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三十年後的重逢
這次,推門進來的,是丁琦兒。
“路台長。”
“什麼事?”
“我想找您談談採訪陸煜的事。”
“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為了這事。”路誠放下手裏的筆:“你坐。”
聽到路誠的話,丁琦兒想起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時簡簡剛從台長辦公室出去。
想必,時簡簡也是為了採訪的事來找台長的。
“你有什麼想法?說吧。”路誠直截了當地問。
“路台長,我是想,能不能給我換個搭檔?”
路誠的臉色沉了幾分:“呵,你和簡簡倒是心有靈犀。”“什麼意思?”丁琦兒臉色不太好看:“您的意思是,時簡簡希望把我這個採訪記者換掉?”
路誠抽了抽嘴角:“丁琦兒,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是希望我能給你另外安排搭檔!”
“這……這樣啊。”丁琦兒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她今日這番做派,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她繼續:“路台長,您不要誤會,我絕沒有懷疑簡簡工作能力的意思。只是這次採訪,台里是花了很大心思才爭取來的。
簡簡她畢竟是行政部抽調過來的,很多事情經驗不足。我看文案部的小婷老師就很不錯,不如讓她跟我搭檔?”
得知時簡簡要跟自己一道完成此次採訪,丁琦兒心裏很不痛快。
尤其是在經歷了嘉賓信件丟失那件事後。
聽了這話,路誠再去看丁琦兒的時候,臉上顯出些不耐煩了:“這件事台里已經決定了,既然你經驗豐富,那好好跟簡簡配合。”
“可是台長……”
“我很忙,你出去吧。”路誠的臉色已經完全冷下來了。
她實在想不通,一向看中自己的路台長,態度怎麼突然這麼冷?
“那我不打擾您了。”說完,丁琦兒準備出去。
“等一下,這個拿去。”路誠從手邊拿了一個文件夾,交給丁琦兒:“這是採訪資料,時間地點都在裏面了,你好好看看。”
“謝台長。”
說完,她帶着手裏的文件夾離開了。
……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丁琦兒還是有種鬱結於心的感覺。
她不耐煩地踢了一腳椅子邊的花盆,看了眼手裏文件夾,打開來。
很快,幾個扎人的字眼的吸引了她的眼球——
採訪地點:思南聖堡(龍堡)
!!!
華國這個全球十佳青年醫生,到底什麼來路?!
*
下午下班的時候,狄央屁顛屁顛就跑到時簡簡跟前去了。
“簡簡,我跟你講,我…我我我中大獎了!”
“啥時候買的彩票?”
“……我的《養生堂》請到常駐嘉賓了!”
“真的?那太好了,是誰呀?”
“你絕對想不到,是……是……”
狄央“是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後頭的話。
“倒是快說呀,你想急死我呀。”
“是我的超級超級大偶像,超級超級大本命,凌影帝!”
“!!!不愧是我央,追星界的狂把子!”
“簡簡,你說是不是天上掉餡餅砸我腦袋上了?”
恰好這時候,時簡簡的手機震了震。
點卡一看,是凌辰再一次發過來了好友申請:簡女神,通過一下唄!我馬上要跟你朋友狄央合作了,我想跟你打聽打聽那姑娘。
“……”時簡簡內心一萬隻草泥馬奔騰呼嘯而過。
“簡簡,怎麼啦?”
“沒事。”時簡簡收起手機:“天上的確是掉餡餅了,不過不是砸你腦袋上,是砸她腦袋上了。”
“哈?”狄央一頭霧水。
二人本來還想再聊聊,但無奈狄央被《養生堂》節目導演的一個電話叫走了。
去導演辦公室的路上,她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打開一看,頓時想原地暈過去——
這是一條好友申請:天台上的小太陽,你好呀,我是《養生堂》的常駐嘉賓,凌辰。通過一下哦~【可愛微笑】
*
夜裏,已經過了十一點。
時簡簡整個人軟趴趴的,被陸煜抱在懷裏。
微喘。
“陸陸,最近是不是累壞了?”時簡簡伸出小手,在陸煜的鼻尖輕輕滑動。
最近,醫院裏的工作越來越忙了。
“沒事。再說了,我還有你呢,有我家寶貝陪着回血續命,哪來的累?”說完,他在女孩額心落下一吻。
兩人的額間,都還殘留幾點汗跡。
“嘿嘿。”女孩臉一紅,將腦袋埋得更緊了。
“啊對。”時簡簡又從男人懷裏抬起腦袋:“今天路台長找我說了採訪的事,非要我參加,是不是你的意思?”
“這種場合,沒你陪着,我會不自在的。”
“那好吧,不過我們說好了,等採訪的時候,我們只能是工作關係。”
陸煜的嘴巴向下彎出一個弧度:“我還想着讓你徇私呢。”
“像我這樣做事情認真的人,才不會徇私。”時簡簡嘟着嘴。
“是嗎?”陸煜眼底重新燃起一股火。
他雙手輕輕撓了撓女孩的腰,一個翻身,就重新將女孩壓在身下。
“那我倒要看看,我家簡簡有多認真。”
房裏,傳來女孩的嬉笑聲。
很快,嬉笑聲化作喘息聲。
辣耳朵的那種!
卻是這時,放在床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醫院來的電話。
小情侶間的曖昧氛圍被打破,陸煜迅速換好衣服,就出門去了。
……
等陸煜回到龍堡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時簡簡起了個大早,特地為他準備了一桌營養早餐。
“陸陸,快去洗個手,來吃些東西。”
陸煜卻徑直走到姑娘面前,一把將她抱緊:“抱抱我。”
時簡簡的手環住對方的腰:“陸陸,出什麼事了?”
看得出,他的情緒很低落。
“車禍,傷者里,有傳染病患者。”
醫院讓傳染科的醫生待命,就是為了這個傳染病患者的急救事宜。
“情況怎麼樣了?”時簡簡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車五個人,只剩一個殘疾人了。”
剩下的這個,正是陸煜親手從死神手裏拉回來的。
時簡簡的手微僵,一陣過後,她才緩過神來。
輕輕撫摸着男孩的背脊,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在生與死面前,一切的寬慰,都是那樣蒼白無力。
……
原本是周末,可醫院卻臨時安排了加班。陸煜吃完早餐,簡單洗漱后,又匆匆趕到醫院去了。
時簡簡呆在偌大的龍堡里,心裏空落落的。
管家端上來一碗燕窩羹:“小姐,這是燕窩。”
“我實在喝不下。”時簡簡的心,也一直惦記這車禍去世的那一家人。
死者已矣,可活着的親人朋友,該有多難捱!
“少爺特地交代了,請小姐務必喝下去。”陸煜也知道,時簡簡早上沒吃什麼東西。
“好。”時簡簡也沒再推脫,從管家手裏接過了那碗燕窩羹:“謝謝。”
喝了幾口燕窩,時簡簡掏出手機,給穆子純打了電話。
許久,沒人接聽。
她又給陽城的家裏打了電話。
結果,被家裏的管家告知,穆子純今天一大早就啟程去了京城。
“去京城?一個人去的?”
大周末的,自家母親一個人跑到京城去做什麼?
“恩,一個人。”
“有沒有說去幹什麼?”
“沒有,夫人走得似乎挺匆忙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長嘆了一口氣。
*
與此同時,京城。
兩個中年女人,相對而坐。
雖說已是人到中年,可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們,並沒在她們臉上留下多少痕迹。
相反,更添了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三十年了,你還是老樣子。”穆子純的手指,不停搓着自己的袖口。
“你也是。”祁子真的手輕輕搭在面前的玻璃杯口,她看了眼對面人的手:“你很緊張?”
這位昔日老友的小習慣,祁子真是最清楚的。
三十年前,20歲的她們,都還是當紅女子偶像組合“PURE”的成員。
出道僅一年,便紅極全國。
然而,“PURE”組合卻在事業巔峰期,激流勇退。
穆子純從此退隱,而祁子真則北上去了京城,轉攻大熒幕。
而自那之後,“PURE”組合的消息,像是一夜蒸發,再也找不到蹤跡。
除了老一代的人,這一代已經很少也有人知道PURE組合了。
“沒有。”穆子純下意識去否認。
說完,她才注意到祁子真的視線,趕忙收起自己的手。
無處安放!
祁子真笑了笑,明知故問:“說吧,突然來找我,為了什麼事?”
穆子純來訪這事,祁子真早有準備。
或者說,對方的到來,比她預想中更晚了些。
穆子純的唇心微微發白:“為了孩子。時簡簡……她是我的女兒。”
對面,祁子真挑眉。
穆子純繼續:“簡簡和陸煜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的。作為母親,我真的不忍心看到這兩個孩子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遇到挫折。我這次來,是想真誠地跟你說一聲對不起,當初的事……很抱歉。”
祁子真挑起一隻手指,沿着玻璃杯口來回畫圈,靜默。
良久,她才開口:“所以,你來……只是為了孩子的幸福,向我道歉?”
她多麼希望,她挂念了幾十年的穆子純,能說一句“我想見你。”
穆子純很想說“不是”,但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祁子真定定看了眼對面的漂亮女人:“我知道。”
“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自己此行的用意,知道自己的歉意?還是知道……
一時間,穆子純沒想明白對方的話。
“簡簡是你和時鼎的女兒,我知道。你們母女倆,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第一次見她,我就認出來了。”
“那你……你是因為知道簡簡的父母是我們,才這麼催促着見面的?”穆子純哽咽得厲害。
“純純。”祁子真的聲音,如春日裏喚醒大地的和煦春風,拂過穆子純的心頭,留下一眼生機勃勃的碧綠:“這麼多年沒見,我很想你。”
穆子純眼底,有淚珠打轉。
三十年了,她終於再一次聽到對方喚她一句“純純”。
“純純,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時鼎呢?哮喘的毛病,還會犯嗎?”
“很好,我很好。”她顫抖着嘴唇,側過頭去,用袖口輕拂淚點:“他也好,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祁子真感到些許欣慰。
“你呢?真……真真,你過得好嗎?”
等這句“真真”說出口,穆子純才發現,這種相別多年後的親密,並不像她想像中那樣困難。
“我也很好。拿了影后,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還創建了自己的時尚雜誌。雖然這麼說有點拉仇恨,但真的是家庭事業雙豐收了。”
祁子真細數着這些事,滿臉幸福與滿足。
這種幸福,不是能強裝出來的。
“看到你過得好,我很開心,也很欣慰。”
“謝謝。”
“還有……”開口時,穆子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里熱血沸騰:“這些年,我很想你。”
祁子真揚起淚眼,不肯放縱淚水肆意流淌。
隨即,兩人相視,又各自垂下眸去。
緊接着,是一陣沉默。
穆子純和祁子真兩人,是年少時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這對好朋友,卻是那樣不同。
她們曾一道許下各自的願望。
穆子純說,她要找一個相愛的人,相夫教子,相攜一生。
祁子真說,她要事業有成,無論做什麼,都要成為業內頂尖,野心勃勃。
就連PURE組合的誕生,也是祁子真自己的夢想。
向來不喜名利與矚目的穆子純,就是為了實現最好的朋友的夢想,才奉獻了自己的光和熱。
往後三十年的人生足以證明,她們實現了本心。
良久,這份沉默被穆子純打破。
“真真,當年我和鼎的事,我欠你一個道歉。”
真希望,時隔三十年,這個道歉還不算晚。
穆子純如是想。
她繼續:“對不起,當初我不是有意想傷害你。我和鼎,是真心想得到你的諒解與祝福。”
時鼎,是祁子真的初戀。
甚至說,穆子純和時鼎的相識,就是因為祁子真。
當時,尚年輕的時鼎剛剛從父母那裏接手了時家的產業。
每天,忙到昏天黑地。
就是那時候,時鼎向祁子真提出,希望她能退隱,做自己的賢內助。
而一向看中事業的祁子真,自然斷然拒絕。
往後,一對戀人聚少離多。
最終,走向不可挽回的破滅。
分手后,祁子真毅然北上,決定進軍京城。
那時的她希望穆子純能跟她一道,去拼搏更大的事業。
而事業對穆子純,從來沒那麼重要。
更何況,那時的她,已經被時鼎偷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