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去意
四十二條流水線，四十二個正式線長，過一半人數明確表示支持白顏，更致命的其中有那自作聰明的，私下裏曾散播白顏被內定的消息。
無意中讓剩下幾個有心思競選副組長的線長，個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都心灰意懶，偃旗息鼓。
周公放曾和彭秀鵑說過，規則之內，白顏想怎麼玩他都奉陪。
彭秀鵑也是因為這一點，才會昨天在武功山破壞規則幫白顏拉完票之後，今天就跟白顏說，這是她在青萍廠最後一次幫白顏。
周公又問了幾遍還有沒有人想當副組長。確定沒人後，情緒失控，閉起雙眼深深吸了兩口氣，將他對白顏的不滿暴露人前。
“組長，快上班了。”
彭秀鵑喊了一聲。
話里意思，是催促周公放宣佈結果。
白顏眼睛微微眯起，將身前的手背到身後，朝着線長們走近兩步。
“歡迎白副組長！”
周公放說完，帶頭鼓起掌，恨不得把手拍碎。
眾人心中那根弦，還沒有綳起來就落下，掌聲雷動一陣。各自回到流水線上，機器轟鳴，人來人往，都變作忙碌身影，如此一鼓作氣直到太陽西斜，線長們才閑下來些。
隔壁流水線上的阿羅阿羅，已經被姚杏行了一下午注目禮，這會兒空出手，便走上幾步，問道：“姚杏，你今天怎麼了啊？都沒見你來找我玩。”
姚杏抬手摸着後腦勺，笑道：“今天趕貨啊，忙的不行，哪有時間聊天哦。阿羅，說起來我還真羨慕你，白顏剛當上副組長，立馬就給你換了流水線。”說著話，偏頭看向阿羅阿羅的流水線，意味深長道：“全自動化流水線啊，可真輕鬆。”
阿羅阿羅眼帘微垂，沉默了那麼一瞬，便笑了起來，“你去找他說，他也會給你換啊。”
“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我真的會去的。”
姚杏半開玩笑道，和阿羅阿羅打趣幾句，看向生產車間辦公室，眼神莫名。
車間辦公室里，白顏生活沒什麼變化，和從前唯一不同的是廠牌帶子換成了紅色的，具體負責的也還是人事管理培訓方面，只不過話語權重了些罷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白顏也不例外，他第一把火，是變動線長手下管着的流水線，這是給支持他的老鄉和學生工爭取好處，第二把火，是越過周公放，又當上生產車間巡檢員，將從前失去的給拿回來，本質上是要將權力重心往車間這邊靠攏，這是為他自己。
要說權力，上位組長后，才叫有權力，除非更大一級的來到車間，不然大大方方睡覺也沒人會說什麼，生活，如此多嬌。
縱使白顏也不能免俗，三把火缺一不可，可最後一把火，他想了一下午也沒想到該往哪裏燒，放下手頭活去倒水喝，聽到開門聲，沒在意。聽周公放說道：“智奎，回來了。”
“撲！”
白顏一口水噴向對面牆壁，顧不得擦拭衣領，忙回過頭。
不是別人，正是半年沒見的牛智奎，讓他又驚又怕的是，牛智奎身邊還跟着主管。
牛主管對白顏反應有些驚訝，笑了笑，拍着牛智奎肩頭，沖周公放說道：“公放，當初我給你面子，讓智奎離開青萍廠，那事也過去這麼久了，現在智奎回來，我還是打算把他交給你，你多費心。”
周公放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證，對牛智奎會跟對自己親兄弟一樣，絕對不會讓從前那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惹得牛主管哈哈大笑起來。
牛智奎和周公放客氣完，走向白顏，伸出手，“白副組長，您好。”
“副”字他加重了些語氣，嘴角笑容，亦是略帶譏諷。
白顏卻不知該如何應對，牛主管能親自送牛智奎來上班，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出他倆關係不一般，自己要是在牛主管面前表露出和牛智奎不合，那真是蠢得沒救，可要是一笑而過，又顯得他看人下菜。
就在白顏兩難之時，孫淞走過來，拉着他就往門口走去。“吃飯了。”
出了車間樓。
白顏好奇道：“剛那情況要是我沒猜錯，老牛是要替牛智奎向我討交代，你拉我出來，不怕被老牛惦記上。”
“我才不怕，過兩三個月我就回學校了，真說起來，我現在回學校也不是不可以，怕他做什麼？我又不靠他吃飯。”
孫淞哈哈大笑一聲，一點都不怕會被牛主管針對。
白顏笑不出來，長嘆一聲，“你也要走了嗎？”
孫淞抬手摸了摸自個鼻子，意有所指道：“對啊，別看我在這青萍廠很多同學，其實吧，我很孤獨的。”
“那麼……”
白顏話語聲一頓，把後頭話吞進肚子裏，淡淡道：“回去讀書也好，挺不錯的。”
孫淞問，“你呢，你打算在這青萍廠做到什麼時候？”
白顏被她問住了，有些迷惑，好奇道：“你是覺得我干不長？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孫淞哼了聲，“這還用問嘛，你得罪過牛智奎，也就得罪了主管，告訴你吧，牛智奎不是主管的親戚，是主管親兒子。你把人家兒子得罪的那麼死，原來就是個員工，他不好越級管你，現在你當了副組長，錢多了是好，可卻落進他手裏咯。”
白顏默了默，也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不免讚歎一聲，“你很像年輕時的彭秀鵑，跟她一樣機敏，或許將來，你會跟她一樣優秀。”
“別，我可不要像她那樣，心事太多，活得太累了。”
孫淞哈哈笑，抬手指向食堂。“白顏，陪我吃一次飯吧。”
散夥飯嗎？
白顏這般想着，點頭同意，心裏也在思索，自己還能在這青萍廠做多久？
吃完飯回到車間，周公放把白顏喊到沒人的角落，道：“下班后等我一起走，老牛請吃飯。”
白顏呵呵笑道：“怕不是吃飯那麼簡單吧？”
“猜對了，可是沒獎。”
周公放皮笑肉不笑，得意洋洋道：“牛智奎這半年沒上班，少賺了三萬來塊呢，你害的，你給補上咯。要麼，下跪道歉。”
白顏不生氣，反問一句，“要是我不去呢？”
周公放拍手，眼裏滿是讚賞，“有種！不去？不去你就離開青萍廠吧，老牛趕走你，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