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芳草凄凄（1）
第42章芳草凄凄（1）
“暮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琴瑟的嘴角輕動，帶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卻是那般的純澈，晶亮的眸子之中閃着耀人的色彩。
我鎮定的看着他：“如若不是琴公子守在此地，想必我們想遇見也難了！”
“暮姑娘真會說笑！”琴瑟輕笑起來，那宛若天成的面容熠熠生輝，紅顏禍水，這般絕色才真真會是禍水啊！
“琴公子到底為何追殺我們？是誰指使的？”我緊盯了他那如花的笑靨，他卻是低下了眼眸，手再次輕輕的搭在了琴弦之上，手指輕動，幻化為美妙的音符，悅耳動聽，我卻無心欣賞。
“為何暮姑娘初次見我不會覺得奇怪呢？不像他人會有異樣的眼神呢？”琴瑟依舊低垂着頭，長發飄落下來，遮住了臉龐，只余那渺渺餘音飄蕩在空中。
“為何我要覺得奇怪，為何我要像他人一樣有所異樣呢？”我反問，“我是不是該為你這絕色的容顏而驚訝，或是心生嫉妒呢？”
容貌是天生的，是爹娘給的，即使你再不喜歡，那也無法，即使你嫉妒別人那面貌比你漂亮，可那終究只是別人的，不屬於你！也許我會為一個男人擁有這般容貌而心生訝異，也許我會為此而感嘆為何上天會如此垂憐這個男子，可是，我不會嫉妒，不會驚羨，皮囊再好，那只是表面的東西，終究是敵不過人的心的！
“暮姑娘，你是第二個跟我說這話的人！”琴瑟的手指頓了頓，輕太了眼眸，那瑩亮的眸子中閃着耀眼的光芒，帶着幾許溫暖的色彩，不似最初所見那般詭異。
我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那麼第一個會是誰？眉頭微皺，看着那靈動的眼神，那輕盈的笑意，我不解的開口詢問：“琴公子這話的意思是曾經有人跟你說過這樣的話？她是誰？”
“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殺你了！”琴瑟緩緩開口。
我微怔，緩緩吐出兩個字：“為何？”
“你與世人不一樣，不會用那種世俗的眼光看人，不會因為我的不同而厭惡或是害怕，”琴瑟緩緩起身，將古琴輕拿在手中，“你與她一樣，皆是不同於世俗之人，所以我不想殺你。”
“就這麼簡單？”我追問，心中對他口中的那個人多了幾分好奇，會是怎樣的一個人讓他有着這般神情，提到她之時，他的眼睛充滿了陽光的色彩，明亮動人，溫和柔意四起。
琴瑟只是輕輕的笑着，如三月春風般溫和舒適，動作都是那般的輕柔，轉身，那白色的衣袖飄逸而起。
“她是個女子吧？”看着他的背影，我復問了一句，他的身子一愣，腳步微滯，復又輕盈的跨步，慢慢的走遠。
會是怎樣的女子呢？能讓他在提及她之時，表情瞬間變幻，亦能夠讓他饒了我一命？他應該很喜歡那個女子吧！不然在提及她之時，他怎會變得那般的柔軟，就像戀愛之中的人，帶着絲絲甜意。
“妍櫻，”正自準備離開，就聽見了喚我的聲音，我回頭循聲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小船朝着岸邊駛來，一盞小小的油燈掛在船艙的邊上，搖搖晃晃的，在如水夜色之中閃着詭異的光芒。
我看着那立在船頭的那個俊挺的身影，那不正是連如水么？心下一慌，恐他是來抓我回去的，轉身，抬腳就想往前跑。
連如水卻是瞬間出現擋在了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抬頭看着他，那白凈的臉上帶着些許關切之色。
“你想幹嗎？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堅決的說道。
“妍櫻，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送你回去！”連如水的眼中劃過一抹疼痛。
“你……”我猶疑的看着他。
“即使我想你留在這裏，可是，你的心卻早已飄到了他的身邊，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連如水輕聲說道：“這一路艱險難測，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只有看見你平平安安的回到玄城，回到他的身邊，我才會放心，然後我會回到銀月村，不會讓他知道我還活着，你們就當我已經死去，以後再也沒有連如水，只有銀月教的銀月教主。”
連如水的臉被哀傷的氛圍包裹着，眼神瀰漫著悲切之色，看得我心情複雜，神情恍惚，忙低下頭去，不看他，只能感動的說道：“謝謝你！”
“妍櫻，你不用跟我說謝謝，如若你真要謝我，你就答應我一件事情吧！”朱唇微啟，嘴角溢出一抹笑容，柔軟清澈的笑容，只是眼神之中依舊朦朧帶着些許哀傷。
我驚疑迷惑的看着他：“什麼事情？”
他緩緩的走過來，素手輕輕的撫上了我的髮絲，我訝然的往後一退，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臉上帶着木楞的神色，嘴角抽搐似的輕笑起來，笑容苦澀而又僵硬。
看着他那受傷的神情，我心內湧起一抹愧疚，淡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薄唇愈彎，兩邊上揚，笑意漸明顯，較之剛才要好看多了，純澈如山間清泉，眸子閃動，清脆的聲音躍然而出：“妍櫻，我們註定今生是有緣無分，我只想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如若來生還是我先遇見你，是我先愛上你，我們做一對有緣有份的夫妻，過着平淡的生活，遠離這些個紛爭。”
我怔忡的看向他，那閃動的眸子之中帶着幾許期望的緊盯着我，隱隱的藏着幾許嚮往與疲憊，是啊，這樣的生活都讓我們疲憊，這樣的情感都讓我們痛心，如若可以，許多人都想過着無紛無擾的日子！
看着他，我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好！這一世是你先遇上妍櫻的，可並不代表先遇上了、先相愛了，就能夠相守一世的，我不能承諾你什麼，因為我沒有這個權力，也沒有這個信心能給你什麼！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傷害了你，給了你痛苦，如若可以，我只希望這一世你能夠愛上另外一個對你好的女孩，過着寧靜的生活。
可是，這樣的話我要如何才能說得出口？我怕傷害他，這個我一直不想傷害的人，卻一直帶給他痛苦！
“妍櫻，”連如水輕柔的聲音響起，我回過神來，輕輕一笑：“走吧，我們還得趕路呢！”
連如水的嘴唇一龕一合，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麼，我依舊輕笑着，轉身向前，連如水，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我也給不了承諾，承諾對於我來說都是虛假的，都是不可靠的，餘生的事情都難以預見，更何況是來生！
如若真有來生，我祈求上天不要讓我再生為人，我寧願只做那空中的一片白雲，寧願只是那清涼的風，寧願只是那自由飛翔的小鳥！
連如水在客棧之時，挑了一匹好馬，那人說能日行千里，不知道可不可靠，只見那馬全身黝黑，散發著光澤，壯碩的身子使它看起來精神飽滿，再看其眼神，光亮而又有神，那人又說此馬通靈性，不是誰都能騎的，說是前兩日有個人來買此馬，還沒坐穩就被馬兒給顛簸下來了，所以這匹馬雖然很好，卻一直沒人敢買，怕被它摔下來，甚至被踩死。
連如水卻偏偏選了這匹馬，他說這是他第一眼就看中的東西，而且很中意，不想再換，那馬兒不但沒有讓他摔下來，還跑得極快，看來連如水與它有緣。
“妍櫻，我們是去影城找玄帝還是直接回玄城？”連如水帶上了上次見他之時的銀色面具，想是不想讓他人知道，想必更不想讓玄帝知道吧！
我有些猶豫起來，既然玄城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玄帝應該心繫玄城，早已趕回去了吧！可是，如若他回去之時沒有看見我，會不會留在影城繼續找我呢？這麼想之時，又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他雖是對我很好，但是，家國天下事，國家大事遠比家事重要得多吧！
“我們直接回玄城好了！”尋思片刻，我果斷的說道。
“妍櫻，”連如水頓了頓聲，“我還活着的這件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爹，不要告訴老爺你見過我！”
回頭看他，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不能給他下輩子的承諾，但是這件事還是能夠答應他的！
天色微亮，空氣之中都帶着絲絲水汽，亦有微微的涼意，趕着夜色行路的我們，只覺得身上所穿之衣服竟也有些濕濕的了，想是沾了這露水的緣故！
“妍櫻，我們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再走吧！”連如水關切的說道。
只見前面一個有一個賣茶點的小攤，簡單明了的擺設，三張桌子，幾條長凳，一個四方的橫幅飄蕩在半空，上書“茶”字，潦草飛舞！
“二位客官吃點什麼？”一個小二熱情的過來招呼。
“隨便給我們上點吃的就行！”我笑着說道，急於趕路，這吃得馬虎點也就無所謂了。
連如水對着我一笑，轉而看向那小二：“再給我們一壺菊花茶！”
“好嘞，二位稍等！”小二應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沒多久，小二就拿了幾個白饅頭和一壺菊花茶上來，連如水拿起茶壺，幫我倒了一杯。
“請問一下，這裏去往玄城還有多遠？”喝了一口茶，暖上心頭，我輕笑着詢問。
“大約半天的路程，”小二答道。
“二位要去玄城？”小二臉上充斥着驚訝之色，“我勸二位還是別去了，這綺胡攻打玄城，玄城此刻正是一片混亂，情勢危急啊！這兩天看見許多逃難的災民，那模樣看了就叫人心疼啊！”
“現在玄城情況怎樣？”連如水眉頭微皺。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那些逃難的災民說那些個野蠻人到處燒殺搶劫，打家劫舍的，聽說現在正在全力攻打皇城，”那小二繪聲繪色的說道。
我心內一緊，玄帝說過木逸清是文武全才，為何竟會是現在這般境況呢？這些綺胡還真是厲害得很，記得玄國史書上有所記載，玄歷八十三七月年，綺胡全面進攻玄國，玄國九城竟是淪陷了六城，連皇宮都被其控制，幸得當時在位的玄帝不依不饒，勇猛不屈，憑着他的智謀與全國人民的英勇，終是在八十三十月年奪回了其餘六城，僅用了三個月不到。至此之後，綺胡臣服於玄國，每年給玄國進貢一定數量的東西。
想不到百年後其再次發動戰爭！其兇猛之攻勢，竟一下子攻到了皇宮之外，看來這次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吧！或是該說玄國太過於安逸了，而疏於防備呢？
“連公子，我看我們還是先行趕路吧！”已經沒有胃口再吃任何的東西，心中一片混亂，憂心忡忡。
連如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寄着些許擔憂！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了桌上，起身，牽過馬來，擔憂的說道：“妍櫻，不如你先找個客棧住下，我進城查探一番，看看情況如何，我們再做定奪，這般貿貿然的進城，怕還危險重重的！”
“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是我擔心我爹娘的安危，擔心他的安危，我怎能安得下心來！”
正自猶豫着，就看見一個騎馬迎面而來的男子，定睛一瞧，竟是上官宣！
“上官先生！”我大喊了一聲，那已經跑到我前面一點的上官宣，聽見我的喊聲，回頭看了我一眼，讓馬停下來，自己跳下馬來！
身着藏青色長衫，墨綠色祥雲紋繁複的在衣衫之上展開，面冠如玉，那睿智的眼睛透着絲絲光亮！臉色透着絲絲驚喜之色，薄唇微開：“暮小姐！”
“上官先生這是要去哪？”看着他那急匆匆趕路的樣子，定是有什麼急事。
上官宣瞧了一眼我身旁的連如水，微愣：“暮小姐怎會跟銀月教主在一起？”
“此事說來話長，上官先生現在可是趕往玄城？”我關切的問道，不知道他是否是聽說玄城的事情，才會急忙趕往那裏，只是玄帝不是跟他在一起的么？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呢？擔憂不免又加了幾分。
“正是，”上官宣答道。
“為何只有上官先生一人，蕭公子呢？”
“蕭公子聽聞玄城有難，就急忙趕回去了，只是不放心暮小姐你，就讓在下留在梅雪山守候，怕是姑娘回去見不到人會着急。”
看來他的心中還是牽挂着我的，不是么？不然他也不會讓上官宣留在那裏等我了。
“上官先生，我們也正要趕往那裏，不如一起走！”我輕輕一笑。
“妍櫻，玄城情勢險峻，你還是按我說的留下來等候消息，我先行進城打探消息。”連如水看着我，關心的說道。
他這麼看着我的時候，這麼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上官宣眼中一閃即逝的疑惑與驚疑，我卻也不能去解釋什麼，只是對着他笑笑，上官宣輕笑起來。
“不用了！”我堅定的說道，“我們一同進城去！”
“這個急不得，我們需得從長計議，不得貿貿然的進城，”星亮的眸子閃動，如若那夜空的繁星，神色卻是帶着幾分凝重，上官宣沉聲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憂心忡忡的看着他。
“在下之意是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歇息，待到深夜之後，我與銀月教主共同混進皇宮之中，暮小姐沒有武功，還是留着等候消息比較好，一則有利於姑娘的安危，二則我們也少了一份顧慮。”上官宣說道。
此話雖是合情合理，自知在這種情形之下跟着他們，自己會成為他們的包袱，會拖累他們，可是，心中那份忐忑不安，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我怎放下心去安心等待消息？
“上官先生說得是，暮小姐你就依上官先生所說的做吧！”連如水輕聲勸道，他沒有再叫我妍櫻，而是直接稱我為暮小姐了，是啊，有旁人在，該注意點！看了一眼那被面具遮住的容顏，只余那薄霧籠罩的眸子，帶着懇切的意味看着我。
我無奈的點頭，雖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卻也別無他法，自己不能拖累他們，也想早點讓他們去到他身邊幫忙，解了玄城的危機。
等待的時刻總是如此的漫長，他們才走一個時辰，我竟已經是有些沉不住氣的站起身來回踱步了，夜色涼如水，夾雜着絲絲凄涼的意味，不知道是秋意染上心頭，還是心中那難以割捨的牽挂，那滿滿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