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大舅搶娘
第二天,天沒亮,白雪便啟程進入小山丘,極目遠眺,四方的景物無不盡收眼底,遠處湖面明凈倒映着天光。
一場春雨過後,湖水清澈見底,映現碧色,山林蘑菇爭相湧出,她毫不費力地便摘滿了一筐,然後對野山藥磨刀霍霍。
野山藥為多年生纏繞草質藤本,生於山坡林邊、灌木林下及溝邊,白雪帶了個小鋤頭,將東西連根挖了出來,扔到了背簍里。
她在山上忙活了一早晨,十點多才下山。
路上碰見了徐嫂子,徐嫂子說:“白雪,你家出大事了,你娘那個哥哥找過來了,要把你娘接走,快去地裏頭吧。”
徐嫂子看得出來,白雪雖然年紀小,但卻是他們家的中心,是頂樑柱,所以特意來告訴。
白雪一聽這話,撒腿就往那邊跑,村兒里地連着地,大家各占幾畝,正是春種之時,地裏面站滿了人。
大家都在種地,眼睛不自覺地往白家那地上瞟。
“你丈夫都死了,還不趕緊跟我回家!”一個長相粗糙的中年肌膚黝黑的男人站在地旁邊說道。
“不回,嫁出去的女兒沒有回娘家的。”陳三娘用力的鋤地,汗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還混合著一些淚水。
白雲吸着鼻子,坐在土堆里,看着凶神惡煞的舅舅,像個瑟瑟發抖的小老鼠。直到他瞧見了姐姐,踉蹌的跑在土堆里撲了過去,大喊一聲:“姐,舅舅要搶咱娘。”
陳大舅生了一雙三角眼,瞧見白雪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招手道:“過來給舅舅瞧瞧,模樣還不錯,就是瘦了點兒。”
陳三娘頓時一慌,舉起鋤頭照着地重重砸了一下,腹部隱隱作痛:“你幹什麼?離女兒遠點。”
陳大舅訕訕道:“你咋和大哥說話呢?這不是看見孩子挺喜歡的嘛,我家春生比她大了五歲,還沒娶媳婦呢,你帶着女兒跟我回去,你娘倆都有着落。”
陳三娘狠狠的吐了一口,強硬的像是一隻炸了毛的母雞:“男人死了我要守孝,我還要立貞潔牌坊,我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肚裏還揣着白家的種!”
陳大舅伸手去抓她:“遺腹子有什麼好要的?指不定就是這麼個東西克父了,我領你去打了,趕緊跟我回家!”
白雪見狀,趕緊撿起地上的鋤頭,照着陳大舅就往下砸。
陳大連退了好幾步,惱羞成怒:“你們娘們兒是不是要反天?你吃我的喝我的給你養大的,男人死了領你回家還有意見?”
看熱鬧的人群中,林氏附和道:“就是就是,一般娘家可不會理會寡婦妹妹,你哥多好心呀!”
陳大舅一見有人幫自己說話腰桿兒挺得更直,“趕緊給我道歉,我照樣領你回家吃,好的喝好的去。”
“我說他怎麼知道我死男人了,感情是你多嘴多舌傳回去的,你跟我一個村兒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陳三娘一抹眼淚,乾脆往地上一坐,聲嘶力竭的喊道:“大傢伙,我也不怕丟人了,我也不是他們陳家親生的女兒,是他們家的妹妹兼童養媳,後來陳大娶了媳婦兒,我這才被嫁了出去,他們家也是拿了聘禮的。回過頭來想把我領回去再嫁一次,再收點聘禮回去,我呸!你們有本事把白家的聘禮吐出來呀!”
不少人紛紛附和,因為林氏是個長舌婦,四處在背後嚼人家的舌根,大家隱約也聽過。
陳三娘情緒波動過大,再加上就沒好好修理,調養過,躺在泥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直捂着肚子。
白雲有些驚慌的抓着姐姐的手:“娘,是不是要死了?”
白雪扯着白雲,撲通往看熱鬧的人群那兒一跪:“諸位叔叔伯伯,求求你們幫幫忙吧。娘肚裏還懷着白家的孩子呢,白家本就血脈單薄,哪有當大舅哥的要斷妹婿的血脈呀!人都有個旦夕禍福,要是人一死,兒女媳婦都出去受人糟蹋,那死了也不安心呀。求求叔叔伯伯們,在我爹活着的時候,跟你們也是朋友親戚的份上,幫幫我們家吧。都是咱們村兒里的人,不能受別人村兒欺負呀。”
大家一聽這話就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身上,誰家不是有妻有兒有女的。
眾人放下了地里的農活,走上前來七嘴八舌的說:“人家都不願意跟你回去,你何必強求呢?”
“也不是個親妹妹,是個童養媳的妹妹,你領回去了,你家婆娘能樂意嗎?”
“人還懷着孕呢,斷人血脈不怕天打雷劈啊。”
陳大一見眾人圍攻自己,連忙道:“我這也是一番好意啊,看看一個孕婦都瘦成了什麼樣子,領着倆孩子咋過日子,我是好心好意要把人接回去的,妹子一時脾氣犯擰想不通,要帶着一家人死,你們難道也要助着她這脾氣?將來她們娘幾個要真餓死了,你們誰負責呀?”
徐大哥和徐大嫂合計了一番,徐大哥站出來道:“我家才借完她家糧,暫時餓不死,你要真想幫他們家出頭,那你先把借糧的錢給我還了呀。”
陳大舅只想撿便宜,哪裏想掏錢,能拖一時是一時:“回頭她要是再嫁人,正好把錢還你了。”
“嫁我娘?你誰呀?拿了白家的聘禮,我娘就和你們家沒關係了。以後說話頂用的是白家,是我弟弟。”白雪將弟弟推了出去:“別看男人小,那也是上了族譜的,只要我弟弟在,我們家就沒絕戶,你算是老幾來我家指手畫腳!”
眾人紛紛附和。
“我上鎮子上的時候,聽一個老秀才說,這外頭都是有規矩的,講究什麼在家從父……什麼。”
白雪幫他說完:“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對對對,那都是白家的人了,回陳家算怎麼回事?”
“你們陳家村的人都這麼猖狂,男人死了,女人都說了不願意還要領回去,你當女人是物件,說拿就拿了?”
“我咋沒聽說陳家村有這規矩呢?”
大家一起鬨,陳大覺得顏面無光,一甩袖子灰溜溜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