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落花飄零(2)
第56章落花飄零(2)
冰兒那個傻丫頭,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點倒是有些像那個打我,將我毀容的狠絕的丫頭,烈性子,全然不是平日裏那個溫和的女孩,都是情愛惹的禍啊,如果不是愛連如水愛得那般深切,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吧。
為愛成痴成狂,竟到了這般決然的地步,想她在看見連如水的時候就已經崩潰了,幡然覺得自己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是那般幼稚,多麼諷刺啊,又多麼可悲呀。
事情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所沒想到的,我沒想到那個丫頭竟會自殺!是在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贖罪么?以這種狠冽的方式來贖罪?亦如那時選擇自殺的景灝。
不得而知,心下一片煩亂,手觸摸到那跟青玉笛,凄苦一笑,走出房間,進了那花香繚繞的後院,躺在早已放在那裏的青藤椅之上,緩緩合目,一院的靜謐,風夾雜着清香撲鼻而來,讓我想起了潯安的那個小院子,突然很想那裏,很想吳媽做的飯菜和糕點,很想梅兒那可愛的小酒窩,很想木逸清的笛聲……
快了吧,快要結束了吧!一切來得這麼的快,就結束得這麼的快,快得讓人毫無防備,誠如我一來到這裏就要嫁給玄帝,懷上孩子沒多久就失去了,愛上他沒多久就不得不與他告別了,太快了,快得我滿心眷戀的時候竟要將我與他分開,與這紅塵俗世告別!
“妍櫻,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清脆爽朗的聲音響起,玄帝一身明黃色龍袍,腰間金質玉帶,挺拔俊俏身姿,俊美的面容,笑容燦爛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滿臉笑意的他,我笑問道:“何事這般高興?”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深邃的眼眸之中閃着亮光,沁滿爛漫的笑意。
“真巧,我也有事想要告訴你!”我笑着說道,終是下定決心要告訴他了,無論結果如何,他作何反應。
“好,”玄帝朗聲應道,今日的他看起來真的很高興,不知道是何事令他這般欣喜,突然覺得自己在他這麼高興的時候對他說出這些事情,太過於殘忍了一些,猶豫了一會,瞬即又定了定決心,不再動搖。
“記得曾經說過如果我會吹笛了,那麼我們就共譜一曲,你彈琴,我吹笛,今日我剛巧想了起來,不如我們同奏一曲如何?”我問道。
“好,趁着今天高興,便應你所說,我們共譜一曲,”玄帝應道。
玄帝命人拿來他的古箏,緩緩落座,修長的手指輕放在古琴之上,我笑着拿出青玉笛,輕笑着:“這是我們第一次同奏一曲,不知能否奏好?”
玄帝但笑不語,輕撥琴弦,我輕笑着,長身而力,靜看着他,笛聲飄逸而出,緊接着是他的琴聲相合,餘音渺渺,悠揚清越之聲,帶着淡淡的傷感與離別之意。
一曲下來,玄帝得意的笑問:“如何?”
“呵呵,如果是在我們那裏,你該是一個名家了,”我莞爾一笑。
收起笛子,在那青藤椅上坐了下來,他亦收了琴,笑看着我,“我說過有件事要對你說的,現在說可好?”
“說吧,待你說完,我也有事要告訴你!”我輕聲說道。
“你也知道后位空置多年,大臣多次進諫要我立后,我只道還未找到能夠統領後宮之人,現在我找到了!”心下微凜,看着他滿是柔情的眼睛,有一絲惴惴不安,他拉過我的手,入手溫潤,暖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略顯冰涼的手,“妍櫻,我想立你為後,你是我心目中皇后的理想人選,明日我會頒下聖旨,昭告天下!”
隱隱的擔憂終是落實了,原來他真的是想要我當皇后,我抽回手去,站起身來,沉靜的看着他:“我不答應。”
“為何?”玄帝看着突然站起身來的我,聽着我的淡聲拒絕,眉頭緊鎖。
我復又緩緩坐了下來,緩聲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皇后我是當不得的,我也沒有這個本事是當。”
“我說過我有三件事瞞着你,今夜我就將這三件事告知於你!其一,我身中奇毒,雖然木大哥給我解了身上大半的毒,但是仍有殘留,那毒隨時會要了我的命,我所剩時日無多;其二,是關於木大哥的,那日我中毒頗深,以至於雙眼被毀,已然成為廢人,木大哥為了救我,將他的雙眼移給了我;其三,這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其實我並非真正的暮妍櫻,我乃是現代之人,莫名穿越來到妍櫻的身上,我這個身子的真正的主人早已死去,也就是你所愛的那個妍櫻,早就已經死了。”我一口氣的說完這些事情,沒有半點遲疑,是怕自己稍一鬆懈便說不出口吧!
玄帝呆愣的看着我,神色複雜,我緩緩說了起來,從我在家自殺的那一刻說起,到我被冰兒綁去,毒打一番,毀容不說還給我下了毒,等等,全然告知於他,沒有一絲隱瞞。
說完這些,突然覺得那沉重的腦子已然空蕩蕩了,沉悶的心也變得舒暢了幾分,不似先前那般壓抑。
“不,不可能的,世上怎會有這般離奇的事情?”玄帝低聲喃喃道,繼而又略顯激動的抓了我的雙臂,說道,“你分明就是那日我所見的妍櫻,怎會是另外一個人?”
“你為何不問問我,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其實你不用問我,我自是不知道第一次見你是怎樣的一番境況,在我的記憶之中,第一次見你是在我要嫁給你之前,你出現在我的房中,那日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沒想到就是要嫁給你,”我輕聲道,輕鬆的心情復又沉重起來,隱隱帶着痛楚。
“我也告訴過你,我的心中從來沒有連如水,因為那日也是我第一見他,於他,我自是沒有絲毫的愛意可言的,為他的死傷心落淚,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愧對於他,如果不是我,妍櫻就不會死,他也不會選擇自殺,”本是清爽的空氣,竟讓我覺得窒悶,“我為他哭,是因為我對不起他啊,並非我對他有情!”
“這樣的事情,你讓我如何相信?”聲音之中帶着顫抖,臉上是難以相信的神情。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夢醒之時,我就回到了那是車水馬龍的時代,霓虹燈下,滿街的喧嘩,”抬頭仰望那寥寥繁星的天空,輕聲嘆道。
玄帝長嘆一聲,我看着他悲痛的面容,憐惜的說道:“是我對不起你。”
靜立相對,相顧無言,只有花香繚繞,涼風拂面。
許久之後,我緩緩開口:“於你,我可能只是她的影子罷了,可是,我卻愛上了你,是不是很可笑,本以為我可以忘卻紅塵之事,卻還是陷進了情愛的漩渦,對你動了情。”
“你會不會怪我,到了臨死之前才告訴你這個事情?”輕笑着開口,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沉靜的恍如平靜的水面,被淡淡的暮靄之色所籠罩,迷離的眼神像是在沉思着什麼。
良久之後,飽滿紅唇的雙唇微啟,修長的手伸出,拉過我的手,握在掌心,輕柔的聲音:“妍櫻,誠如你所說,我也愛上了你,深深不能自拔了,不是那個初見的暮妍櫻,而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暮妍櫻,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暮妍櫻。”
聽着他的話語,心中暖暖的,看着他滿是柔情的雙眸,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他抬手撫上我的眼角,輕柔的擦拭着:“陪在我身邊的一直都是你,你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深深的烙在我的心裏,不論你是誰,我愛的是你就行了。”
“是,只要兩顆心彼此相愛,又何需管這軀殼呢!”破涕為笑。
他將我攬進懷中,緊緊的抱着,剎那間,我覺得自己是那般的幸福,甜蜜包裹,欣喜之餘卻又覺得悲涼襲來,這不是我先前所想的呀,如果他真的愛我,那他該怎麼承受這份即將到來的離別?
那一晚,我給他看了我的身體,那深淺不一的傷痕,那如生了暗瘡的紅包,觸目驚心,他看着我殘缺的身子,傷痛劃過臉龐,滿臉的疼惜。
那一夜,是他幫我輕輕的洗澡,只覺得那溫潤的手中,他的手指是那般的冰涼,輕輕的劃過那些傷痕與難看的紅包!又是那般輕柔的幫我上藥,隱隱的覺得背後有溫熱的氣息,像是淚水滴落在背上,我想回頭去看,他卻阻止了我,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淚水呀!
第二日,玄帝頒下聖旨,立梅妃為後,普天同慶!由於淑妃和良妃的死,新又冊封了三名妃子。一連慶祝了三天,絲竹聲不斷,宮內一片喜慶。
暗暗高興的同時,我的身體也日漸下滑,先前的擔心終於發生了,上官宣直接在蓮香宮旁邊的一處別院住了下來,方便來照顧我。
每日上官宣和太醫們都會來為我診脈,臉上皆是一副悲苦之色,我卻只是輕笑着,蓮香宮中瀰漫著葯香味,淡淡葯香充溢了每一處角落。
玄帝每日都會停留在我這裏,面露擔憂的看着我,我會陪着他說很多很多的話,告訴他現代的一些事情,關於以前所說的戀愛之事,結婚習俗,白色婚紗,關於各國的風俗與美麗的風景,又從古談到今,上下五千年,要說的太多太多,竟發覺時間遠遠不夠,少得我不能將我想說的話悉數說盡。
身子越來越差,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天竟有大半的時間在昏睡!清醒的時候,我會寫了自己熟悉的詩詞給他,纏着他讓我彈琴,我喜歡看他靜坐着彈琴的模樣,喜歡聽他的琴聲。偶爾興緻來了,也會與他同奏一曲,不再像以前那樣全是哀傷的曲調,而是明亮歡快的曲子居多。
梅妃亦來看過我幾次,有兩次來的時候我睡著了,她沒有吵醒我,放了糕點便走了,我醒着的時候會陪着她聊天,甚至幫她想她肚子裏的孩子的名字!
看着她那欣喜紅潤的臉龐,那即將為人母的愉悅,我好生羨慕,如果那時我肚子裏的孩子沒死,這個時候也該這般大了,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出生了。
若雨回宮之後,將姓改了過來,住進了爠日宮,單純可愛的他時常會來我這裏玩耍,秦子楠很喜歡這個若雨,時常同他嬉戲打鬧!玄帝見我這般喜歡這個孩子,便讓我收了若雨當義子,若雨滿心歡喜的答應了,聽着他喊我母妃,竟是感動得哭了起來,他倒是人小鬼大,拿了絲帕幫我擦掉淚水,還輕聲勸慰不要哭,還說這應該是個高興的事情才是,以後多生幾個弟弟妹妹陪他玩,這話刺痛了我心中的痛楚,瞬即悲涼滿懷,面上卻只是帶着笑意,輕撫他的頭,心中百般苦楚!
而此時,玄帝和秦子楠都會在一旁靜立着,不說話,想是心內五味雜陳吧!我怎麼可能還會有孩子?即使我想要孩子,我所剩的時日也不允許啊!
我最期盼的就是在我死之前能夠再看一次蓮池之中滿池蓮花盛開的極致景象,只是現在才剛過五月而已,蓮花盛開最繁盛的時候是七月,花開得極致燦爛,滿塘清幽,馥郁芳香。
“妍櫻,你在想什麼?”玄帝大步走過來,清瘦的面容上帶着輕柔的笑意。
“你猜猜!”我輕笑着,起身從紫檀木做的搖椅上站起身來,躺得久了,腿竟是有些麻麻的感覺了。
“我猜你是在想這滿池蓮花盛開的景象,”玄帝看着那蓮池,笑着說道。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我訝然的看着他。
一身釅紫衣衫的玄帝,拉了我在那紫檀木椅上坐了下來,我斜坐在他的雙腿之上,此番舉動,讓我有些窘迫起來,畢竟寧兒還在一旁站着的,臉不覺的紅了起來,低垂了頭,伸手輕觸,滾燙滾燙了,想不到我一個現代之人,現在倒是學會害羞起來了。
玄帝輕笑着看着滿臉緋紅的我,在我耳畔低喃:“想不到你還會臉紅害羞,這倒讓我覺得奇怪了。”
我抬眼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噘嘴道:“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就是那種不知羞的人么?”
玄帝大笑起來,爽朗清脆的笑聲,繼而又道:“瞧你一直盯着這蓮池看,想是想起去年蓮花盛開的繁盛景象了,由此猜到了你心中的想法。”
轉頭看了看那蓮池,輕搖頭,嘆道:“想又如何,只怕我已是瞧不見它今年盛開的景象了。”
“妍櫻,”玄帝面帶疼惜,輕喚了一聲。
“為何百花之中獨愛蓮?”我轉開了話題,免得傷感再現。
“母后很喜歡蓮花,這蓮花池是父皇為母后所建造的,蓮花淡雅清幽,出污泥而不染,清麗如那出塵脫俗的仙子,想是受了母后的影響,才會對蓮這般喜愛,”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溫潤的風輕輕的拂過,臉上閃過一抹迷惘之色,眼中如被水霧籠罩,似是在回憶往昔。
從未聽他提起他父皇母后的事情,雖然見過他的母后,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何以堂堂皇后竟會選擇出家,書上所記載的那句話浮現在眼前,險些拿捏不住,問出口來。
“妍櫻,好久沒聽你吹笛了,不如給我吹奏一曲如何?”玄帝笑道。
“好呀!”拿出青玉笛,吹奏起來,一曲吹罷,竟是忍不住輕輕的吟唱起來:“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幹頭。欄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好詩,不知是誰人所作?”玄帝讚歎道。
“你怎麼不說是我所作的?”我笑着問道。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寫不出這麼好的詩的,”玄帝揶揄似的說道。
“唉,悲哀啊悲哀!我不是古人,也不用深究這些詩詞歌賦,自然是不會吟詩作賦了!”我道,“這詩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寫,只會吟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