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男人的選擇
“善惡輪迴終有報”這句老話並非虛言。
馮峰埋下的因,最終結下了果——老周毀掉的仕途,被砸斷的腿,吞碳自殺留下的沙啞喉嚨,註定了不會有好結果,時間沖不淡一切。
當年的事情,突然有一天被翻出來,才會驚覺,原來過往恩愛都是虛度。
但若從僥倖的角度來說,如果沒有掮客在的話,也許還能你蒙我騙稀里糊塗的過下去,大家閉着眼睛過日子。
所以,他可惡吧。
這個夜晚,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距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月光清寒,好象盛冰的玉壺那樣皎潔明凈。天上的明月出沒在雲間,延綿的房屋如蒼龍橫卧,吹燈入睡月光與白雪交相映照在窗上,更加明亮,應着梅樹的影子,花枝低垂輕拂綠色窗紗,花朵似鏤月烘霞漸漸盛開,美麗的無以復加。
“此刻當有美酒一樽,瑤琴三弄。”肖張在白雪的耳畔說,吐出火熱的氣息打在人的耳上。
兩人奔波找女兒,一直沒什麼心思,如今折騰了一天,半夜草草在馮府空廂房住下,他反而熱情,壓在白雪的身畔,用指尖掃開濃密的長發,觸及的每一寸都點燃了烈火。
白雪眉似初春柳葉,微微蹙着,含着雨恨雲愁望着他,暗帶着風情月意。
兩人痴纏,肖張手一捏,纖腰裊娜,順着下探,白雪檀口輕盈,喉嚨里哼了幾聲,勾引得峰狂蝶亂。
白雪問:“你今個不累?”
“我什麼時候累過。”肖張將垂下的發往肩后一甩,肩上臂膀結識,一絲贅肉也無,白雪就攀在他肩膀上,他順手摟着人後腰將人抱了起來,轉眼間便換了一個姿勢。
白雪在上,細細看着他眼眉,只覺得肖張生的當真是英俊。長眉漆黑,順着眉骨入鬢,一雙眼睛睜着閉着線條弧度都好似燕子的尾巴,挑進了人心坎里。她在他的眼尾親了親,痒痒的,像是羽毛掃過。
肖張很享受這樣的愛撫,仰着頭求更多的吻。他熱情,又熱情的被動,有點撒嬌的感覺。
白雪撫摸着他纖長的脖子,“你有什麼瞞着我?”
他顫抖着睫毛:“我在悄悄的愛你?”
“誰要聽你說俏皮話?”白雪翻了個白眼,就要從他身上胯下去,被他捏住了腰,他突然猛的動了起來。白雪一瞬間腳都軟了,半個身子壓在他身上,狠狠在他身上抓了一把。
肖張輕笑:“不聽我說,就看我干。”
白雪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含糊的說:“肖張,你別岔開話題,我……啊——”
燈光影里,鮫綃帳中,好似襄王遇神女,猶若宋玉偷東娘,被翻紅浪,靈犀一點透酥胸。
帳挽銀鉤,眉黛兩彎垂玉臉,嬌喘連連,白雪臉話都問不出來,最後討饒。肖張停下,也是喘着粗氣。
白雪閉眼睛休息了一會,時間過得快,接近天亮,她有些睏倦的說:“行了行了,我不問了,我同你說正事,給我些錢來賠周姨娘。我燒了他們家的房,卧房有一張黑漆歡門描金床,大紅羅圈金帳幔,寶象花揀妝,桌椅錦杌,擺設齊整,估摸着沒個五六十兩下不來呢。”
肖張撫擦着她額頭上的汗說:“我手上還有三百兩銀票,都留給你。你在鎮子上等幾天,然後買些東西回家去看看娘,到時候讓老周給你安排。”
白雪一怔:“你呢?”
肖張的手伸到了白雪的后脖頸,指尖火熱。
白雪感覺到不好,飛快說:“我什麼都不問,有事再商量……”她察覺不好,立即放低要求了,但沒用。
在昏過去之前,只記得肖張憐愛她的神情,眼底的依依不捨。
“娘子,我一直不明白,人活着為什麼要經歷這麼多痛苦?後來見了人間那麼多的慘劇,我才知道,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受苦,而是眾生皆苦。只要我們人類想去獲得愛,我們就必然會經歷痛苦,因為痛苦本來就是愛的一部分,愛是使人痛並快樂着的。所以,每個人都需要經歷痛苦,才會得到真正的愛。”
“娘子,我愛你。”
雪落下,壓彎了竹子,今年鴛鴦鎮的第一場雪,來的不早不晚。靈堂擺放着棺材,棺材裏的人已經腐朽,散發著淡淡的惡臭。
馮峰還活着時候,經常躺在棺材裏想,她恨我嗎?不能吧,我們這些年一起放過河燈,數過星星,一起下廚做過飯,府邸里就這一個姨娘,事事順着她,怎麼夫妻一場就到了要他死的地步?
後來也不知想通了什麼,就安然赴死了。
那個由周姨娘寫的他生辰八字的詛咒娃娃就落在了棺材裏,他在最後的時刻都在看着。
時光彷彿一瞬間重疊,兩個人的身影分別出現。一人若有所思,一人神色悲涼。
周姨娘獨自在靈堂守着,光線黯淡,燒着紙錢的火盆像一條火蛇,映照着她半張臉。
她神態有些說不上來的麻木,除了做作表演的痛苦,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躺在棺材裏的人——枕邊人數十年,生育兩子,不乏恩愛過去。
可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強買強賣,她就是一件貨物,被人踩着腦袋按進了風雪中。
如果馮峰是純粹的壞也好,恨的痛痛快快,偏偏他還有愛,他飲下毒酒躺在棺材裏,以此成全她掩藏多年的恨。
“漫漫長夜你撇下我去了哪裏啊?沒有一點音訊。”靈堂的門緊緊關上,她的眉兒緊緊皺起,月亮就要西沉。
……
深山野獸咆哮,怪石嶙峋。
掮客捏着一隻瀕死野獸的脖子輕鬆扭斷,沒見一點血:“我呢,給他們一個選擇。當他們得知殘酷的真相時,會做什麼選擇?是乖乖的陷入甜蜜的棺材裏,還是殺掉她呢?”
他猙獰笑着,像個怪物。
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伸手拍了拍:“奶奶!”
“天天就知道喝奶奶,怎麼餓的那麼快?”掮客扔下野獸,點火燒水煮奶,抽一個帕子給她擦了擦滿是泥濘的小手。
肖在剛擦完手,就又要抓泥巴。
掮客捏着她胖嘟嘟的小手腕晃了晃,佯作生氣道:“說什麼來着?喝奶奶的時候不許玩泥巴,臟臟,壞肚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