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白骨夫人
……
與相對荒涼的西賀牛州相比,冥界是真正的地廣人稀。
人們經常提到的陰曹地府其實只是冥界的一小部分,在此之外,還有眾多不服管束的鬼魅精怪,或是佔山為王,或是據洞為府,形成了地府之外,更加絢麗多彩的陰間修行界。
對於生活在地仙界的修士來說,除非是修鍊了一些特殊的功法,否則冥界的陰煞之力對他們來說就是致命的毒藥,再加上整個幽冥世界是以六道輪迴為核心,陰曹地府所在的那塊地域已經聚攏了冥界絕大多數的天地靈氣,所以,冥界雖然廣闊,但對他們來說卻沒有太多的吸引力。
而冥界土生土長的那些修士,因為缺乏真正的大神通者教導,往往又很難修鍊到高深境界。
所以,陰曹地府的各大勢力對於散落在地府之外的這些修行者,常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發展。
但對於生活在地府之外的那些冥界修士來說,前往靈氣更加充沛的地方修鍊卻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自視甚高的鬼王作亂,想要進入地府所轄的範圍來開闢洞府、建立勢力。
但結局往往只有兩種。
運氣好些的,會被招安,成為地府的神職人員,擬或是地藏王菩薩的門徒;運氣差些的,直接就是被人剿滅,化作灰灰……
焦富海不知道萬骨陰山的這個鬼王會是哪種結局,對他來說,只是單純的想要見識一番這陰世間的風土人情。
但令他失望的是,出了陰曹地府的範圍,沿途便只有無盡的幽暗荒涼。
血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陰測測的寒風……處處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統領焦富海這些鬼卒的是個有着玄仙三品實力的鬼將,在地府的神職等級中,卒、將、帥分別對應着天庭當中的天仙、玄仙、太乙仙,一個崛起於蠻荒之地的鬼王,顯然還不足以讓地府派出太乙境界的鬼帥。
焦富海變作的這個鬼卒原本乃是地仙界的一個散修,因為壽元將近,又不想兵解輪迴,就棄了肉身,改修鬼道,通過當地城隍的推薦,成了這陰兵一卒。
這樣的存在在陰兵當中還有很多,雖然說冥界的時間流速要比地仙界慢了許多,但管轄洪荒億萬生靈的輪迴依舊是個極其繁雜的事情。
事實上,地府的人員一隻都很緊缺,地仙界隨處可見的城隍廟除了要對當地的生死輪迴進行監管之外,最大的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替陰曹地府招攬人才。
可問題是,鬼仙雖然也是仙,但與天上的神仙相比,就有些不受人待見了,人們常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從未聽說過“一人得道雞犬入地”……
焦富海倒是不關心這些,只是這樣一來,他能夠從那個鬼卒留下的記憶中得到的關於冥界的信息其實十分有限。
像鬼卒、天兵這類最低級的神職人員,雖然因為仙籍的關係勉強算是混了個長生不老,但每日裏各種職責纏身,根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自由,一般來說,也很難在修鍊一道上有什麼突破了。
“過了前面的桃林,就是王骨陰山了~”之前提醒焦富海歸隊點兵的那個鬼卒在一旁見他有些魂不守舍,再次提醒道。
焦富海回過神來,放眼看去,遠處一望無際的黑土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赤紅色的桃林,與血色的天空連成了一片。
“桃林?莫非是鬼面桃花?”
“確實是鬼面桃花,差點忘了,你來地府時間還短……”那鬼卒有些後知後覺,不過此人之前可能是個話癆,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便是喋喋不休的替焦富海講起了這鬼面桃花的一些特點。
說是桃林,但這些桃樹並不結果,那赤紅色的桃花能夠散發出一種吸引魂魄的氣息,等將這些魂魄吸引過來,就會被花朵吞噬,成了這桃林的一部分……
焦富海其實早就從玄陰派那些人的記憶中知道了這鬼面桃花的事情,這種鬼面桃花是玄陰派一種固本培元丹藥的主材。
所以,等路過那片桃林的時候,他便不著痕迹的攝取了一部分栽培在了自己的體內世界,打算讓那些鮫人煉製一些那種丹藥,免得哪次跟萬聖公主、舍脂二人一起修鍊時感到乏力敗下陣來……
“咔嚓!咔嚓……”
一陣骨骼斷裂的聲響讓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桃林後方,大地不再是黑色,而是無數錚錚白骨。
鬼卒們身下的戰馬踩在上面,發出一陣陣的脆響。
焦富海抬頭看去,就是看到遠處一座全部由累累白骨鑄就的大山——萬骨陰山。
“你們是誰,膽敢擅闖我冥獄骨宗的山門,速速跪拜求饒,或許本宗還會饒恕爾等。”就在這時,那道路上的枯骨浮在半空,咔咔咔的組成了一具白骨戰將。
焦富海見了,忍不住微微皺眉:“冥獄骨宗?也不知道跟那北海之極遇到的冥獄骨皇有沒有關係……”
“哼,裝神弄鬼,給我殺!”統領鬼卒的鬼將大刀一橫,率先殺了過去。
“不好,敵襲,有強敵進入萬骨陰山。”那擋在路上的白骨戰將瞬間崩碎,裏面一道黑光飛快的向山上遁去,邊跑邊喊。
“追!”鬼將一招建功,策馬直追。
“難道是我想多了?”焦富海發現那白骨戰將不過是有鬼物在暗中操作,不由有些疑惑,來不及多想,身邊的鬼卒們已經紛紛驅使坐下戰馬,緊隨那鬼將而去。
轟隆隆!!!
數百鬼卒,踏骨而去。
焦富海發現身下的這些戰馬宛如通靈,居然能夠直接踏空而起,奔襲而出,猶如一道道漆黑的閃電劃過。
與此同時,山上湧出許多的白骨戰將,很快就是與鬼卒們戰在了一起。
焦富海握了握手裏的長刀,下一刻,一抹血色的刀光便是在半空劃出森冷的殘影,在殘影劃過時,殺來的那具白骨戰將變的僵硬、崩碎,最後連鬼體也沒有來得及逃走。
“嗯?毗絕屍火……這冥獄骨宗果然與那冥獄骨皇有關……”焦富海很快就是從這具鬼體的記憶中得到了關於冥獄骨宗的一些信息,“堪比鬼帥的白骨夫人……這些鬼卒要遭殃了~”
幾乎就是在他想到這一點的同時,一道曼妙的身影已經從那山峰頂上的白骨大殿飛了出來,隨手一揮,無邊的毗絕屍火鋪天蓋地的向一眾鬼卒焚燒過去,慘叫聲響起,但很快,這些鬼卒也好,鬼將也好,便都變得目光獃滯起來。
焦富海混在眾人當中,暗自將那道毗絕屍火煉化。
在冥獄骨宗,這毗絕屍火可是宗主才能修鍊的力量,可根據他得到的信息,白骨夫人就是冥獄骨宗唯一一代的掌教,那冥獄骨皇跟她又是什麼關係……
帶着這些疑惑,他便一跳一跳的跟着那些行屍走肉般的鬼卒往山上而去。
鬼卒很多,那白骨夫人也沒仔細查看,來到大殿之後,便是不再理會,這種由毗絕屍火轉化而來的屍奴對她是絕對的忠誠,絕對不會出現背叛。
大殿上坐着一個青衣女子,見到白骨夫人走了進來,便是哼道:“你怎麼能被馬元那個叛徒蠱惑着前去攻打枉死城呢!?”
十殿閻王之所以沒能及時發現虞判官的小動作,就是因為這白骨夫人帶着一幫弟子去攻打枉死城,吸引了他們的目光,雖然只是虛晃一槍,但很明顯,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冥獄骨宗才會被地府給盯上。
“對不起,師尊~”白骨夫人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姑娘,低着頭。
“哎,罷了,地府的力量遠比你想的還要強大,你擋得了一次,擋不了第二次,隨我離開這裏吧……”青衣女子幽幽一嘆。
“師尊……”白骨夫人抬起頭來,張了張嘴,良久才道:“馬元尊王佛答應弟子,日後有一場機緣,可以脫去此身,投胎成人……”
“怎麼可能?你是殭屍之身,集天地怨氣、晦氣而生,不老,不死,不滅,被天地人三界屏棄在眾生六道之外,怎麼可能投胎成人?”青衣女子看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
“是真的,不久之後佛門大興,會有取經人前往靈山,只要到時候入劫,參與其中,便有機會得到一部分功德之力,到時候,馬元尊王佛會利用這部分功德之力,助我脫去此身,重新轉世投胎……”白骨夫人急道。
青衣女子微微一愣,蹙了蹙眉,似乎覺得此事還真有可能,苦笑一聲:“這是他們欠你的因果,因該不會撒謊,算起來,是我害了你啊~”
“師尊說的哪裏話,若是沒有您,我當時恐怕已經魂飛魄散了……”白骨夫人有些焦急的說著,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哭腔。
焦富海躲在那些鬼卒屍奴當中,越聽越是驚訝。
這白骨夫人居然就是封神時期死在一氣仙馬元和文殊廣法天尊手裏的那個可憐婦人。
當時馬元正在追趕姜子牙,元氣消耗極大,好不容易在山凹里遇到一個犯了心疾的婦人,便想着打個牙祭,補充一下體力。
偏偏這時候文殊廣法天尊仗劍而來,馬元如臨大敵,便着急忙慌的想要將自己的雙手掣出那婦人的肚皮。
不料文殊廣法天尊來了一番神操作,居然讓這婦人的肚皮自行長合在一起,硬是把那馬元的雙手困在了其中。
馬元一急,便向用雙腳蹬開那婦人掙脫。
豈料文殊故技重施,這次將他那雙腳也困在了婦人的身上。
可以想像一下當時場景該有多麼滑稽,只是可憐了這個婦人,原本只是心疾發作,也不一定非得致命,這下可好,直接就要被兩位大神弄得魂飛魄散。
也是她命不該絕,臨死之際,居然被那青衣女子所救。
但也不是沒有代價,那青衣女子乃是四大殭屍始祖中的旱魃,雖然成功的將婦人救活,但也讓她變成了殭屍。
對於一個凡人來說,不死不滅有時候並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婦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朋好友一個個老去,直至最後行單隻影,被正派的修士遇見了,還要喊打喊殺。
她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甚至這具身體都是後來藉助毗絕屍火重新塑造而成,為了不讓自己忘記過去,她在自己的脊樑上刻下了“白骨夫人”四個大字……
“居然是她~”焦富海終於知道,眼前這個白骨夫人就是西遊記里讓孫悟空惱羞成怒,離開取經團隊的那個白骨精,而自己在北海之極遇到的那個冥獄骨皇,就是白骨夫人之前被人追殺而隕落的那具屍骸,只是這屍骸居然在重新誕生靈智之後變成了一個男的,讓他在一開始根本就沒有這方面去想。
“什麼人!”旱魃剛開始的確是被白骨夫人讓人利用這件事情給氣到了,現在把話說開,也就平靜了下來,此時焦富海心情波動太大,一下子就是被她察覺。
喝聲剛落,一道赤色的火焰便是向那些鬼卒飛去。
“轟!”同樣是毗絕屍火,但很明顯,旱魃施展出來的更加精純,也更加強大。
那些鬼卒屍奴瞬間就是化作了飛灰,焦富海整個人被火焰籠罩,卻是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不但如此,旱魃還發現對方居然在吸收她的這些火焰。
“這怎麼可能!”她忍不住大吃一驚。
四大殭屍始祖后卿、旱魃、贏勾、將臣都與遠古時期的混沌凶獸犼有關係,他們分別掌握着地、火、水、風四種極致的天地之力,旱魃掌握的毗絕屍火在等級上堪比太陽真火,可是要比白骨夫人這種殭屍後裔掌握的二代火焰要強大的太多,不但能夠焚燒血肉,控制靈魂,而且大範圍施展,還能造成天地大旱,可謂是暴戾之極。
現在,居然有人能夠不受她這火焰的影響,而且還能輕而易舉的吸收……
卻不知,焦富海其實一點都不輕鬆,只是輸人不輸陣,為了面上好看,他才故作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