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占定襄
是日晚間戌時末(晚上十點左右),李靖率3000驍騎趕到惡陽嶺。一個時辰前,蘇定方派來的斥候已經把唐軍佔據惡陽嶺的消息告知李靖,所以李靖率領三千驍騎直接進入了軍營之中。
李靜之所以派蘇定方奪取惡陽嶺,那就是算準了蘇定方肯定能行,因為李靖得到的消息是駐守惡陽嶺的突厥兵只有五百人。李靖給了蘇定方三百精騎已經是很看得起那五百突厥兵了。所以李靖在得知蘇定方奪取惡陽嶺之後,根本沒問這惡陽嶺究竟是怎麼得來的,也沒問死傷多少。
當李靖進入軍營之後,發現營內燈火通明飯菜飄香,帳篷內也被炭火烤的熱氣騰騰。在這寒冷的冬夜裏,在經歷過長途跋涉之後能夠吃到熱乎乎的飯菜,能躺在溫暖的帳篷里這簡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跟着李靖的驍騎們一個個眉開眼笑,抱着蘇定方手下那幫兄弟直說感激的話,可是李靖的卻是面若寒霜,他沖蘇定方一擺頭一句話都沒說就搶先進了大帳。
大帳內也是溫暖如春,一整隻烤羊冒着誘人的香氣。李靖走進大帳停住腳步隨後沉聲說道:“蘇烈,你可知罪!”
蘇定方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趕緊單膝跪地說到:“大總管息怒,請聽蘇烈解釋。”
李靖:“拿下惡陽嶺之後,你就應該隱匿行蹤等待與本帥匯合,而你卻做了什麼。整個營地動火通明,你怕賀若懷安不知道你來了嗎?”
蘇定方:“大總管難道沒見到末將派去的斥候?”
李靖:“見了,又如何?”
蘇定方:“大總管大概沒問末將是怎麼拿下惡陽嶺的。”
李靖:“本帥只要惡陽嶺,不管你怎麼拿下的。”
蘇定方:“這回大總管不能不管了,因為末將拿下惡陽嶺時沒費一兵一卒。”
李靖:“竟有這事?快說。”
蘇定方:“穆雲鵬,你來跟大總管說。”
穆雲鵬聞聲走進大帳單膝跪地說到:“卑職百騎司檢校穆雲鵬拜見代國公。”
李靖:“說。”
穆雲鵬:“卑職奉百騎司大都督之命在此接應大總管,我家大都督已經將康蘇密所部三萬騎兵調去增援疊羅施,惡陽嶺軍營早被卑職接管,所以蘇都尉來時卑職已經做好各項準備。卑職敢向代國公保證,從這裏到定襄城前十幾里範圍內沒有一個突厥兵。”
李靖:“原來如此,定襄城內有多少兵馬?”
穆雲鵬:“最多一萬,其中有我家都督廉子卿的親衛一千五百,暗中投靠我們的士卒三千餘人。今晚定襄城內策應大總管的友軍已達到五千之眾,我家廉子卿都督已經做好準備,只等大總管揮師入城。”
李靖笑了,他扶起穆雲鵬又拉着蘇定方的手一起坐在了桌邊。李靖拿起短刀砍下一條羊腿先給穆雲鵬。
穆雲鵬:“卑職不敢。”
李靖:“拿着。”
穆雲鵬:“多謝大總管。”
李靖又砍下一條羊腿扔給蘇定方,蘇定方哈哈一笑毫不客氣地接過羊腿大口吃了起來。
李靖對親衛說到:“傳令,一個時辰后,我們去定襄。告訴大家一定要吃飽喝足,可以小睡片刻,但不可寬衣解甲。違令者,定斬不饒!”
親衛:“遵令!”
李靖轉身笑眯眯的看着穆雲鵬,穆雲鵬趕緊放下羊腿站起身,李靖伸手按住穆雲鵬的肩膀。
李靖:“廉子卿是陛下早就插進定襄的釘子,這些年委屈他了,帶到此戰大勝,本帥一定奏明陛下為廉子卿和你等有功之士請功。”
穆雲鵬:“此乃卑職應盡職責,不敢居功。”
李靖:“有功就是有功,無需自謙。本帥聽說江小白本事不小,居然在弱冠之年成為突厥大賀蘭,而且還率領幾十萬狼騎橫掃大漠南北,所到之處屍橫遍野。可謂是殺人無算滅族無數,此等戰功怕是能和霍驃騎相提並論了。”
穆雲鵬:“大總管說的是,卑職雖然一直在定襄可對我家大都督的戰績還是有所耳聞的。不過,在大總管到來之前,我家大都督把康蘇密調走之後就發佈一條嚴令。我家大都督封了印信停了號令,命我等從此開始只遵大總管號令。大總管,定襄道所有大唐將士和百騎司同仁,從現在開始皆聽從大總管調遣。”
李靖:“江小白還未入朝就送給本帥一個大人情,這個人情本帥記下了。此次滅突厥,陛下命令六路大軍十幾萬人馬皆聽本帥號令,但各路大軍又各有職司,雖然目的一致,但真正歸本帥指揮的只有這個定襄道一路兵馬,這一路兵馬本帥打算那他當做插向疊羅施胸部堂的尖刀。這把尖刀若要一擊致命,必須牢牢握在本帥手中。江小白的白馬部,是這把尖刀的刀尖,必須納入本帥麾下。本帥原本還想在拿下定襄之後,立刻解除江小白的本兼各職,調他來本帥帳下聽命,沒想到小白竟然如此乾淨利索的自己解職,這倒省了本帥的麻煩,也避免了尷尬。這小子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為人處世都很有一套嘞。”
穆雲鵬:“大總管,我家廉子卿都督身負陛下密令,他是不能調入大總管帳下的,大都督可以。”
李靖:“本帥知道廉子卿的使命,本帥不會幹涉他的。至於江小白嘛,命他率一萬精銳加入本帥麾下,其餘兵馬要確保白馬部老營萬無一失。高敬孝和他手下那六個壞小子就留在白馬部老營看家。江小白只帶戒色、程處默和呼延海就好。”
穆雲鵬:“卑職記住了,我軍佔據定襄之後,卑職立刻前往白馬部傳達大總管之命。”
李靖:“吃!都趕緊吃,這隻羊別剩下。等打起來,這下一頓還不知道何時能吃上呢。”
穆雲鵬:“進了定襄之後,吃飯還是可以保證的,等追殺疊羅施的時候就不好說了。”
蘇定方:“大總管,我還當先鋒。”
李靖:“哈哈,你不當誰當。”
午夜,颳起了西北風,定襄城頭上的旗子被大風捲走了不少,人在城牆上只能貓着腰走道。所有的守軍都躲進城樓里烤火,平日裏橫眉瞪眼的校尉今晚則特別的通人情,不僅沒把士卒們趕緊寒風中站崗放哨,還把自己的帶來的酒肉拿出來和士卒們一起吃喝。
在這能把鼻子凍掉的寒夜裏,十幾個人圍着火堆一邊烤火一邊吃着喝着,雖然酒肉不多,但吃進肚子裏之後渾身都是暖洋洋的。
哐當,吱扭扭扭~~~~
城門開啟的聲音很響,即便有寒風呼嘯也蓋不住這聲音。
士卒甲:“有人開城門?”
校尉:“扯淡,這麼晚了誰還出城想死嗎?喝酒喝酒。”
士卒甲:“可我明明聽到開門聲了。”
士卒乙:“校尉說沒有就是沒有,這城又不是你家的,那城門是開是關,關你何事,有酒有肉還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想管你自己去管便是,莫要在這擾了別人興緻。校尉,小弟敬您。”
士卒甲:“誰傻了才去管呢,校尉,我也敬你。”
校尉哈哈一笑說:“好兄弟,告訴你們,我那床鋪下面還有一葫蘆酒呢,拿出來,今晚喝光它。”
士卒乙:“好嘞。”
咵啦啦啦,唏律律~~~~
士卒甲猛地站了起來喊到:“我聽到了,我聽到了馬蹄聲和馬嘶聲,那是戰馬在奔跑,有馬隊進城了。校尉,咱們。”
士卒甲說不下去了,因為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不做聲。
士卒甲:“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平時沒得罪過你們吧,為何把我當做外人?”
士卒乙:“你收了賀若懷安親衛的錢財,他讓你幹啥?”
士卒甲:“我沒有,我沒拿。”
校尉:“和你一樣從狐狼那拿了錢的人,現在都在城牆上吊著呢,唯獨你還有命在,知道為什麼嗎?”
士卒甲嚇得攤在地上,他搖着手說:“我是拿了錢可我啥都沒跟他們說,我沒說。”
士卒乙:“那是你還沒來得及說,算你命大,校尉是看在你是咱們的呃鄉黨的份上保你一命。從現在開始,咱們這些人就和校尉拴在一起,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怕告訴你,進城的是唐軍,定襄姓李了。你答應了,咱們還是兄弟。不答應,明年今天,哥哥給你燒紙錢。”
士卒甲:“我答應,我願意跟鄉黨一起。這錢我一個都沒花,我分給大家。”
校尉笑着站起身拍拍士卒甲之後說:“從今以後,他是咱自家兄弟。”
眾士卒:“知道咧。”
校尉走出城樓頂着寒風來到城垛邊,只見一支支火把組成了一條火龍,飛速的從原野上衝進了定襄城。
看着看着,校尉哭了。
“長安!我又能回長安啦,我又能回長安啦!”
含元殿火光衝天,賀若懷安的親衛在拚死抵抗,但無論他們怎麼拚命卻怎麼也擋不住蜂擁而入的唐軍精銳。
嘣,嗤,噗!
“僕射小心!”
親衛長猛地推了賀若懷安一把,賀若懷安安全了,可親衛長卻被一支弩箭射穿了面門,他仰面栽倒在地。賀若懷安剛要伸手拽他,一支弩箭激射而至,瞬間穿透了賀若懷安的左臂。
“啊!”
賀若懷安慘叫一聲轉身就跑,親衛們擋在他身後為他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但也就是支持了一息的時間,這些親衛就倒在箭雨之中。
“殺呀!不要讓賀若懷安跑了哇!陛下有令,不論死活,第一個抓到賀若懷安的賞萬金,賜良田百畝!”
“殺呀!抓住賀若懷安。”
賀若懷安一頭撞進瑤光殿內,他那渾身是血蓬頭垢面的樣子,立刻引來一陣驚呼聲。
賀若懷安:“關門,快找東西把大門頂住!”
義成公主衝過來抱住賀若懷安。
“安郎,你受傷了。”
賀若:“用刀把箭桿斬斷,不然我會疼死的,快!”
義成公主躲過賀若懷安手中的長刀高高舉起,可卻怎麼也砍不下去。
“賀若懷安就在這裏,那個女人也在這裏,圍住這裏!”
瑤光殿外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晝,賀若懷安抓住義成公主的腳踝把她拽倒在地拉進懷中。
嗡!嗤嗤嗤嗤!
一整弩箭破窗而入,狠狠釘在柱子上窗棱上和桌案床榻上。
義成公主:“安郎,我夢是要死了嗎?”
賀若懷安:“怕是活不成了,你怕嗎?”
義成公主:“江小白不是在和李家和談嗎,為啥李家的兵卻殺進了定襄?”
賀若懷安:“我們上當了,我被江小白騙了,他就是李世民派來的!”
義成公主:“廉子卿呢?”
賀若懷安閉上雙眼哽咽着說:“子卿,怕是已經命歸黃泉了。”
“懷安兄,子卿還活着,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