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素胚勾勒出青花
日落西斜,暮雲已至,此時的長安就像是一幅畫卷,樓台庭榭,民盛昌榮。
蘇河走在回將軍府的路上,眉頭始終緊鎖着,既然決定在這一世不再碌碌無為,那麼他就必須要找到立身之根本。
白日裏白河道院的會武場上,李鵬飛很明顯是動了殺心,蘇河心裏清楚他與李鵬飛遠來無怨近來無仇,肯定是受人指使,而且能讓朝中四品大臣的獨子甘願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剛來就遇上這等難事,還真是有趣啊,看來得趕緊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行。”
蘇河抿了抿薄唇,嘴角露出笑意,哼着前世的流行曲子,朝着將軍府中走去。
菊花殘,滿地傷,三四五六沒有七,獨留我孤單抓倆王,沒出......
夜色之前,將軍府各處都掌起了長明燈,府中沒有衛兵把守,只有數名丫鬟忙碌準備着晚膳。
蘇河回到府中時,蘇忠天等蘇家人正在吃晚飯,路過的奴才也只是簡單行禮,並未顯得多麼尊重。
蘇河站在正堂前,沒有入座。
“義父,你就讓少爺進來吃飯吧。”
在蘇忠天下首,坐着一名青衣少女,三千青絲以紅繩束着,膚白勝雪,蛾眉淺黛。
蘇河目光落在如花一般的女孩身上,臉上慢慢露出笑意。
她叫青花,比蘇河年小一歲,是當年蘇河在邊關難民堆里撿回來的侍女,修行天賦極佳,后被白河道院院長看重,破格選入內院,才脫去了奴才的身份,被蘇忠天收為義女。
雖然蘇河被譽為是修行的廢物,但青花並沒有因此而疏遠,因為她永遠記得小時蘇河是如何保護她的。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有些感情是無法在歲月的磨礪下擱淺的。
蘇忠天另一邊,蘇河的二娘,王氏冷聲道:“白日裏會武臨陣脫逃,晚上吃飯還在外面瘋野,丟了蘇家臉面,又不守蘇家規矩,還有臉上桌吃飯?”
始終未曾言語的蘇忠天沒有看蘇河一眼,只是隨意夾了一口菜,道:“站着吧。”
準備上碗筷的奴才躬身,然後退出正堂。
蘇河吧嗒吧嗒嘴,沒有說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五味雜陳。
晚膳之後,奴才們依舊忙碌着。
蘇忠天長子,蘇輝路過蘇河身邊時,低聲道:“你把我們蘇家的臉都丟盡了。”
蘇河摸了摸鼻子,仍舊沒有說話。
蘇忠天路過蘇河身邊時,還是沒有看他一眼。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青花來到蘇河身邊,將雞腿塞到他的手裏,道:“少爺,我偷偷藏下的。”
“還是我們家青花知道心疼人。”
蘇河摸了摸青花的腦袋,一屁股坐在石階上,他還真有些餓了,而且算起來,這應該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吃東西。
青花坐在蘇河身邊,單手托着香腮看着他,眼睛眯成了月牙。
兩人閑坐,蘇河說道:“對了,前些時日我記着父親要給你改名字,准你入族譜,你為什麼不同意啊,而且青花這個名字怎麼聽都像是丫鬟的名字,還是改了好。”
青花吸着瑤鼻,道:“名字是少爺給的,青花喜歡。”
蘇河搖頭,心想能有這樣的丫鬟,還真是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將軍府祠堂旁有一間偏廂,蘇河生母的牌位便供在這裏。
蘇河看着站在偏廂里略顯落寞的蘇忠天,道:“母親如果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會很開心吧。”
“做好你自己的事,別再給蘇家丟人就行了。”
蘇忠天拂袖而去,聲音未曾有所起伏,也始終未曾看他一眼。
蘇河深吸一口氣,靜默良久,他自然知道蘇忠天方才那一席話真正的含義。
夜風微涼,星輝獨爍。
老奴不知何時出現,躬身說道:“小少爺,夜深了。”
蘇河沒有轉身,而是仰起頭道:“秦老,你說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牌位後面掛着一幅畫卷,畫卷上的女人和自己那個世界的母親太像了,讓蘇河有些恍惚,這就是自己的母親。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對於以前的記憶很模糊,但蘇河知道雖然曾經的自己看起來膽小懦弱,卻一直在暗中追查母親身死的原因。
而這應該也是他和蘇忠天關係始終不好的原因。
秦老同樣抬起頭,說道:“記憶中的小姐端莊優雅,極有涵養。”
“她的牌位不該只供在偏廂里。”
蘇河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抬腳走出偏廂。
“小少爺今日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秦老的聲音傳來,蘇河腳步頓下,問道:“哪裏不一樣?”
“好像長大了。”
隔了一陣,秦老的聲音再度傳來,蘇河臉上露出笑意。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青花,還有誰是真心待自己的,那應該就是眼前的秦老了。
第二日一早,蘇河醒來時,青花已經準備好洗漱的銅盆和手巾,俏生生的站在一旁。
蘇河道:“青花,以後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
“少爺的起居自小就是由青花負責的,青花才不要交給其他人去做。”青花微微撅着嘴巴,滿臉不情願。
蘇河搖頭,不好再說什麼。
離開將軍府,青花和蘇河剛入白河道院,周圍的外院弟子便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並在一起竊竊私語,低聲議論。
大家所傳自然便是昨日蘇河臨陣脫逃之事,蘇河心中知曉,也未放在心上,仿若未聞。
蘇河雖然沒有理睬,但這並不代表青花就會不聞不問。
有風揚起院邊的青草...
青花雙手叉腰,看着那些外院弟子喊道:“再亂嚼舌根,信不信老娘撕爛你們的嘴。”
青花極為霸道的一句話,令的整個外院瞬間安靜下來。
如今的青花可是院長親傳,沒人不怕她。
蘇河咧嘴,他完全沒想到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順的青花竟然會有如此霸氣的一面。
遠處道亭的雲梯上,眾多內院弟子倚靠在欄杆前,身着刺繡道袍,各自閑談,時而將目光望來時,也都是搖頭輕笑。
他們都是道院精英弟子,是有資格參加南唐每三年舉辦一次的道院會武,並且結業之後足以飛黃騰達的天才,自是不會將蘇河這等外院弟子放在眼裏。
如果一定要在蘇河身上找出一個可以讓他們稍微關注的話題。
那一定就是聖上的賜婚了,因為這在他們眼裏,就是癩蛤蟆要吃天鵝肉的故事。
故事倒很勵志,只是可惜癩蛤蟆始終都是鹹魚而已。
蘇河感受到遠處雲梯上那道凌厲的目光,舉目望去,漸露笑意。
這個人蘇河知道,昨日的會武台前,李鵬飛用餘光可不止瞧過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