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無力
屋外的打鬥聲不時傳來，顏昌坤已經聽到了逼近的腳步聲。
“大公子，四周都有大船，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門外的岳籍探出半個身子來。
顏叔敏一把甩開顏昌坤的手：“好了，快走。這周圍都是埋伏，就等着你自投羅網，快走，快走。”
顏昌坤卻突然異常固執，他和那條鐵鏈卯上勁了，低着頭用力地砍着鐵鏈，連着砍了幾十刀，砍得刀刃都卷了起來，鐵鏈還是紋絲不動。
顏叔敏急得只跺腳：“昌坤，昌坤，你砍不開的，快走，快走，記住我說的話。”
短短的時日顏昌坤從雲端跌入泥里，他救不了顏府婦孺，救不了父親，如今只能眼看着三叔入京，受辱而死。現在看來，當初他立誓成為宰相就顯得多麼諷刺，他低着頭，拿着那把已經廢掉的刀，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
“昌坤，不要猶豫，昌坤。”顏叔敏去拉他，可是兩人隔着兩步距離，他俯下身子去看顏昌坤的眼睛，見他眼神已經失焦，便大喊道：“昌坤，昌坤，你醒醒，你醒醒。這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的，我說了你和宗燾在顏家就不算敗了。昌坤，我知你此刻甚感無力挫敗，但是，只要你們活着，顏家就還有希望。你應該學學曹家那位大小姐，曹家那些潑天的富貴，她說放手就能放手。昌坤，昌坤......岳籍，帶大公子走，快走。”
打鬥聲越來越大，岳籍得了吩咐，也顧不得那麼多，進了屋子就要去拉顏昌坤。
顏昌坤被拉得一個趔趄，人這才有了知覺的模樣，他抬頭看着顏叔敏，滿臉悲痛欲絕：“三叔，二叔，二叔已經死了。”
顏叔敏一愣，隨即落下兩行清淚，點了點頭，揚了揚手：“我知，我知，你走，快走。”
實在太痛苦了，明明近在咫尺，卻救不了。
這時，有一個大漢已經衝到了門口：“顏大公子，既然已經來了，那就莫要走了。”
岳籍衝出去反手一刀，那大漢轟然倒地，他轉過頭：“公子，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越來越多的人湧上了這條船，這一次為了隱匿行蹤，顏昌坤只帶了二十人，看着那些人如狼似虎地衝上船，似乎要把他們撕碎，顏昌坤最後看了一眼顏叔敏，他雙眼通紅，裏面佈滿血絲：“三叔，保重！”
顏叔敏點了點頭，就見顏昌坤拿着那把已經廢了刀和岳籍沖了出去，然後就是兵器相撞的聲音。
一瞬間，顏叔敏就像老了二十歲，他佝僂着身子，緩緩地坐在床邊，透過窗戶能看到甲板上的打鬥，鮮血噴濺，身首異處，大隋朝又要亂了。
“公子，走不了了！”岳籍和顏昌坤到了樓梯口，就看見大批將士手持利刃涌了上來，他們已經被逼入絕境了。
顏昌坤看着幾乎冒着寒氣的江水：“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
岳籍點頭：“公子，我斷後！”
“一起走！”顏昌坤把手中的刀往樓梯口一扔，拉着岳籍就跳了了滾滾的喝水之中，入水的那一刻，整個身子瞬間僵硬了。
“快追，快追！”甲板上有人大喊，散落在大船周圍的小船趕緊衝進了濃霧裏。
可是今日的霧太大了，不管是人還是舟，入了濃霧中就迷了方向。
剛剛明明有兩個人在此處落水，眨眼就沒了蹤跡。
......
顏昌坤感覺自己身子忽冷忽熱，突然臉上一疼，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了那張鬍子拉碴的臉：“高將軍！”
高將軍見他醒了，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沒事。”
“岳籍呢？”顏昌坤四下看了看，沒看到岳籍的蹤跡。
“岳籍身子好，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就當沒事人一樣，現在去碼頭看熱鬧去了。”高將軍把一旁的碳爐往顏昌坤身邊拉了拉：“你醒了就好。幸好我一直派人跟着你們，也幸好今日大霧，天時地利。”
“既然天時地利，為何救不了我三叔。”
高將軍此刻穿一身短打，他看着顏昌坤：“我們已經藏在這山陽倉有些日子了，大公子可有什麼章程。”
五千顏家軍從洛陽逃散開來，五千人馬出現在一個地方太過顯眼，而且如今他們如喪家之犬，無軍餉無糧草，五千人一起行動，那就等着餓死。顏昌坤把五千人分成每一百人一隊，從不同的方向往西域而去。西域是顏家軍的大本營，只要進了西域，大家才算安全。
顏昌坤和高將軍一路，帶了一百人逃到了山陽倉，可謂是狼狽至極，如今為了掙些口糧，上陣殺敵的將士卻在碼頭做起了苦力。這一次，為了救顏叔敏，他們又折損了二十個兄弟。
一路上，大家身上的銀錢已經用得精光，去西域的路何其遠，沒有馬，沒有糧，沒有禦寒的衣裳，用他們的兩條腿，只怕沒有到西域就死在路上了。
“你剛剛說岳籍在外面看熱鬧，看什麼熱鬧！”
他們現在呆的地方是在橋下，拉了兩塊破布，地上堆了一些稻草，稻草濕漉漉的，一盆碳冒着濃煙，嗆得顏昌坤眼睛發紅，高將軍身子高，此刻蹲在地上：“本來尋了間客棧準備讓你好好休息，可是，看到了溫寺人，所以趕緊把你帶到了這裏。”
“溫寺人？”顏昌坤細細思索：“是陛下賜給吳王的那個寺人嗎？”
高將軍點了點頭：“正是！”
“他來這裏幹什麼？”
“剛開始我以為是來抓我們的，後來看見他在碼頭和人吵起來的，竟然到了要動刀劍的地步，還是河道知州趕了過來，才化解了一場干戈！”
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高將軍趕緊抽出手中的匕首，緊緊盯着外面的那個人影。
“是我！”岳籍的聲音傳來！
高將軍這才收了匕首，掀開了布簾：“碼頭上怎麼樣了？”
“碼頭處不是停了三艘大船嗎，聽說是曹家的船，現在由花樓的人看着。”岳籍貓着身子進來了，蹲在炭火旁烤了烤手：“溫寺人說過來替丹陽縣主來護送這三艘船回丹陽。”
“曹家的船為什麼要溫寺人來護送？”
“我本來也不知道的，後來聽旁人說，丹陽縣主嫁給了曹家三爺。而曹家三爺在洞房花燭之夜斃命。”
“他媽的！”高將軍突然大罵一聲：“就是我這個粗人也知道裏面有貓膩，曹家人也太蠢了吧，那縣主是什麼人都能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