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要哭，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不敢在大街上逗留，怕不小心碰見李首富家的人，畢竟，我是逃婚走的，現在具體情況如何，我都還不知道。
我從鎮上拐進了一條小路。
那條路，以前我奶奶帶我上街經常走，是一條蜿蜒的鄉村土路。
我怕被人看見，所以，就走了這條現在差不多已經荒廢，鮮有人走的羊腸小道。
前兩年，鎮上為了發展，給我們村擴了公路。雖然還是土路，但是，卻比那條羊腸小道寬敞多了，拖拉機、農用車、公車都可以來往穿過。
加上大家現在趕場，鮮少有人走路，基本都是騎自行車、三輪車或者摩托，有一兩家有錢的，也開上了長安金杯麵包車或者桑塔拉。
我一個人風塵僕僕的走着，無心欣賞路兩邊那些枯萎的巴茅，以及嚴寒下光禿禿的樹和枯藤，還有綠油油的冬小麥和油菜田，只想腳底生風，快點回家。
只是，我沒有想到，在我快要到我們家門口那段路時，我發現我背已經佝僂的奶奶，正在割路邊的巴茅。
這都什麼年代了，農村許多人家都用上了罐罐氣，最不濟的都是燒蜂窩煤和電，哪裏還有人割這樣的巴茅當柴火燒的。
我看着奶奶全神貫注的忙碌着，不由一陣心酸，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
小時候，我經常被奶奶帶着一起出來割巴茅，那時不懂事，還覺得特別好玩，總是抽一根已經掉了花的巴茅桿，當長槍一樣的亂揮亂舞着，彷彿自己是武林高手一樣。
可是，那天，當我看着頭髮花白的奶奶用砍刀吃力的割着那些用來拿回家生火做飯用的巴茅時，我心裏頓時五味雜陳，一股酸楚頓時從我心底湧出，漫延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由喉嚨發哽，鼻頭髮酸，眼角發、熱的喊了聲：“奶奶！”
我奶奶頓時脊背一僵，她不相信的朝路上看了眼，好像我喊她的聲音是夢幻亦或他聽錯了一樣。
當她的目光終於落在我身上時，手裏的砍刀頓時滑落在地。
隨即，她激動的向我跑過來，高興的呼喚道：“煙兒，煙兒，真的是你！”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幾步跑到奶奶面前，和她擁抱在一起。
我奶奶頓時緊緊的抱住我，隨即，她老淚縱橫，拍打着我的胳膊，哭着到：“煙兒呀，你個死丫頭，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你知不知道，你走後，奶奶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奶奶想你，想的眼睛都要哭瞎了。要不是你媽媽後來告訴我，你去錦城打工了，一切平安。估計你這次回來，都看不見奶奶這把老骨頭了。”
奶奶說完，就和我抱頭痛哭。
那悲涼的哭聲，在那樣的寒天雪地，是那樣的凄愴。
我本想剋制住自己，不要再哭了。
可是，那刻，我的眼淚卻像大江大河一樣奔流不息。
我們祖孫倆擁在一起，把這麼久想念全部化作眼淚流盡。
良久，我奶奶才吸吸鼻子，又破涕為笑的拍拍我的後背，說：“好了，煙兒，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瞧我老糊塗了，這大過年的，應該高興才是，我哭個什麼呀，走，回家，回家，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出門這麼久，一定想奶奶做的飯菜了吧。”
我流着眼淚點點頭，看着奶奶那佝僂的身影，心裏酸楚的要命。
她這輩子，太可憐了！
年紀輕輕的收了寡，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爸爸拉扯大，可是，我爸爸卻是那樣一個不爭氣的東西，讓奶奶六十好幾的人了，還當青壯年一樣的幹活。
田間地頭，家裏家外，都是靠奶奶操心。
這個家要是沒有奶奶硬撐着，恐怕早就沒有了！
我看着奶奶用砍刀把那些柴火勾在一起，用她帶來的草鏈子把那些砍好的巴茅捆好，心裏百味雜陳。不由忍不住道：“奶奶，這些活，你可以讓我爸爸做呀。”
我奶奶長嘆一聲：“哎！不說他這個敗家子了。”
然後，她拖上一捆她捆好的巴茅，就眼淚花花的和我回家了。
那刻已經是正午，家家戶戶的屋頂上已經炊煙裊裊，老遠就能聞着臘肉煮香的味道。整個村莊的上空，都瀰漫著一股熱騰騰的年味。
奶奶把我家那破舊的院門“吱嘎”一聲打開，又探出頭四周看看，才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還特別栓了門閂。
我見奶奶那副樣子，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油然而生。
可是，剛進家門，我不想問奶奶那些糟心的事兒，我和奶奶才傷傷心心的哭了一場，我不想惹她再難過，乾脆就裝聾作啞，什麼都不問。
奶奶用她粗糙的手摸摸我的額頭，摸摸我的臉，就像一粗糙的樹皮在我的臉上摩擦一樣，但我卻感覺特別溫暖。
這雙粗糙的手，從小把我摸到大，讓我特別的感傷又溫潤。
看着瘦小的奶奶，我從包里拿出兩千元錢給她。
奶奶卻急忙推開了我的手，眼眶剎那又紅了。
她悲涼不已的說：“煙兒，奶奶不要你的錢，要是你爸爸爭氣，你本該還在學校讀書啊。都是你爸爸不爭氣害了你，讓你小小年紀就自己出門打工討生活。奶奶對不住你啊——”
奶奶說著又泣不成聲。
我忍住心底的悲傷，擁抱着她，安慰道：“奶奶，沒事的。你不是說，這人活在世上，都是老天爺在安排嗎？既然老天爺這樣安排我，自有他的道理。你不是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嗎？放心吧，奶奶，我一定會努力的，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讓你安度你的晚年的，相信我。”
奶奶聽后，卻哭的更傷心了，她摸着我的頭：“煙兒，你從小就是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奶奶對不起你，給你生養了一個那樣不成器的爸爸。讓你小小年紀就跟着遭罪受累，作孽啊！”
奶奶說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又從她的眼裏滾了出來。
儘管我心底一片悲涼，可是，我還是緊緊握住奶奶的手，對她說：“奶奶，不怪你的，爸爸那麼大人了，你怎麼還把什麼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呢。你辛辛苦苦養大了他，他不成器，是他自己好吃懶做不學好。奶奶，不要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