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真相

陽城，時家大宅。

穆子純正看着陸煜和時簡簡的求婚V博，出神。

“子純，你怎麼了？最近老心不在焉的。”

時鼎在她身邊坐了好一陣，她都沒發現。

“啊，沒有。”穆子純回過神。

時鼎這才注意到穆子純的手機屏幕：“是不是女兒要出嫁了，當媽的捨不得？”

穆子純無奈地笑了笑：“的確是捨不得，女大不由娘啊。”

與穆子純一起生活了三十年，時鼎是最清楚她的性子的。

這狀況，顯然是有心事。

“子純，到底出什麼事了？”

穆子純糾結了很久，終於還是開口了：“鼎，我想跟你說件事。”

見穆子純一本正經的樣子，時鼎也不自覺緊張地坐直身體。

“當年，戴光耀的事，你還記得嗎？”

聽到這個名字，時鼎有些意外。

他跟戴光耀並不熟，只知道對方是關琳的亡夫，悲慘落魄地死在了京城的監獄裏。

入獄前，他曾任一家高新技術公司的高管。

到頭來，他的上司以他泄露技術商業機密為由，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

再過不久，戴光耀自殺身亡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關琳聞訊，心如死灰，本想殉情一道去了，可一想到當時尚年幼的關陽，終究不忍心。

她這才帶着關陽去陽城投奔了兒時舊友，也就是穆子純。

“怎麼突然提到他？”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當初，戴光耀是含冤自殺的。”

“含冤？”

“對，戴光耀從來沒有泄露過任何技術商業機密，是他的老闆費盡心思，在構陷他。”

時鼎沉沉嘆了一口氣。

商場如戰場，這樣的事情從來不少。

今時的合作夥伴，難保不會在未來某一天拔刀相向。

眼下的千里馬，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伯樂棄之如敝屐。

“子純，商場上的險惡，不是你能想像的。”時鼎輕輕攬住身畔柔中帶剛的女子：“我也不希望你去面對這些事。”

如果可能，時鼎要護着穆子純一生一世，要讓她永遠做童話世界裏的公主。

“鼎。”穆子純猛一把抓住時鼎的手。

再抬起的眸，充盈了淚水，紅成一片。

“子純，突然間是怎麼了？”

女人帶着濃重的鼻音，抽噎着開口：“這事，咱不能視而不見啊！”

看着情緒崩潰的妻子，時鼎一時間不知所措。

他立馬將穆子純攬進懷裏，小心安撫：“子純，到底出什麼事了？”

“戴光耀的前老闆，就是陸清宏啊！”

“什麼？”時鼎心頭一顫。

倘若穆子純所說是真的，那——親手將戴光耀送進監獄的人，就是陸清宏。

換句話說，是陸清宏害死了戴光耀。

這才有了後來關陽的那場意外。

他們再清楚不過了，當初關陽之所以這麼拚命工作，就是心底卯足了一股勁，盼望着成為人上人，能為父親洗清冤屈。

“鼎，我能看出簡簡和陸煜那孩子是真心相愛，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我們簡簡受到感情上的創傷了。”

穆子純的所思所想，時鼎心底一清二楚。

倘若未來哪一天，時簡簡知道了關陽父親和陸煜父親之間的仇怨，她和陸煜的關係，只怕難以再繼續下去。

即便能夠繼續，只怕也有了難以修補的裂痕。

“子純，沒事。”時鼎的手輕輕摩挲着女人的背脊，輕聲安撫——

“關琳那裏，我們一起去一趟。”

*

夜幕將臨之際，時鼎和穆子純站在了圖書館后的老居民樓前。

抬頭，四樓那間老房裏，流溢出明黃色暖光。

穆子純駐足，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咬着唇，微垂腦袋。

這時，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掌，緊緊裹住她的手。

“不怕，有我在。”

熟悉有力的男聲，穿過耳膜觸碰她的神經。

穆子純抬起頭，看見時鼎那雙溫暖有力的眼睛時，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安心。

這種安心，向來只有他能給她。

“好。”

隨後，二人一道往樓上去了。

敲了許久的門，才有人應聲。

“誒，來了來了。”關琳忙不迭從陽台跑進來，等擦乾了手，才去開的門。

眼前之景，卻讓她有些意外。

穆子純來訪，她是早有準備的。只是沒想到，一同來的還有時鼎。

“來來來，快請進。”關琳熱絡地招呼了這對夫婦，先前臉上的驚詫，已經找不見絲毫蹤影。

等穆子純和時鼎坐下，關琳又拿來了熱茶和點心招待他們。

“不勞煩了，阿琳，你快坐。”

關琳笑着在他們對面坐下：“好久沒見你們夫婦倆一起來了。我看時總瘦了些，工作辛苦，還是要多保重身體。”

“是啊，最近公司的事的確壓力大。”

等幾人寒暄了一陣子后，時鼎直切主題。

“關琳，其實我們今天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聞言，關琳挑了挑眉，好似周身的血液流速都要快了些。

“重要的事？”她不自覺握緊了手裏的茶杯。

這對夫婦的來意，她早在剛開門那一刻，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恩，我們……”

時鼎剛開口，就被穆子純打斷：“鼎，這事，還是我來說吧。”此刻，男人分明能感受到妻子掌心的汗。

他稍稍用力，將女人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關琳毫不意外地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這讓她對夫婦倆的來意更加明朗。

“阿琳，其實我們這次來，是為了……為了簡簡和陸煜那兩個孩子。”

關琳的手緊緊箍住玻璃水杯，指節泛白。

“你大概已經猜出我要說什麼了吧？”穆子純無奈笑了笑，似是自嘲：“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當初構陷你們家老戴，害得他在獄中含恨而亡的那個男人，會是……會是陸煜的父親。”

關琳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一雙眼，將視線死死釘在淡綠色的花地磚上。

就是穆子純踩住一半的那塊地磚。

“我知道，無論我現在說什麼，都不能消解你對那家人的恨。可孩子是無辜的，我看得出，簡簡和陸煜那孩子是真心相愛。我是個當媽的，此生最大的期盼就是孩子能幸福地過一輩子。關陽走後，我就再沒在簡簡臉上找到幸福的笑，直到……直到陸煜的出現。現在，我真心地請求你的寬恕和原諒。就當是看在咱們這些年的交情上，請你將老戴和陸清宏的事埋在心底，永遠不要讓那兩個孩子知道。好嗎？”

話語間，穆子純忍不住去看關琳的臉。

可對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落在穆子純身上。

這讓她有些沮喪。

戴光耀和陸清宏的恩怨，本是關琳一家和陸家的恩怨，與時家無關。

可時簡簡和關陽之間，曾經是那樣親密的關係。

倘若讓她知道了陸煜的父親與關陽的父親有那樣一段恩怨糾葛，只怕她再也沒法坦然地接納陸煜了。

到那時，這對戀人的幸福，又能有誰來守護？！

這樣的結果，穆子純一輩子都不想看到。

“阿琳，我很清楚，比起你孤獨度過的漫漫歲月，我的這些請求簡直是蒼白無力到不堪一擊。可……可你也是真心喜愛陸煜那孩子的吧？”

說著，穆子純已經淚如雨下。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關琳的手腕：“阿琳，這對孩子的幸福，離不開你的成全啊！我想，他們都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穆子純心知，她今天的這番話，可笑至極。

讓關琳成全他人的幸福，憑什麼？

在這漫漫人生路上，又可曾有人成全過她的幸福？

命運，不僅奪走了她的丈夫，還奪走了她相依為命的兒子。

而這一切的起因，在陸清宏——陸煜的父親。

關琳的視線，仍是停在穆子純腳下的那塊地磚上。

良久，她才收了目光，看一眼對面滿臉淚痕的女人。

眸色，紅似血。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倏地，關琳抬手，將穆子純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挪開。

這情景，登時讓時鼎和穆子純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樣子，要關琳原諒陸家人，是不可能了。

只見關琳緩緩站起身，走到了客廳旁的祭祀台，像往常一樣，燃起了三支香。

她作了三個揖后，才上前兩步，將點燃的香插進了戴光耀遺照前的那隻香爐里。

等完成這些，關琳才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晌久，她才開口——

“子純，當年我們家光耀和陸家的事，你知道的，不是真相。”

看起來，關琳也是鼓足了勇氣。

“你說什麼？”

關琳的話，顯然在穆子純的意料之外。

就連時鼎，也看不懂眼前這情景了。

關琳沉沉吐了一口氣，才繼續開口：“是我，害了關陽。”

在心底深埋了多年的秘密，直到這一刻，關琳終於決定悉數傾吐。

時鼎夫婦倆，愈發不解。

“子純，當初光耀那事，我只跟你說了一半實話。”

關琳所指，是戴光耀鋃鐺入獄，含冤自殺一事。

“你是指光耀的死？“

關琳點了點頭：“當初，光耀他的確是因為侵犯技術機密鋃鐺入獄，也的確是在獄中自殺。只是……”

關琳微頓，再次鼓起勇氣：“只是，他從來沒什麼冤屈。”

聽到這，穆子純豎起滿身寒毛，指尖，不自覺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

“當初，陸清宏是十分重用光耀的。要怪，就怪光耀太貪心，不懂感恩。他仰仗着陸清宏的信任，暗中與雲海市的江氏集團勾結，竊取了陸氏集團的一項重要的技術商業秘密。那時，江氏向光耀承諾，一旦拿到這項技術，就讓光耀成為江氏的第二大股東。”

時鼎蹙眉，開口：“你說的這項技術，難道就是阿爾法技術？”

去年，雲海市的江家就是因為這項阿爾法技術，遭受了牢獄之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沒錯。”關琳點點頭，繼續：“只是沒想到，江氏剛一拿到這項技術，就把光耀給賣了。當時，陸清宏大怒。親手將光耀送進了監獄。說到底，這一切惡果，都是光耀他罪有應得，咎由自取。”

“怎……怎麼會？”穆子純一時間很難消化這件事。

按理說，聽到這件事，穆子純該是開心的——陸清宏並沒有構陷任何人！

可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反倒是滿心想着，當初關琳知道這些事時，是如何獨自承受的？

一想到這，她就難忍心痛。

“子純，很抱歉當初對你說了那樣的謊。”另一邊，關琳的話還在繼續：“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為了我的關陽，我只能這麼做。光耀剛出事的時候，關陽才剛上小學啊，那麼小的孩子，成天在學校被人嘲笑是罪犯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這一刻，關琳眼底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如洪瀑般傾瀉下來。

她歇斯底里地哭着，拳頭一次次錘在自己的胸口。

往事的記憶奔涌而出，讓她心如刀絞。

“那段時間，我每天一閉眼，就是關陽從泥坑裏爬出來，哭着質問我，為什麼他的父親是個罪犯？為什麼他是罪犯的孩子？你知道嗎，我的心像是被凌遲那般痛。被逼無奈，我才跟關陽撒了謊。再後來，我帶着關陽來陽城投奔你的時候，又對你說了同樣的謊。”

又哭了好久，關琳才緩緩平靜下來，繼續傾訴。

“那時候，我只是想……寧願讓我的孩子懷着怨恨長大，也好過讓他一輩子因為自己的父親抬不起頭。”

說著，關琳的視線第一次落在穆子純身上：“現在想來，是我太愚蠢。”

關陽正是因為懷着為父雪冤為母盡孝的信念，才逼着自己出人頭地，逼着自己一次次挑戰身體的極限。

本以為，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未曾想，只迎來生命戛然而止！

……

這天夜裏，關琳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一晚上，腦子裏想了很多很多。

反覆思忖后，她乾脆坐起身，快步往衣櫥那邊走去。

只見她熟練地打開柜子內壁的一個暗盒，從裏面取出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打開來，裏面是一對精緻的祖母綠戒指。

月光傾瀉下來，襯得這對戒指，瑩瑩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