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日之亂多煩憂
“沙沙沙……”一陣雪花點點而過，唐王說道：“御弟啊，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
幾時可回？幾時可回，幾時可回……
“唉？！”唐悔猛地一睜眼，就覺一股歪風吹來，吹得他東倒西歪，慌亂中只覺黃沙灌耳，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砸，唐悔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哪裏經歷過這個？當時就被砸得七葷八素，頭暈腦脹，急得他大喊了一聲：“救命……”
“呼呼呼！”大片大片的狂風參雜着石塊黃沙，硬生生頂入唐悔口中、鼻中、臉上、耳朵里，唐悔想要掙扎，已經呼吸困難，急忙忙想要吐去口鼻的沙礫，卻又有一陣狂風掃過，直直將他吹上天，待他落地之時，腦袋正好砸在一塊巨石的尖銳之處，頓時腦袋開花，頭破血流。
唐悔趴在巨石後面，倒是不會被風吹得亂跑了，但他口鼻全塞，只覺窒息感襲來，凄凄然抬起頭來，卻見巨石下方有一片凈地，想過去躲避風沙，卻連爬行的力量都沒了。
又一陣狂風過後，風沙漸息，黑雲漸去，兩個和尚從風沙底下鑽出來：“啊呀！師父！長老！師父！師父他……他不行了！”
再看大學生唐悔，只因一陣奪命風沙吹來，他全無經驗，先是被吹得堵住口鼻窒息，再被吹上天摔下來，腦袋撞大石，就這樣頭破血流摔暈過去，在痛苦之中窒息而死，死得不明不白，死得無聲無息，待他的二位從者趕到，他早已沒了呼吸。
這兩個從者趴在他身上一陣大哭：“三藏法師啊，想不到你出師未捷，竟然死在這裏，怪我們只顧逃命，沒顧得上師父！嗚嗚嗚……”
“師父死了，我們怎麼辦啊？”
“我們……我們把行李分一分，把長老埋了吧，長老死了，咱們也回不得寺廟了，就各奔前程吧。”
呼——，一陣風沙過後，沙地上出現了一座孤墳，很快，這座孤墳被淹沒在黃沙古道上，猶如這裏從未出現過一座孤墳。
……
一陣陣雪花點似的東西飄過，彷彿電視死機了一般，唐悔再一睜眼，一個光頭和尚坐在自己面前，看到唐悔睜開眼，他微微一笑：“果然什麼都不會，去吧，去吧。”
唐悔莫名地感覺天旋地轉，又一片雪花點飄蕩而過，唐王的聲音傳進了耳朵里：“御弟啊，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
幾時可回？幾時可回？怎麼又是幾時可回？
唐悔一睜眼，又覺一陣歪風吹來，吹得他東倒西歪，但是這回他學乖了，雙手抱住頭，護住腦袋，當場趴下，正好擋住了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沙，也正好摸到了自己澄明透亮的大光頭。
唉？我怎麼活了？我怎麼還禿了？我為什麼活了還禿了卻竟然沒有變強？算了別管了，趕緊找一個地方躲起來，躲過這場風沙再說啊。
唐悔捂住口鼻，偷眼一瞧，巨石就在旁邊，他也不顧髒亂了，趕緊打了個幾個滾，咕嚕嚕滾到巨石下方，那一股將人吹得飛上天的怪風正好刮過來，唐悔靠着石頭抱頭一躲，總算躲過了這一陣致命風沙。
“師父！師父！長老！”片刻之後風沙平息了，兩個從者也從風沙底下鑽了出來，兩人一頭土灰：“師父啊，你沒事吧？剛才風沙太大了，根本無從躲避，幸得我倆乖覺，這才得脫大難啊！”
另一個從者說道：“師父，咱們還是別走了，咱們回去吧，這西行一路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小命可就沒了呀！”
“是啊是啊！”前一個從者說道：“咱們回去吧，這西天取經就不是咱們這種肉身凡胎的普通人能幹的呀！”
唐悔聽得有點發懵：“你們叫我師父？我是什麼師父？這是哪？我是誰？”
從者說道：“師父怕不是被摔昏頭了吧？你是三藏法師，是當今天子的御弟呀，咱們這是奉旨去西天取經啊，可是師父你也看見了，這一路太過兇險了，西天路途太過遙遠了，不是徒兒們牢騷，這根本不是人乾的活兒，師父，要不然咱們回去吧，師父。”
咦？三藏法師？他說三藏法師？西天取經？等等，我剛才摸到了我的大光頭，莫名其妙的聽見唐王說的話，還被兩個和尚圍着叫師父，難道……我變成唐僧了？咱穿越了？
開什麼玩笑！唐悔當時就鬱悶了，開什麼玩笑？穿越了做誰不好，偏偏做個唐僧，這不是毀了嗎？唐僧是誰？一個肉眼凡胎，腦子有毛病的臭和尚啊，而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根本沒有神通，天天被妖怪抓去嘿嘿嘿，這活兒是人乾的嗎？
不行，誰愛干誰干，反正我不幹，我不是唐僧，我是唐悔，我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我是一個大學生，一個有思想的後現代大學生。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有思想的後現代大學生遇到這種事情該怎麼辦？那當然是義不容辭，當場撤退了：“好！我們不走了！取經之事太過兇險，西天路途太過遙遠，一個有理想的青年就該知道如何選擇，正好，唐王給了我一些東西，回頭找個有人的地方我就賣了他們，然後咱就還俗！以後花花世界前程遠大，我們要吃得香，喝得辣！”
“啊……”兩個從者呆愣半天，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只是發一發牢騷，卻沒想到師父真的答應了，他不是最堅定的僧人，最堅定的踐行者嗎？
不管怎樣，兩個從者大喜過望：“我們早就想回去了，就怕師父不肯哪！”
“如今師父同意了，那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們就跟在師父身邊，大家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三人主意大定，於是高高興興收拾行李，回身了就走。
誰知沒走多遠，忽見前方有一隻巨大的黑熊走過，三人急忙藏好，屏息靜氣不敢發出聲音，卻聽那黑熊口吐人言：“寅將軍在洞府白瞎演戲，我正要上門一晤，唔——！”
這一聲“唔——！”直吹得風沙滾滾百鳥驚飛，好一派山中霸主的做派。
唐悔三人更是閉上了眼睛，一點屁都不敢放出來，等那巨型黑熊羆搖搖晃晃走過去之後，方才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三人已經汗濕了滿背，竟然讓如此可怕的妖物在自己面前一笑而過，是個正常人都嚇軟了。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三人才漸漸緩過神來，從者們兩張臉煞白：“師父啊，這西行之路果然不是人走的，咱們現在不走，更待何時呢？走吧師父，快走吧。”
“走走走！都走都走！咱們都走！”唐悔踉蹌站起，手腳已經軟得不行了，險些一跤摔倒，幸得兩位從者攙扶：“師父小心，師父小心。”
唐悔穩了穩心神：“去，去拿行李，咱們快走。”
從者武有不從，立即拾掇行李，一人一個擔子挑着，起身就走。
晚上，三人錯過了宿點，只有生了一團火，在野外坐在火邊歇息，雖然三人只留了一些素齋，吃起來倒也可口，卻不料吃着吃着，一個從者忽然拿出了兩條魚，就着火烤了起來。
另一個從者大驚：“你……你怎麼殺生了？吾等出家之人怎能做出如此之事？”
“出家之人？事到如今，我們還算得上出家之人嗎？我們本來肩負着取經大任，如今卻臨陣脫逃了，就算佛祖不懲罰我們，我們也不回去了，既然回不去，不如做個食肉客！誰還做那素食僧！”
“你！你才不做和尚，就開始殺生吃葷的？太過分了，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是出家人呢！”一個從者義正辭嚴。
“你走開！虛偽什麼？你當我沒見到你偷吃肉食嗎？”另一個從者也乾脆，直接將他的事情抖摟了出來。
“你……你！我跟你拼了！”兩個和尚才說了兩句就詞窮了，乾脆動起手來，這兩位都不是會打的，只知拳腳亂舞，瞎胡亂打。
“哎呀，你們怎麼自己打起來了？別打了別打了。”唐悔不在意地說道：“不就是一條烤魚嗎？至於這樣嗎？”
一個從者抬起頭來，眼神綠油油地盯着唐悔：“你……師父，可願與我們共同進退？”
“呃？”唐悔嚇了一跳：“我們是在共同進退啊。”
“不。”兩位從者停了手，竟然一起盯着唐悔：“師父，咱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既然回不去了，不如吃了這肉食，如果都破了戒，日後共同進退，也就不分彼此了，師父，吃吧，只要你吃了，以後咱們還是以你為主。”
唐悔咽了一口唾沫，點點頭：“好。”
不就是吃一條魚嗎？至於的嗎？唐悔一把抓過烤魚，刀口就吃，沒幾口就吃完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怎麼樣？你們也快吃吧。”
“呵呵呵呵。”兩人笑了：“既然師父已經吃了，我們就不用了，畢竟，呵呵呵，這肉里有毒啊。”
說著，這兩個從者呵呵呵笑了起來，那面目真是說不出的可怕，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猙獰。
“你……你們！”唐悔忽覺腹中一陣絞痛，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下逆沖而上，唐悔一張口，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為什麼？我……我待你們不薄，我什麼都聽你們的了，為什麼……要害我？”
“哦？情急之下，你終於放下師父的架子了？一句‘為師’也不說了，乾脆的自稱為‘我’了？”從者猙獰地笑道：“知道我們為什麼跟你嗎？我們還以為你真是有道高僧，跟着你，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功業呢，嘿嘿，想不到，你就是一個草包，唐王的任務可以不要，觀音菩薩的教誨，你也可以不顧，那我們跟着你，以後還有容身之處嗎？不知道哪天，不管官府還是佛祖找上門來，我們都要受你連累！”
“你都自身難保了，憑什麼還自認為，可以做我們倆的師父？你何德何能，做我們的師父？”
你個草包！何德何能？唐悔回答不了，痛苦已經深入骨髓，蔓延全身，唐悔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說道：“我……我不是……”
終於，他口噴鮮血，睜眼而死，真可謂死不瞑目。
唐悔死後，兩個從者說道：“他還以為能繼續做我們的師父呢，如果帶着他，我們才真是沒活路了，不過，害死了師父，終究是忤逆之舉，咱們也不能同路了，不如就把行李二一添作五，分了之後，各奔東西吧。”
“好，做出此等事，我們彼此之間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信任了，分了吧，我要袈裟和紫金缽盂，禪杖和其餘東西歸你，咱們今生今世兩不相見。”
“好，今生今世兩不相見。”兩位不敢跟着背叛唐王和背叛觀音菩薩的唐悔，於是合謀害了他，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彼此之間也沒了信任，只有將物品囫圇一分，任唐悔拋屍荒野，兩人誰也不敢去埋，各自上路離去了。
可憐的唐悔，一個放棄的想法害他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
一陣陣雪花飄過，那個和尚依然微笑着看着他：“取經之事，不可逃避，一旦做出逃避之舉，死亡，已經算是特別好運了，去吧，去吧，接着去吧。”
什麼？死亡算是特別好運了？我不可逃避嗎？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被人做了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裏？我只是一個普通大學生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唐悔有一萬個為什麼想問，但是不等他問出來，一點點雪花飛過，眼前一花，耳邊依稀聽到唐王的聲音：“御弟啊，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
“呼——呼！”風沙捲起了漫天黑雲，唐悔發現自己再次活過來的那一瞬間便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四下一瞄，看到了那塊巨石，於是他朝着巨石方向一滾，已經藏進了巨石的三角安全區。
在地震的時候、雪崩的時候、風沙很大的時候，如果找到一塊巨石，就躲到巨石的後面去，那裏會形成一個安全的三角區，最安全的地方在巨石的側面邊緣，那樣的話，即便巨石倒塌了，也可以迅速從側面逃開，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身為大學生，基本的保命知識他還是有的，之前只是完全不清楚狀況，所以才會出現大活人被風吹死的慘事。
“師父！師父！長老！”
“長老！長老！師父！”
風沙過去不多時，那兩個從者又找過來了，唐悔嚇了一跳，他分明記得，這二位是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