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飄門
和陽第一牢房，住了一位大老爺。
羅三因為搶劫被判三年，眼看還剩下半年刑滿釋放。
牢房勞改三年，他長了很多見識，也結識了幾個朋友。
可半年來，直到那位大老爺送進來，也把他的世界觀顛覆了。
從第一天起，這位大老爺進來，看守所人員自上至下，都對他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別人都在勞改，人家筆筆畫畫，弄些花草盆栽，悠閑更多是睡大覺。
睡的還是單間雅房，裝修得比他家房子還漂亮。
人家都稱這位大老爺為王大師。
羅三不服氣，那場搶劫，自己一毛錢也沒撈到，只是從犯，就這麼白蹲了三年冤獄。
沒想到進了牢房，又看到這一幕，要氣瘋了。
都說，有錢無錢，脫光后，男人都一樣。
怎麼進了監獄，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不服，人家給牢頭家人看過病，神人！”
“要不，你也來個空盆變蛇，那天，你不也看到了，會嗎？”
“眼氣吧？我們也是，可人家外邊有人！”
半年來，閑下來時間，這位大老爺的事，就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羅三想查清楚這位王大師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過了這麼久，該看到了都看了，看不到的一直也想不明白，這不就是養了一個整天就知道睡覺的大閑人。
“兩年前，我見過一個殺人犯進來，人被判了死緩，可來看他的娘們排成長隊，王大師是大神，我怎麼一個人也沒見有人看他。”
“這就是一個裝逼蛋，扎扎乎乎，竟說大話，我就覺得什麼空盆變蛇，不就是魔術嗎？”
有獄民拍打他肩膀，“羅三，這你不知道，有一天我去辦公室找牢頭，聽了一嘴，有個大明星請求見他，求什麼神，開什麼光，開價五百萬，人家頭都沒抬，直接拒絕了。”
啊！
五百萬？
羅三氣餒了，那次搶劫，三個人只為了區區兩萬元，爭得你死我活，世間竟然有人連五百萬都瞧不上。
不可能吧，這境界差得也太遠了。
不可能，他羅三什麼人沒見過，雖然這個王大師看得挺邪門，讓人看不透，肯定藏得深，故意弄得挺神秘。
能被關在和陽監獄，能會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說來說去，就是一個神經病。
“9527，電話。”
一聲令下，監獄裏的人都仰起頭，望向一個微胖身影。
見他走到門口接個電話，面部突然精彩紛呈，似驚愕，又似慌恐，更是不堪。
等放下電話，人也似乎變得蒼老了，猶豫再三，慢慢穿上衣服，時間正是上午九點半，人走出了大門。
“王大師見人了，什麼人，不會是漂亮娘們吧？”
“去，懂什麼，一定求病求神的？估計沒錯……”
“那也不一定，也許真的是漂亮娘們呢？”
這人也是想老婆想得久，見到別人有人探監，就瞅着女人流口水。
一陣猜測后，王大師跟隨獄員，走進一間小屋子。
羅三眼睛都沒眨一直都在盯着那間小屋子的門，約摸兩個時辰，終於看到人出來了，探監時間超過以往任何人的紀錄。
這個四十多歲的王大師，面色灰暗，象五十多歲的老人一樣，邊走邊嘮叨。
“怎麼可能，我還能活五年，不治之症……不能，我是神，我能請神！”
獄友位還在驚詫，人已經走回單間發獃，沒過一會兒，突然聽到裏面狂吼亂叫。
“我要假釋，我要治病，誰也別攔住我！”
驚天動地的怒吼，讓監獄的人都聽得有點膽顫心驚，平時誰敢大嗓門亂叫，別說亂叫，哪怕咳嗽一聲，任何反常，立刻會有人拎警棍來消他。
很快，驚嘆的一幕出現了。
沒過半個小時，四五個身穿西裝革履的大人物紛紛進入王大師的房間，赫然看到裏面還有兩個女人，相貌氣質逼人，簡直就是大明星一樣。
是的，就是大明星，電視上看到過。
這些大人物進去后，直到下午兩點左右，又一位相貌威嚴的男子跟着獄長進來。
聽到兩人在低聲嘀咕，“立刻假釋，放心，會有什麼事……”
獄長很為難，但卻也沒猶豫，一會兒簽了字，人就被帶走了。
羅三呆住了，曾經想像的一切，都變成了現實。
真的有人看王大師，他不是神經病，更不是裝逼蛋，就算那些大人物是裝的，可那幾張熟悉的明星面孔卻是標籤。
這人不是犯罪了嗎？怎麼比他走得還早呢？
和陽監獄外，獄長親自把王起帶出了門口，再三叮囑。
“定期來報道，不要有任何想跑的想法，醫院也證明，你身體確實有頑疾……”
這個四十多歲的王起，曾經驚動半個炎夏的神秘大師，如果重擊一般，頹然晃動了一下身軀，最終支撐住了。
門外有四位黑衣保鏢站立，其中還有兩個相貌精緻的美女，一起朝他叫喊，“乾爹，終於見你出來了。”
聽到兩個美女綿綿細語，王起一點不為所動，只是手指朝司機一揮。
“立刻去香雲賓館，我要見一位重要人物。”
香雲賓館是和陽市接待外賓和要人的酒店，按照五星級標準，恐怕也沒人相信，這位王大師剛離開監獄，就能住到如此奢侈的地方。
此時不是飯口，在酒店空寂無人的正廳，有個年輕人坐在一張碩大無比的飯桌前，桌上還擺了三道家常菜。
王起進來時，看到三道自己最喜愛的菜，竟然有點哽咽。
“你……你說能幫我治病，知道我只能再活五年……”
他難以置信盯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太年輕了，連他都不敢相信，直到走出監獄，聽到獄長的從醫院得到證實，終於明白了。
年輕人在聽到王起顫抖的詢問，並沒正面回答他，而是隨口問了兩句。
“你是不是感覺左後背痛，吞咽困難，眼球會感覺震顫，記憶力下降，有時候會平衡力失調……”
在聽到一條條癥狀說完，王起的臉也跟被針刺痛，一陣陣跳動。
“難道我只剩下五年壽命了，不行，我是神，我有靈氣。”
在他憤怒的臉扭曲成暴怒的獅子，一晝夜裏積壓的怒氣如火山一樣爆發了，看到不是對面年輕人的失措，而是一臉淡定。
“你是神，別人不知道，我卻調查得很清楚，1995年你騙得港人戶籍，跟人學了一手空盆變蛇的魔術，就開始了忽悠人的生活，憑藉你港人的身份，別人查不到你在外邊的那些事情，幾乎把半個炎夏的名流都驚動了。”
“你所謂的開光、求神、針灸和按摩，只是一個騙局。”
“真正讓你引人注目，該是你在和陽認識那位城府要員開始吧！”
所有這些他心中秘密，其實在行家眼中，不值一提。
民間有一種說法叫“飄門”或“彩門”，實際就是變戲法。
這些都是江湖規矩，他有一本冊子，就是這麼說的：不拘對什麼事，凡是真的，調侃兒叫“尖的”；凡是假的，調侃兒叫“腥的”。
所謂“人頭講話”、“三條腿的大姑娘”、“人頭蜘蛛”等，都是“腥棚”。
就說有一年北郊有場戲碼，散場的時候，三條腿的姑娘站了起來，就是兩條腿，地上還有一條腿。
忽然板一掀，地坑裏竄出來一個人，原來那條腿是這個人伸出來的，這個叫“腥棚”。
腥棚也有真假參半的，例如按摩與針灸，唯有凈假的沒有一點真的，叫“腥到底”。
他就是一個腥到底。
一直都在隱藏，主要就如今炎夏雖然開放，實際與外界溝通閉塞，尤其在民間的某些似真似假的絕活上。
然而，王林壞了江湖規矩，就是跨行，搶了別人的生意。
江湖並不可鄙，甚至有些人可敬。
俗話說“十年操得出一個狀元，十年操不出一個老海（老江湖）”。
然而今天的江湖失去了舊日的規矩，活躍的就是如他一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