——她好像記得卻又有些不記得了。
***
早上九點半，還好不算太晚。確認過道上沒有人之後，喬聆躡手躡腳的迅速出了總統套房。走到梯間，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
轉到一的大廳，今天客人很多，沒有圍着前台聊八卦的人群，只有一個新來的小妹正百無聊賴的趴在那裏轉着筆玩。
“喬聆姐！”看到她來，小姑娘甜甜的喊了一句。
“嗯。”喬聆回以一個微笑，往四周掃了一眼，確認沒有什麼客人在附近，於是敲敲面前的大理石桌面，問道：“三號房的客人要住多久？”
“三號房啊……”小姑娘手忙腳亂的在電腦上查了起來，“訂了半個月。”
“哦。”喬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囑：“現在沒人，大堂里你盯着點兒啊。”
感到自己被授予了天大重任的小姑娘兩眼飽含熱情的點了點頭。
A市的文化底蘊十分厚重，近郊風景也十分不錯，第三產業一直是GDP的重頭戲，一直也是他們酒店獨特經營理念所依賴的基礎。喬聆知道的是A市附近一個縣級市準備興建度假村吸引外資，聞風而至的人有很多，再想到秦家的老本行，喬聆就大概已經瞭然，也難怪秦念會在這裏一次待這麼久。
好在和她再沒什麼關係了。喬聆在心底默默說道，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喬聆覺得，以Maggie的性格，自己是不太可能能留下來了。當然，就算能留下來，她也要慎重考慮一番再做決定。畢竟，有一個隨時隨地願意把下屬推出去獻身的領導，真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秦念要在這裏留多久，要在這裏做出什麼大動作，都和她沒什麼關係了。喬聆默默想道。末了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是如釋重負的感覺，突然就明白，秦念對她來說，真的是過去式了。
進了辦公室，喬聆拉開椅子坐下來開電腦準備打辭職信。
不是她矯情，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幾年，有些場合被人摸摸大腿吃吃豆腐在所難免，她不是純情高中生，開始還有所抗拒，到了現在只要不觸碰到她的底線還是無所謂。碰上色迷迷的男客人的時候也早就不會神聖不可侵犯誓要將其閹掉。換工作是想了很久的事情，國內的酒店等級制度森嚴，想Maggie這樣年紀輕輕就身居酒店高層的也算是異數，就因為有這麼一個先例，所以搞得所有的女孩兒們都認為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總有一天能變得和Maggie一樣強大。
如果在國外這樣的經歷也不算是傳奇，可是在國內的大環境下，想要升職想要漲工資只需謹記一個字——熬。
可是喬軒喬輊馬上就上小學，到時候又是一筆大開銷，再加上昨天晚上那個貌似正經嚴肅的李局長，還有來者不善的秦念，太多的事情，在她腦袋裏攪成一團亂麻，更加讓她堅定了馬上換工作的決心。
“你在幹嘛？”不知道什麼時候媛媛來了，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喬聆手忙腳亂的想要關掉WORD文檔，可是媛媛的頭已經湊了過來，壓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動彈不得。
“別動！……這是什麼？”
面對媛媛的疑問，喬聆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如實回答：“親愛的姑娘，如你所見。”
“幹嘛呀這是？辭職信？！”媛媛轉過臉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喬聆也半轉過身子來，撐着下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捏捏媛媛的臉，問：“怎麼了，現在才發現自己愛上我了，離不開我了？”
“啊呸！”媛媛毫不猶豫的說道。
喬聆攤手，也是一副很無奈的樣子，長吁短嘆道：“你知道，我又不像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家裏還有兩個小傢伙嗷嗷待哺，工資不漲，升職又遙遙無望，你讓我怎麼辦？”
知道媛媛最近和Maggie不對盤，所以她刻意省略了昨天晚上令她心驚的Maggie的所作所為。當然，昨天的事情只是細枝末節，真正的原因還是她告訴媛媛的那些。
“怎麼遙遙無望了？你做得不是很好么？去年不是還評上優秀員工了？快點給我說實話，你為什麼要辭職？！”媛媛不依，耍起無賴來也是讓喬聆哭笑不得，簡直和她家的兩個寶貝一樣。
當然是遙遙無望。喬聆默默的想。去年酒店裏空出了一個大堂副理的位置，她原本信心滿滿的覺得自己肯定能坐上那個位置，沒想到總公司空降下來一個Maggie，硬生生擋在她的面前。而Maggie在半年後又升任經理，副理位置也招了一個名校海歸博士，要說不鬱悶是騙人的。
喬聆伸長胳膊拿過放在桌子另一端的自己的包包，窸窸窣窣翻了一陣，拿起昨天揀到的那個戒指，舉到媛媛面前問她：“這是不是你的？”
話題轉移得很成功，原本還一副誓死要纏她到底的媛媛，看到她手裏的戒指時，立馬蔫了下來，嘴角抽搐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放進外套口袋裏，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原來被你揀到了啊。”
“好，就算你現在交辭職信，那也要一個月之後才能離職。你這中間有什麼打算？”沉默了好一會兒，媛媛終於又撿起了剛才中斷的話頭。
“不知道啊——”喬聆說道，“走一步看一步，我有個開旅行社的朋友，早就想挖我過去做導遊了。”
酒店這行吃的就是青春飯，三十歲之前沒爬到一定高度就預示了將來被掃地出門的命運，當然，如果有幸沒有被掃地出門，將來也註定會被各種不滿各種眼紅各種羨慕嫉妒恨膈應死。
“切，導遊工資也不行啊！”媛媛鄙視道，“不過，不知道內部情況怎麼樣，要是加上外快大概還是蠻可觀的。”
就在倆人討論着外快問題的時候，喬聆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接起來是Maggie——
“Cecilia，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媛媛不明白她們倆之間的暗潮洶湧，撐着腦袋趴在桌子上睜着一雙大眼睛問：“你現在就和她說嗎？”
“嗯。”喬聆堅定的點了點頭，“現在就說。要是人家大發善心，我還能早點出去賺外快收提成。”
***
進去的時候喬聆看見Maggie正在打電話,Maggie沖她努努嘴，她立即會意，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等她打完電話。
“這個季度的營業額下降了。對，很多棘手的事情。”
“噢，和這個沒關係。早上的例會，每周的總結會議……很多方法。”
“主要還是上面的幾位關鍵人物，老是不肯鬆口。”
“好——”說到這裏的時候，Maggie已經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上，音調降下了許多。喬聆只聽見她的聲音有些模糊的傳了過來：“那……晚上下班之後……去你那裏……”
等Maggie收線的時候，喬聆也已經站到她辦公桌前面了。
Maggie看了喬聆一眼，也沒說讓她坐下之類的話，只是揉着太陽穴有些頭疼的樣子說道：“Cecilia，酒店禮賓部現在缺人，你願不願意做ConciergeManager？”
她這麼一說，喬聆倒是有些意外。她做的工作一直是GRO，雞肋又尷尬的職位。她原本的目標一直是大堂副理，但是現在看來禮賓部經理的位置也十分不錯。但是沒想到，居然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情境下被遞予橄欖枝。
看出了她的心動，但是又見她久久沒有應答，作風一向風風火火的Maggie忍不住敲了敲桌面，催促道：“怎麼樣？Cecilia，你對這個職位有沒有興趣？”
喬聆終於回過神來，笑容裏帶了一點不好意思，但是仍直視着Maggie的眼睛說道：“不好意思，Maggie，我今天決定的，我要辭職。”
“你說什麼？”Maggie蹙眉，彷彿不可置信。
她點頭，肯定對方的問句。然後笑着慢慢說道：“我已經在打辭職信了……呃，你知道，要是早些時候，聽到你的這個決定我一定很高興。但是現在，真對不起……不過酒店裏人才不少，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頂上去，是不是？”
Maggie的表情愈發嚴肅，皺着眉沉着聲音說道：“Cecilia，別這樣。我最近十分忙，沒辦法兼顧全局，要是你想為自己打算的話，那就聽我的話，當ConciergeManager。”
喬聆聽出來了她話里的意思，也敏感的注意到了她的那個“沒辦法兼顧全局”，於是終於忍不住，冷冷一笑，道：“Maggie，不是我不領你的恩情。你昨天晚上做的事情我喬聆不說一輩子不會忘記，但是三五年內總也會牢記在心了。”
“我說了，我不能兼顧全局！”Maggie脾氣一向不好，這下又被喬聆這樣頂撞，胸中的一口怒氣上來，冷着聲音回答道。
“這是你的借口，”喬聆冷靜的指出，“你不會不記得，當初副理的職位空出來，論經驗論學歷論人脈，我哪樣都不輸給。那時孩子生病，正是我着急用錢的時候，可是你不過是想扶持自己的勢力，就輕輕鬆鬆把我踢下來。”
面對喬聆少有的態度刻薄，Maggie居然也真的耐下性子來辯駁：“可是那個時候我有給你錢。”
“你有過親人就在你的身邊難受痛苦但是你卻無能無力的感覺嗎？”積壓了很長時間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喬聆冷笑道：“這和錢沒關係，你那只是施捨。只在於我沒辦法給他們安全感，沒辦法給自己安全感。”
“喬聆！”Maggie似乎終於是忍無可忍，大聲喊出她的名字讓她閉嘴，然後咬着牙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個資料袋，摔在喬聆面前，“你自己給我好好看看！”
Maggie喊出上面那句話的時候，她就直覺意識到了她說的是什麼事，強忍住心頭的不安，但還是伸手拿起了摔在自己面前的那個資料袋。
“把東西留下，你先出去。對了，胸牌待會兒我讓人給你換新的。”看到喬聆抽出資料袋裏的第一張紙掃了一眼之後臉色就大變后，Maggie皺了皺眉，已經篤定喬聆一定會接受ConciergeManager這個職位，但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道。
喬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Maggie的辦公室的，等到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媛媛跑來她面前一臉很關心的樣子問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那個女人有沒有咆哮？”
別人抓着你的把柄威脅你的感覺不好受，可是無可辯駁，她做過的那件事情的確有悖於自己的職業道德。
抬起頭，喬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不能賺外快，也不能抽提成了。放心，我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