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社危急

夯土築成的破敗城牆上，張羽站在五個長社縣信驛使身後，心懸在喉嚨口，低眉垂眼，雙腿瑟瑟顫抖。恐懼象魔鬼一樣附着在身上，好盼望腳下能突然出現一個地洞可以鑽進去躲避。

張羽並不是膽小鬼，過去時常一個人背着紅白相間文書囊在猛獸出沒的嵩山腳下或外方山腳下催馬疾馳，沒有人聽他說過一個怕字。但現在張羽害怕得很，因為皇甫嵩將軍一旦選定他當信使，讓他出城尋找援軍，他以為必然會象以前的數批其他信使一樣，剛出城就被黃巾軍殺死。

張羽從現代穿越到東漢末年來才兩年，他很想在東漢末年開辦一家快遞公司，在他看來，生意一定會很紅火。但他也很清楚，創辦快遞公司只能暗自想想而已，難度之大不亞於登天。

張羽在穿越過來前，在華東某省城著名大學讀書。大二暑假，他打暑期工，為一家快遞公司送快遞。一天上午，天下着蒙蒙小雨，張羽象往常一樣開着電瓶車送快遞，當他路過一個小區門口時，突然從小區里竄出一輛小轎車，張羽趕緊剎車，可是路太滑，電瓶車根本剎不住，張羽驚叫着，隨着一聲轟響，連小轎車是什麼牌子都沒看清便失去了知覺。張羽醒過來后，竟然穿越來到了東漢末年，變成了豫州潁川郡信驛使。

幸好張羽雖然是學霸，但也經常看穿越類歷史小說，不然的話他一定會瘋了。

張羽穿越過來后住在潁川郡守所在地陽翟城內驛置里，平時戴紅頭巾，佩紅套袖，執行任務時騎馬，身背赤白色文書囊。不管怎麼樣，信驛使比郵卒要神氣自由。信驛使執行的都是長途任務，一般在潁川郡範圍內送信，有時也前往豫州刺史府所在地，以及其他郡，甚至一個月還會跑兩趟都城洛陽。郵卒送信範圍在本縣，沒馬騎，只能步行。和郵卒一比，張羽的工作顯得很是高大上。在現代時，張羽不能保證大學畢業后，能夠找到體面工作，在漢代當信驛使雖然有點象在現代當郵遞員，但由於在漢代通信極不發達，郵驛傳工作是全社會的重點工作，信驛使非常受人尊重。

很多豪強地主會讓張羽攜帶私信直接送往目的地，每跑一趟洛陽，張羽暗中都能賺一兩千銖錢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張羽以為只要頭腦靈活，靠夾帶私信照樣能賺大錢。

兩月前的一天，張羽從陽翟背着文書袋前來長社，在皇帝身邊當太監的張讓的族弟張欠，托張羽送一封信給張欠在長社負責田地管理的豪奴，張欠給了張羽兩百銖錢。張欠可不得了，憑着與張讓的關係，在潁川郡巧取豪奪殺人放火，連太守都不敢管。張欠家的房子象魚鱗一樣連成片，豢養着的童婢有幾千人，田地遍佈潁川郡。張羽不敢收張欠的錢，但張欠堅持給，張羽不敢不收。

天有不測風雲，張羽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夜間南陽、潁川、汝南這些都城洛陽的後花園地區竟然遍地鬧起了黃巾亂賊，據說總人數不少於十萬，由於人數實在太多，官府把黃巾亂賊稱為蟻賊。

張羽從陽翟來到長社后，就和皇甫嵩大軍一起被黃巾軍圍困在了長社縣城裏。

“諸位，波才賊寇聚眾數萬，把我大軍圍困於此，我屢派信使出城求援，信使皆被黃巾賊寇所殺。現城中糧食即將告罄，長社危如累卵。一旦城破，不僅我數千精銳會被黃巾賊寇全殲，而且城中百姓也會被全體屠戳。形勢我不欺瞞你們，我希望你們信驛使能夠挺身而出，替我出城尋找援軍。願意當我信使的，請上前一步。”

皇甫嵩將軍的話才說完，張羽還處於愣怔之際，原本站在張羽身前的長社驛置里的五位信驛使一定早就商量好了，竟然突然後退，一起把張羽推向皇甫嵩將軍。

“哈哈哈哈！”皇甫嵩將軍竟然以為張羽自願當他的信使，大笑着抬手拍張羽的肩膀說：“你很勇敢，現在我命令你，立即騎馬出城，前往洛陽方向尋找援軍。援軍一到，我們就裏應外合，堅決把黃巾賊寇全體消滅。”

張羽哭笑不得，他哪想當皇甫嵩將軍的信使啊？誰當信使，誰就有可能會先死。城外有數萬黃巾軍結營駐紮，騎馬衝出城，目標如此醒目，怎麼可能不被發現？一旦被發現，哪有生還的可能？張羽雖然身高達一米八，身體非常健碩，但他並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徒。張羽近來也思考過很多突圍與破敵辦法，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告知皇甫嵩將軍。

張羽別無選擇，他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抗命不遵，必然會被皇甫嵩將軍一劍刺死。皇甫嵩將軍持節，有權臨機決斷一切，張羽親眼看到過，皇甫嵩將軍曾用佩劍刺死了一位作戰不力軍侯。

張羽只能鼓起勇氣，迎視皇甫嵩將軍的眼睛，大聲說：“將軍，我有一個建議。”

皇甫嵩將軍點頭說：“請講！”

張羽看向城外，大聲說：“黃巾大軍駐紮在曠野，原本種植莊稼的田地里長滿高過人頭雜草，正處盛夏，驕陽似火，草木枯萎，用火一點就着。我發現近來氣壓很低，這兩天必然會刮大風，甚至會下雷暴雨。假如能夠在下大雨前，採用火攻之策，火借風勢，必然能夠把黃巾大軍營帳燒毀。”

皇甫嵩將軍快步走到垛牆邊，眺望遠方，又抬頭看天，緊繃著的臉上突然漾起笑容，點頭說：“你姓甚名誰？你所說有些用詞我雖然不明白，但我覺得，你的主意非常好。驕陽似火，天氣象蒸籠，確實有可能會下大雨，正常情況在下大雨前，必然會刮大風。火攻之計甚妙，假如實施成功，我給你記功。”

張羽聽皇甫將軍有可能會採納他的建議，感到受寵若驚，笑說：“將軍，我姓張名羽，是潁川郡信驛使。假如能在晚上實施火攻之計，全軍趁火殺出長社城，一定能一舉把黃巾大軍擊潰。”

皇甫嵩將軍連連點頭說：“有道理。張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你現在就替我出城尋找援軍。”

張羽原本以為獻上破敵之策，就不必出城尋找援兵了。現在皇甫嵩仍然命令他出城尋找援兵，不免有點氣餒。

張羽趕緊說：“將軍，我以為現在不宜出城。”

皇甫嵩將軍的臉突然繃緊，抬右手按住佩劍，殺氣瞬間籠罩全身。

張羽的心一激靈，好擔心皇甫嵩將軍會突然拔出佩劍把他刺殺了啊！但張羽又不得不把話說完，他真心不想現在就出城，因為現在出城，在張羽看來必死無疑。

張羽顫聲：“將軍，我，我不是想抗命不遵，而是我以為應該趁夜出城，為防止被黃巾軍發現，只能步行，不宜騎馬。”

皇甫嵩將軍想了想后，按在劍把上的手移開，炯炯有神大眼睛盯住張羽的眼睛，一副居高臨氣勢逼人神態，點頭說：“行！依你，就晚上出城。不過，我正告你，你假如出城后不去尋找援兵，而是躲匿掉，我會滅你族。”

張羽的心象被鈍刀剮割一樣，彷彿在滴血。

皇甫嵩將軍太冷酷無情，張羽心想，不是老子求你辦事，而是你求老子辦事。但生氣是沒有用的，假如因為生氣拒絕不幹，必然會被皇甫嵩將軍殺了。

“將軍，援軍是誰？您不給我信物，援軍怎麼會相信我所說？”

張羽以為這一點非常重要，冒着惹惱皇甫嵩將軍導致被殺的可能性，都堅持說了出來。

皇甫嵩將軍怔了怔，張羽原本以為皇甫嵩將軍會生氣的，結果這次皇甫嵩將軍沒有生氣。皇甫嵩將軍想了想后，嘆氣說：“張羽，兩月前，朱儁大軍已被黃巾擊潰，我現在不知朱儁將軍是不是已經收攏了殘兵，做好了再次與黃巾軍交戰準備。這樣吧！你前往登封方向，我相信朱儁將軍戰敗消息一定傳到了朝廷，朝廷也一定派出了援兵。至於信物，我不能寫信，因為你雖然趁夜出城，但不能保證不被敵軍捉住。”

皇甫嵩將軍又再次想了想后，從腰帶上解下一枚和田白玉浮雕螭龍玉佩遞張羽，一臉嚴肅之色說：“張羽，這是皇帝陛下賜給我的玉佩，你只要拿出來，任何將軍都會認識。我命令你一定要活着找到援軍。”

深夜，張羽攀着麻繩，從城牆上跳下后，立即鑽進草叢中，貓着腰向遠處逃去。

逃出三四里地后，張羽以為已經脫離了危險，就站直身體，邊沉重喘氣，邊四下眺望。方向很重要，一旦跑錯方向，會多走很多冤枉路。

突然從兩側草叢中竄出十幾個黃巾軍官兵，他們人人都拿着刀，邊吼叫着，邊向張羽圍攏過來。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本該嚇得魂飛魄散的張羽，非但不害怕，竟然瞪着為首的，厲聲喝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