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落花無情,流水有意
村裡丁家
衛廖帶兩個衙役站在院子裏。
丁父在院子裏招呼衙差,丁母則是去學堂喊兒子。
丁文海一家,吃過早飯就走了,幫趙氏的娘家幹些活。
大兒媳跟小女兒去河邊洗衣,家裏就只有老兩口。
丁父起身,給他們壓了些涼爽的井水,又把家裏剩的四個香瓜拿出來,坐在凳子上削皮。
衛廖心知是給他們弄得,忙出聲道:
“爺爺啊,你別忙,我們喝點兒水就行,不吃瓜。”
劉成坐在一旁,嘴角狠抽。
還說對人家姑娘沒意思,論輩分,應該叫“大伯”好不好?
丁父沒覺得他的稱呼要什麼不對,論年紀,他的確可以叫自己“爺爺”。
“家裏有,不是外面買的,吃點兒涼快涼快。”
很快,四個瓜都削好,給他們三個一人一個。
恰好丁文江回來,老爺子順手就把瓜給他,然後跟媳婦兒起身回屋了。
丁父自打不管事兒后,就在家裏、後院活動。
村裡誰家擺桌,他都不會去。
雖然並沒有分家,但家裏家外,都是老大在張羅,他們兩口子就把個錢。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畢竟小女兒還沒嫁人,二兒子也沒分家。
不是不信老大兩口子的為人,主要還是怕老二媳婦兒多心。
說到底,那是個有疑心病的人。
丁文江目送着雙親回屋,坐在剛才父親的位置,道:
“衛老弟,可是有結果了?”
“是。”衛廖點頭,坦然的道,“周子旭抓到了,審問一番,但他……要見你。他說沒見到你之前,什麼都不會說。”
丁文江聽到這話,“猛”地起身,問:
“現在就去?”
“不急。”衛廖搖頭,“你先把學堂那邊安頓好,咱們再去也不遲。直接去大牢。大人的意思是讓他見完你,再升堂提審。”
“好,我這就去安排。”丁文江說著起身走了。
衛廖看着兩個同伴,面不改色的說:
“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去趟徐家。”
安子聞言不解,狐疑的看着他,問:
“頭兒,去徐家幹啥?不是說不打草驚蛇嗎?”
“我就去瞅瞅。”衛廖說完覺得理由不夠充分,補充着又道,“順道看看周氏跑了沒。”
“啊?那女人她……”
安子的話沒說完,就被劉成拽住了。
“頭兒,你去吧,我們等你。”
衛廖瞄了一眼劉成,轉身走了。
臨走前的那個眼神,很明顯是警告。
至於警告什麼,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
安子丈二和尚的吃瓜,不懂這二人眉來眼去是何意。
衛廖從丁家出來,朝村中走去。
離老遠就看到了出來倒水的丁琬,一身素色衣衫,陽光照下來,說不出來的柔和。
丁琬顯然也看到他了。
拎着桶,大大方方的走過來,微微福身,說:
“衛官爺好。”
“徐娘子不必客氣。”
丁琬直起腰身,看着他,問:
“不知衛官爺來這可是周子旭的事情有消息了?”
“哦,不是。”衛廖搖頭,“我們師爺要學堂的賬,我沒什麼事兒,跟倆同伴下村溜達溜達。”
丁琬聞言笑着頷首,再次福身,說:
“既如此,衛官爺忙着,小婦人先回去了。”
話落,轉身欲走——
“誒……”
“什麼?”丁琬轉身面對他,等他往下說。
衛廖想了想,找了個最蹩腳的理由,道:
“那個……你二舅的錢,你為啥讓你爹給送回去啊。”
丁琬上揚嘴角,沒有遲疑的說:
“我不缺錢啊。”
“可是你們家不是剛丟了錢嗎?”
“丟錢是丟錢的,沒到過不下去的地步,不需要救濟。”丁琬笑呵呵的回應。
既然他不提,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對了,衛官爺,前段時間我跟村裏的一個媳婦兒拌了幾句嘴,從祠堂請了木牌回家。”
“…………”衛廖沒說話。
不過放大的瞳孔,倒是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丁琬裝作沒看到,繼續又說:
“唉,總是被說閑話,我也累了。我不認為自己長得好看,頂多就是娘家好一些。可這些人,咋就覺得我守不住呢?既如此,我就把木牌請回去,看他們還說啥,”
故作輕鬆的話,讓衛廖苦不堪言。
漾出一抹自認禮貌的笑意,說:
“也好,有木牌在,那些想要說三道四的,也得好好想想。”
“是,我也是這麼考慮的。”
“好了,我還有事兒,以後再聊。”
“衛官爺慢走。”丁琬側身行禮,拎桶回去。
衛廖一步三回頭,可她卻是頭也沒有回。
真的是落花無情,流水有意啊……
……
山上的打鬥,終於停止了。
周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一旁的王五,也累的不行。
臉上都是凜子,衣服也都被扯開。
周氏默默地流淚,最後嚎啕大哭的趴在了王五的身上。
本以為那麼折騰,最後咋還不能嘗個甜頭。
沒想到……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心如死灰。
王五不知道被誰廢了,也不是他把自己送去了六爺炕上。
剛才吵架已然知曉,根本沒有什麼六爺,也沒什麼生意。
不過是他騙自己,把錢偷出去,供他輸耍來着。
可那天晚上的一切,到底是誰呢?
王五喘勻了呼吸,起身把人推到了一旁,說:
“這事兒就這樣吧。你我從今往後就當做不認識,咱……拉倒吧。”
“拉倒?”周氏哭的滿臉淚痕。
一雙眼睛氣呼呼的看着他,道:
“你賠我銀子,你……你個騙子,你……”
“夠了——”李郎中終於聽不下去,大聲呵斥着。
兩個人都慌了。
茫然的尋聲往上看,見是村裏的郎中,頓時都傻眼了。
李郎中氣呼呼的從一側往下,倒也聰明,沒走他們二人所在的路。
背着筐,邊走邊說:
“恬不知恥,恬不知恥。”
罵完,李郎中氣的渾身哆嗦,指着他們倆,道:
“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你家大可剛死半年多,你就守不住?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兒子。”
面對李郎中的責罵,周氏不住的搖頭,語無倫次: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我……我……”
“王五啊王五,你被打活該啊。被人家廢了,以後用不了,也就不用擔心你禍害女人了啊。”李郎中咬牙切齒,氣的不行。
周氏已經慌了,想替自己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王五第一個反應過來,壓低聲音說:
“不能放過他。他回村,咱倆就得被沉塘,誰也活不了。”
周氏不住地搖頭,她做不到,做不到殺人滅口。
李郎中看着他們倆的樣子,一點一點往山下挪。
王五察覺到他的舉動,氣呼呼的打了周氏一個嘴巴,吼着——
“你兒子已經跟你不親了,這事兒出了,你婆婆還能容你?就是不沉塘也得把你攆走,你傻啊——”
被王五這麼一吼,周氏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嗷——”一嗓子就沖了出去。
李郎中見狀,也不偷摸下山了,轉身撒腿就跑。
一個在前面跑,兩個在後面追。
後面的背的草藥太礙事,逃命要緊。
李郎中順手取下,把筐抱在懷裏,狠狠地朝他們二人的方向,扔過去。
不知是老天眷顧,還是李郎中有準頭,正好砸在了王五的身上,直把人砸的措手不及,摔在了地上。
李郎中不敢耽誤時間,急急忙忙往山下跑。
周氏拿着巴鋤就追,她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后具體要做什麼,反正肯定不能讓他下山,就對了。
如果他下山,那他們倆就完了。
本來王五就指望不上,如果她在被徐家攆走,她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一個是常年採藥的郎中,一個是常年做活兒的婦女;
一個身手矯健,一個動作麻利;
一個跑的快,一個跑的更快。
在這場跟時間較量的追逐,兩個人都拼盡了全力。
李郎中後悔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說話,引起他們倆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