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噩夢了,震驚
蕭翎羽躺在榻上,意識清晰,確信自己是在古代了,卻也不敢相信,不久前沖入陣中勇猛拼殺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一切都如夢如幻。依娜坐在榻前,托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他,蕭翎羽瞥了她一眼,又轉過了頭,閉上眼睛,忽然滿腦子都是血雨腥風,趕緊睜開雙眼。
依娜悠悠說道:“想不到你這麼勇敢。”
蕭翎羽嗯了聲,卻不接腔,只在心裏道:我也是今天才發現,自己可以勇敢到這種鮮血淋漓的程度。
依娜又道:“你的武功很怪異,可是,你不會騎馬?”
蕭翎羽又嗯了聲,心裏對自己說:看來這個時代武功才是護身保命之根本,可惜沒有深入去學。
依娜掏出一樣東西,遞到蕭翎羽面前,卻是那個砸了人的手機,已經分成三塊。只聽她說道:“這是你的,是隕石么?你用它救了我。”
蕭翎羽開口,淡淡道:“不是隕石。”
依娜道:“那是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是做什麼用的?很精緻,可惜已經砸爛了。”
蕭翎羽接過去,將手機拼湊好,居然還沒有壞,高檔產品就是不一樣,但到這裏都一樣,等於報廢了。蕭翎羽獃滯地望着顯示屏,早已經完全沒有了信號,現實告訴他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隔絕了他所熟悉的世界。
蕭翎羽隨意按了幾下鍵,依娜聽到清脆的嘀嘀響聲,雖然很輕微也不禁感到神奇,睜大美麗的眼睛看着。蕭翎羽可以理解,見尚有一格電,便隨手點播音樂,依娜骨子裏流着的便是樓蘭人愛好歌舞的血液,自然而然沉浸在了后時代的樂曲之中,渾然忘記慘烈的一切。
音樂聲停了,蕭翎羽將手機遞給依娜,她回不過神來。良久,依娜才如夢初醒,蕭翎羽將手機放到她手裏,說道:“給你。”
依娜問:“給我?”
蕭翎羽點點頭,見依娜露出喜悅之色,把手機捧在手裏,想如蕭翎羽般按出它的神奇功能,卻不知如何下手。
蕭翎羽並沒有立即教她,伸過手去按鍵關掉機,說道:“這個東西很快就不能用了。”
依娜問道:“你是說,它很快就不能奏出樂曲了?”
蕭翎羽回答:“是的。”
依娜難以理解,追問:“為什麼?”
蕭翎羽說:“不能就是不能,沒有為什麼。”說完感覺自己的語氣太重,過於搶白,而依娜聽了也怔住,默然不語。蕭翎羽想解釋一下為什麼,可是又從何說起呢?即使依娜相信,也無異於天方夜譚。
蕭翎羽感覺睏乏襲上心來,眼皮也不知不覺合攏,他彷彿躺在雲端,周圍都是黢黑的夜空,飄呀飄呀,突然一陣狂風卷過來,把他從雲霄拋下,直墜萬丈深淵,摸不着天,落不着地,他只有眼睜睜的焦灼與抓狂,眼前都是黑糊糊的風雲變幻。
終於,落到實地了,他感覺被什麼東西壓着,他推了一下,沒有推動,觸手是冰涼的,硬邦邦的,他看到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青面獠牙,四周全是屍體,陰風陣陣。蕭翎羽掙扎着要爬出去,那些屍體溶化成肉泥四下里滾落,流向漫山遍野。蕭翎羽驚恐萬分、心膽俱碎,手腳並用拚命地奔逃,屍水肉泥淹沒過來,瞬間已至膝蓋,蕭翎羽全身心由上而下涼了半截,猛然一個激靈……
坐起身來,眼前漆黑一團,蕭翎羽感覺有東西從身上滑落,伸手一撈,觸到件柔軟之物,隨手撿起來,是塊毛氈。蕭翎羽摸摸頭,摸摸眼睛鼻子耳朵嘴,還實實在在,只是滿臉冷汗,原來做了個噩夢。
蕭翎羽摸到那塊毛氈,記得躺在這裏時,身上並沒有蓋任何東西,敢情是依娜拿來給他蓋上的。此刻夜涼如水,蕭翎羽卻心中一暖,睜了睜眼睛,黑燈瞎火,習慣性在牆頭摸索,才恍然不可能有開關之類的設備,心裏是多麼希望又回到他熟悉的世界。
門縫有微弱的光線透進來,蕭翎羽裹着毛氈,走到門邊從門縫往外看,無邊的黑暗裏,一堆堆篝火燃燒着,樓蘭人就地坐着,牧澤、依娜、辰軒都在其中,守護陪伴着幾十具遺體,野虜人的屍體已不知去向。風吹火動,蕭翎羽感覺這間黑屋子裏,似乎有很多雙眼睛正瞪着他,渾身毛孔直豎,想到篝火旁坐會兒,門開到一半,又覺得不太妥當,跑過去跟樓蘭人說什麼呢?像個傻子似的?而且那裏那麼多死人,氣氛也很詭異。
縮手縮腳爬回榻上,不敢胡思亂想,眼睜睜等待着天亮,等待就意味着煎熬,蕭翎羽淪落到這裏,這天所面對的問題,是他二十一年的成長中無法預料,不可想像的。蕭翎羽懷疑現在的他還是不是他自己,可一切卻又那麼真實……
真實到他一閉上眼睛,鮮血淋漓的陰影就在他腦袋瓜子裏纏繞,蕭翎羽揮之不去,心中盼望着白天快點到來,渾身已是雞皮疙瘩,眼前還是黑沉沉一片。
蕭翎羽使勁回憶往昔,回憶那個原本屬於他的時代,回憶那些鮮活的歡聲笑語,回憶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忽然感覺,那時的生活是多麼美好,晃晃悠悠恍恍惚惚,他又回到了那個世界……
迷迷糊糊,蕭翎羽睜開雙眼,已是天色大亮。
蕭翎羽爬起來,走了出去。篝火已經熄滅,草坪上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卻不見牧澤他們,青壯年都不在,那些遺體還並排橫在那兒。蕭翎羽心裏奇怪:都幹什麼去了呢?
帶着疑惑,蕭翎羽信步而行,沒有看見辰軒,這些老弱婦孺也不過問他,經過昨日一役,牧澤打消了對他的防範監視,不再限止他的走動。驀然間,蕭翎羽感覺到地動山搖,緊接着聽見“……喀…嚓…嚓”的聲音,好奇心驅使他沿着動靜的方向而去。
走着走着,又似一陣山搖地動,“喀…嚓…嚓……”巨響,蕭翎羽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地震?”
跑上一個沙堆,極目遠眺,蕭翎羽望見許多胡楊樹在晃動,再定眼一看,原來那些青壯年樓蘭人,都在這裏砍伐胡楊。蕭翎羽不明白樓蘭人到底為何要大舉砍伐胡楊,但他清楚胡楊樹對這塊綠洲的重要,對生活在這塊綠洲的樓蘭人多麼重要,是這裏的命脈所系。
“蕭翎羽――”
聽到呼叫,蕭翎羽回頭,看到依娜正朝他奔跑過來。蕭翎羽沒有回應,又轉頭望向那些砍伐胡楊樹的樓蘭人。
“蕭翎羽,原來你跑到這兒來了。”
“你找我么?”
“是呀!我送早膳到你房裏,沒看到你人,你餓了沒有。”
“有點。但是沒有味口。”
依娜與蕭翎羽並肩站着,見他沉默寡言,憂慮地望着前方的砍伐,便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蕭翎羽反問她:“你們砍伐胡楊樹,是幹什麼用?”
依娜說:“安葬用的,昨天抵禦野虜人,我們已死亡八十二人,他們都是最優秀的樓蘭子民,要為他們舉行莊重的葬禮。”
蕭翎羽說道:“為了墓葬,砍伐如此多胡楊,對於你們生存的這塊綠洲,確實足夠莊重,更是隆重得近乎奢侈,或許這些死去的優秀樓蘭子民,他們在天之靈,地下有知,並不希望你們這麼做。”
依娜臉色微變,震驚於蕭翎羽為何說出這番話。樓蘭城尚未消失之前,就有明文條令禁止亂砍亂伐,樓蘭人也意識到樹木對於綠洲的彌足珍貴,而唯一的例外便是用於墓葬,所謂死者為大,出於對死者的敬重,用珍貴的木材安葬亡靈,被樓蘭人視為崇高的儀式,而不加節制,這種傳統持續盛行着。即使樓蘭城被埋葬在了沙漠裏,也沒能使他們改變這種信仰,怪罪於一場瘟疫,天災與,迷惘了樓蘭人的眼睛,看不清殘酷的本質。
蕭翎羽清楚無法改變他們的葬禮,不能用一副薄棺打發這些樓蘭烈士,或者就用一把火送他們到西方極樂世界,會被視為大不敬,搞不好會被樓蘭人五馬分屍。
蕭翎羽見依娜像看怪物一樣盯着他,又想起個疑問,脫口而出:“昨天那些殘兵游勇是什麼人?”
依娜被這個問訊引向另一狀態,詫異道:“你不知道嗎?他們是野虜人,我爹爹說,他們比當年的匈奴人還要兇狠,這些年,也時常與你們漢人發生衝突,這次應該是被你們大隋的軍隊打敗,逃亡到這裏來的,可還是害死了我們這麼多人。”
蕭翎羽喃喃自語:“大隋!隋朝!隋唐!野虜人?野虜人……真是來到了一個混亂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