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死定了
天亮的以後，疊羅施的金頂穹廬內一片吵鬧之聲。幾個阿史那氏的部族首領還有其他一些終於大可汗的部族首領聚集在穹廬內爭吵不斷。
各部聯軍已經集結開進到距離營地五里的地方，這一次陣勢很大，黑壓壓的不下五萬大軍一字排開，那真是人挨人人擠人，如同洪水一般一眼望不到頭。
而疊羅施這邊卻如同一瓢熱水倒進了螞蟻窩裏，那碗全都亂了套。
俗話說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平時打仗疊羅施就算不親自上陣也會坐鎮指揮，最不濟還有巫摩達和莫戳兩員大將鎮場子，可今天這三位全都沒影了，這怎能不讓首領們着急。
眾首領快把穹廬翻遍了也沒找着疊羅施，巫摩達的小兒子和部眾還在，而莫戳乾脆連部眾都沒了，只剩下空蕩蕩的營地。
一個鬍子雪白的阿史那氏老首領喊到：“騰格里呀，阿史那氏究竟做了什麼讓您如此憤怒，讓您降下如此重的懲罰。他們兄弟之間已經在互相廝殺了，究竟還要流多少血才能安寧啊！”
另一個老首領說：“別說這些了，現在阿史那社爾的軍隊都快殺到眼皮子底下了，大可汗不在，巫摩達不在，莫戳也不在，這明顯就是跑了唄。可我就不明白為啥要跑，明明之前都是咱們贏嘛。這回社爾的軍隊雖然多，但誰都能看出來，他把家底都擱這了，只要能打贏他，大可汗就是當之無愧的大可汗！跑啥呀！”
白鬍子首領：“不管怎樣咱們得先出兵，你，率領本部人馬在左。你，率領本部人馬在右。剩下的跟着我居中纏住社爾的主力，這一次咱們得拚老命了！”
“嗷！”
嘟嘟嘟嘟嘟！
疊羅施的大營內終於衝出了大隊人馬，這些人馬迅速列陣，雖然只有三萬多但能看得出來，這些人馬都是各部的精銳戰士。
阿史那社爾一直等到對面的軍隊佈陣完畢也沒下達進攻的命令，他手下的萬夫長問：“可汗為啥不下令衝鋒？”
社爾：“我沒看見疊羅施的戰旗。你看，那些戰旗都是阿史那氏和其他姻親部落的旗幟。而且不僅沒有疊羅施的也沒有巫摩達的，就連莫戳的也沒有。難道，我們中計了？”
萬夫長：“可汗，如今咱們把家底全壓上了，各部首領也都鐵了心要吃掉疊羅施，這時候猶豫不決會影響士氣的。要我說，管他在不在，直接殺上去就行了。就算殺不了疊羅施，至少也可以搶到不少的牛羊、帳篷女人和財物，有了這些我們也不算吃虧了，對各部也有個交代。”
社爾回頭看看身後相隔兩里遠佈陣的兩萬薛延陀騎兵，他的心裏有了底。
社爾：“不等了，進攻！”
嘟嘟嘟嘟嘟！
嘹亮的個牛角號聲突然響起，阿史那社爾連後手都沒留，五萬大軍同時發起了衝鋒。
戰馬從慢走到小跑，再從小跑進入狂奔，這個過程絕對不超過兩百步。幾十萬隻馬蹄狂暴的敲擊着大地，一排左手舉盾右手手持長槍的騎士沖在最前面，緊跟在後面的是一排善於騎射的弓箭手，一把把長弓已經長開，一支支狼牙箭已經上弦。
緊跟在弓箭手之後的是手舉彎刀的騎兵，社爾的五萬大軍就這樣一排接一排如同海嘯般的沖向疊羅施的軍隊。
大地在震顫，綠茵茵的草地在飛速的向後退卻，疊羅施的軍隊修築的板車防線飛速的放大。
突厥萬夫長：“加速，殺！”
“殺！”
阿史那社爾的騎兵們把憋在嗓子眼很久的殺氣瞬間吼了出去，疊羅施的軍隊那邊，白鬍子首領拔出彎刀指向奔騰而來的敵軍。
“狼崽子們，不要怕！羊再多也是狼的口中肉，敵人再猛也不是我阿史那勇士的對手。阿史那氏的戰旗永遠不會倒下。殺呀！射死他們！”
嗡！
早就蓄勢待發的弓箭手瞬間鬆開右手，烏雲般的狼牙箭飛向社爾的大軍。
飛竄的狼牙箭帶着呼嘯聲扎在人身上，剎那之間戰馬的悲鳴摻雜着人的慘叫響成一片。一匹匹狂奔的戰馬栽倒在地，戰馬連同騎士瞬間被無數的馬蹄踩成了肉泥。
栽倒的人馬也會成為身後騎士的障礙，往往一匹馬栽倒就能連累身後的三四個騎士。
但這時候根本沒法轉向和躲避，因為騎兵尤其是如此規模龐大的騎兵發起衝鋒之後是根本無法停止的，這時候誰下命令都沒用，只有當衝鋒群衝進目標展開殺戮之後才會逐漸停頓下來。換句話說，只要戰鬥不結束，騎兵的衝鋒是永遠不會停止的。所以這時候所有騎兵能做的就是盡量壓低身體，拚命催馬狂奔，也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衝進敵軍的大陣裏面，唯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五萬騎兵的衝鋒無論在視覺上還是在心理上都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壓力，數不清的馬蹄敲擊着大地，飛速沖向防線。
當疊羅施軍的弓箭手抽出第四隻狼牙箭的時候，社爾的騎兵已經衝到了眼前。
狂奔的戰馬一匹接一匹的撞在了板車構成的防線上，巨大的衝擊力讓戰馬骨斷筋折，口噴鮮血倒在地上，馬背上的騎士被巨大的慣性推了出去，狠狠的撞進敵軍的人群里。
有的騎士根本不用對手去殺，因為當場就被撞得躺在地上噴血。還有一些比較倒霉的直接撞向了樹林一般的長槍上，頃刻之間就被數把長槍洞穿，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前排騎士的慘烈衝鋒為後來的騎士打開了突破口，板車防線接連被撞開十幾處缺口，這十幾處缺口就成了社爾軍攻入疊羅施營地的通道。
戰鬥進入了慘烈的肉搏戰階段，疊羅施的中軍險象環生，眼看着就要撐不住了。
白鬍子的首領的白鬍子已經變成了紅鬍子，他站的地方原本是安全的，可現在卻成了前線。
“殺！”
喀，噗！
白鬍子首領一刀將一個大吼着催馬而來的年輕騎士砍下馬去。
白鬍子首領：“小狼崽子，就知道叫喚，叫喚的再響有啥用，還不如省點力氣砍人呢。你得跟我學呀，哦，你沒機會了。阿史那的勇士們，給我殺！吹號！那倆老東西也待夠了，叫他們衝上去鬆鬆筋骨！”
嘟嘟嘟嘟！
疊羅施軍的二左右兩翼殺出兩支騎兵，開始對社爾的軍隊實施包抄。
社爾：“吹號！叫夷男來！”
嘟嘟！嘟嘟嘟！
夷男聽到這號聲之後，雙眉皺了起來。他轉過臉望着左手的方向，在那個方向的地平線上升起了一桿黑色金狼旗。
夷男：“就一桿旗，到底是有人還是沒人？我的斥候去了就沒回來，說明對方不想讓我知道虛實。來的是誰？”
侍衛：“可汗，社爾可汗又在催了。”
夷男：“別理他，全軍轉向，面對那桿金狼旗。啊！”
夷男的話音剛落，那桿金狼旗旁邊又升起了一桿狼頭纛。
夷男：“疊羅施，是疊羅施，我們中計了！”
侍衛：“可汗，社爾可汗又在催了！”
夷男：“不要管他！全軍後退五里！”
侍衛：“可汗！”
夷男：“不想死就聽我的！我們薛延陀只為自己而戰！”
白鬍子首領：“哈哈哈哈！大可汗來了！我就說嘛，我們阿史那的勇士從來不會不戰而逃。狼崽子們，大可汗是設計要殲滅阿史那社爾，都給鼓足了勁殺呀！這幫賊骨頭白眼狼不能放走一個！殺呀，殺呀！”
疊羅施軍士氣大振，反觀社爾的軍隊卻有些慌亂了。社爾眼睜睜的看着夷男的軍隊後撤，把社爾軍的後背完全交給了殺過來的疊羅施的精銳部隊。
社爾：“夷男，你這個滿嘴謊言的小人！勇士們，疊羅施來了也不用怕，他們的人沒我們多。進攻，進攻！不要停！”
噗！一桿長槍穿透了白鬍子首領的胸膛，老首領二目圓睜用最後的力氣將彎刀砍進了那個千夫長的脖子，倆人一起從馬上栽了下去。
白鬍子首領：“疼，打了一輩子仗這次最疼了。騰格里，我來了。”
板車防線早已經不存在了，五萬大軍集中在一起攻擊一點這不是靠勇氣就能擋住的，中軍已經被壓迫的步步後退，瀕臨崩潰。就在這時，巫摩達率領一萬精銳殺進了戰場，瞬間穩住了岌岌可危的中軍。
疊羅施也是紅了眼，一方面是恨社爾，一方面是因為莫戳。可以說，莫戳既沒又按照他和社爾的約定在戰場上反戈一擊，也沒有按照疊羅施希望的那樣和疊羅施聯手滅了阿史那社爾，莫戳腳底抹油跑了。
這場戰鬥完全成了阿史那社爾和阿史那疊羅施的爭權之戰，形成了二虎相爭的局面。
此時此刻，交戰雙方已成膠着態勢，雙方可謂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夷男站在遠處看着戰場，他心中震驚不已，通過這場戰鬥夷男真正認識了突厥的強大，認識了阿史那氏的勇猛。
夷男回頭看看自己身後這兩萬騎兵，就在昨天他還為自己的兩萬精銳而自豪，可現在一看，他的兩萬精銳如果投入戰場只怕用不了多一會就會被消耗的一乾二淨。
夷男：“薛延陀還不強大，這時候退卻不代表懦弱，而是為了薛延陀的未來。我們走。”
夷男調轉馬頭催馬而去，兩萬薛延陀騎兵緊跟着離開。
薛延陀騎兵的離開讓疊羅施沉底鬆了一口氣，他立刻把監視薛延陀的兩千金狼附離調入戰場，兩千金狼附離數量不多，但絕對可以起到一擊致命的效果。
疊羅施親自率領着兩千金狼附離殺進了戰場，他的目標是阿史那社爾。
戰鬥從清晨一直進行到下午，這是突厥汗國最精銳的部隊之間的較量，大地上鋪滿了人和馬的死屍，阿史那氏的鮮血將綠色的草原染成了紅色。
打不動了，再勇猛的戰士也有力竭的時候。現在的交戰雙方全都是精疲力竭。那些士卒僅憑着意志力在戰鬥，戰場上已經沒有喊殺聲了，只看見雙方的士卒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槍，然後雙雙栽倒在大地上。
疊羅施終於和阿史那社爾會面了，兩個人全都渾身是血。
疊羅施：“社爾，你的金令箭是哪來的？”
社爾：“去問你阿爸。”
疊羅施：“你騙我！我阿爸已經被你們害死了！”
社爾：“呸！是你勾結江小白害死了你阿爸！”
疊羅施：“等等。你是聽誰說的？”
社爾：“你不要抵賴，這是莫戳的大舅子跟我說的！”
疊羅施：“莫戳的話你也信！”
社爾：“呃。停，別打啦！”
疊羅施：“停手！快停手！”
雙方的士卒早已經停手了，當聽到兩位可汗異口同聲喊停手的時候，不少士卒一頭栽倒在地。
疊羅施：“社爾，你跟我。”
嘟嘟嘟嘟！轟隆隆隆。
一支軍隊出現在戰場邊緣，一桿黑色金狼旗迎風飄揚，金狼旗下莫戳拔出彎刀大喊：“我！阿史那莫戳，也是有資格成為突厥大可汗的！騰格里給了我機會，就在今天，就在這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歸順我的酒鬼在原地別動，否則就是死！”
金狼附離們迅速向疊羅施靠攏，社爾的侍衛也把社爾圍在當中。戰場上很多沒死的受傷的阿史那氏的士卒互相長扶着向疊羅施走去，有些走都走不動的，向著疊羅施爬去。
疊羅施：“不要過來了！就躺在那！我們會勝利的，你們等着我！社爾，你怎麼說！”
社爾：“我跟你聯手弄死莫戳！”
疊羅施：“好！”
巫摩達：“莫戳！你這個白眼狼兒，算來算去，沒想到你是最陰險的那個！”
莫戳：“哈哈哈哈哈。現在知道了，晚啦！勇士們，給我殺！”
莫戳的軍隊並不多，只有一萬多人，但是這一萬多人可是養精蓄銳的生力軍，是疊羅施和社爾身邊那些靠意志支撐的士卒所不能比的。雖然不肯承認，但疊羅施清楚的知道，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莫戳的軍隊發起了衝鋒，一萬多騎兵如同一萬隻惡狼一樣撲向了疊羅施和社爾的殘軍。
莫戳的雙眼瞪得溜圓，手中的彎刀越舉越高，莫戳的心跳的快要從嘴裏蹦出來了。大可汗的位置從未像今天一樣離他如此之近，就要成功了，只要莫戳能砍掉疊羅施的腦袋，那今後這草原就是他的了。
莫戳狠命的踢着戰馬，戰馬長嘶一聲速度陡然加快，此時此刻，莫戳的眼裏只有離他越來越近的疊羅施。
嘣，嗤，噗！
一道寒光閃過，一根黑色的鵰翎箭貫穿了莫戳的戰馬的頭顱，戰馬一頭栽倒在地，莫戳驚叫着從馬背上飛了出去。
嘣，嗤，噗！
有一根鵰翎箭射穿了莫戳身後旗手的胸膛，旗手連帶黑色金狼旗重重的摔在了草地上。
嘟嘟嘟嘟！嘹亮的牛角號響徹雲霄。
疊羅施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戳，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