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新婚紅燭逃奔夜
那小棒子眼見就要將蓋頭掀開,突然新郎發現這喜稱——民間管着掀新娘的棒子叫喜稱,新郎發現這喜稱不能動彈,吃了一驚,原來小白本能的用手將伸進來的喜稱給抓住了,伸手極為快捷。這大大出乎新郎的意料之外,極為尷尬。
那新郎突然進退兩難,小白死死的抓住,放又不放。其實,她此刻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只見那新郎鬆了手道:“琴……姑娘,你這是為什麼?”他本來預備着叫“娘子”,但看眼前尷尬的情景,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改了稱呼,然後繼續道:“你,這是怎麼了,莫非,你不願意?”
而小白聽的真真的,這就是柳魚的聲音無疑。
那新郎又接著說道:“婚姻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若不願意,又怎麼……。”
言下之意是,你不願意,卻怎麼又嫁了過來,聽此言,小白真想反駁回去,既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由得女孩子家家的嫁或不嫁么?然後,這一刻,她又想到了紫蘇。是的紫蘇,此刻不知道她在哪裏,過的怎麼樣,這一年多都杳無音信。只聽聞弄了個紫善堂,想來也並沒有跟柳魚一起。
“我若不願意,你便將我退回去么?”小白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那新郎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是對她的回答吃了一驚,他倒並沒能分辨出聲音有什麼不妥。聲音顫顫道:“好端端的,豈有退婚之禮,既然你我拜了天地,便已是夫妻,此時退婚,就算我願意,對姑娘的聲名,也是極大的不妥,自古……。”
不等他說完,小白搶過來,輕輕道:“自古什麼?你倒像個書生。”聲音里微微透着冷笑。
新郎萬分不解,看着眼前這個蓋頭下,已經是自己娘子的女人,放低聲音道:“書生?姑娘見笑了,我乃習武之人,只是幼時承蒙師父教誨,些許識得幾個字而已,比不得姑娘……。”本想說比不得姑娘有才情,又想自己並非了解她,只得改口道,“比不得姑娘有見識。”
“是么,我如今,倒是真真長了見識了。”蓋頭下的小白依然冷冷道,此刻鬥起嘴來,竟一時半刻將逃跑之事暫拋了腦後,事發突然,倒顧不得許多了。
新郎一肚子納悶,坐回椅子上,再一次仔細看了看眼前這新娘,可是除了身材修長外,他又能看到什麼呢,於是對着眼前這一襲紅衣說道:“不知姑娘何意,在下萬分不解,還請明示。”
此刻小白便有些安奈不住,想想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事,不如自己拉掉這蓋頭,跟她說個明白,她向來是喜歡明明了了的女孩子。
但蓋頭容易揭開,接下來又當如何呢,柳魚會放他走嗎,萬一不是柳魚呢?但這種萬一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對,何不先弄明白呢?
於是放緩了聲音,又用手拉了下長長的衣袖,她發現自己居然在問這個問題上,有些不安,卻又是為何?
但事不宜遲,再熬下去,都要天明了,於是終於開了口:“我一路上聽說,這山寨主乃是姓楊……。”說到這裏,聲音顫顫的,於是語速快了很多,像追問似的迅速吐出了後半句,“可是,柳公子……”,話說出去,發現自己並沒有以問答的形式,她改為了試探。
說完這句話,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微微的顫抖着,呼吸也開始有些緊張起來,她想知道答案,但等答案馬上要揭曉的時候,又有些激動起來。
對方沉默了半晌,有些吞吐道:“你,你……。”
此刻夜深,靜寂,外面酒宴的喧鬧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可見人們都已經散去。小白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儘管萬籟俱寂,她仍然屏住了呼吸,等待揭開心中的答案。
“你……,我……”,新郎正接着道。卻啪的一聲,房頂躍下一個黑衣人,沒等新郎緩過神來,小白只覺得手被一隻有利而溫暖的大手緊緊抓住,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離地而起。
小白摔掉頭蓋的時候,人已經在屋頂,但見一灣月牙懸在天空,身邊是個高大的黑衣人緊緊抓着自己的手。
小白並未出手,只是急急道:“你是何人,要帶我去哪裏?”
那人並不回答,她又急切的大聲道:“你再不說話,我可不跟你去。”
她隱約覺得此人身法熟悉。
“奸賊,哪裏逃!”那人沒來得及回答,後面新郎已然奮力追到。
只見身後數枚瓦片帶着呼呼風聲,但這黑衣人並沒有放開小白的手,而那瓦片早被他化解掉,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功法。但既然需要化解方才的瓦片時間上難免就停留了片刻,新郎已然追了上來,一掌橫披過來,黑衣人不得不鬆開了小白的手來招架。
兩人打鬥間,小白並不插手,也不去看他們的身手,他就是緊緊的盯着新郎的臉,天色太黑,儘管看的不那麼清晰,但她是十分肯定的認了出來,這不是柳魚,還能是何人。
但她並沒有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
她心中非常清楚的是,這裏她也是不能留的。
歲月何其諷刺,當年這個男人幾乎便是自己的未婚夫,結果他跟紫蘇卻有一段情。當年自己恨不得殺了他,可是事情又並非完全是自己想的那樣,就人品來說,無論是柳魚跟紫蘇都是無可挑剔的,或許他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一對。
沒想到,陰差陽錯的是,今日自己被一土匪綁架上山,卻跟他拜堂成親……
突然又想起自己自小孤苦無依,雖然師父對自己甚好,但彷彿更多的也只是責任。她盯着柳魚看,這男人的臉龐儘管看的不那麼清晰,但比之前顯得更加成熟了許多。正在這時,柳魚一腳朝黑衣人飛出,又借勢來了個后翻身,在這身子即將落地,將落未落之際,瞟見了傻愣愣的新娘的臉。
她大紅色的禮服在風中搖曳,那白玉般的臉龐就是在灰暗的月光下,也是那麼的耀眼,就像一朵牡丹花。這一看,心頭大怔,兩人對視無言。
這其實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但在兩人心中,彷彿非常漫長,柳魚彷彿半天才擠出一句:“小……白……姑娘!”
他們彷彿忘記了黑衣人的存在,但黑人並不會因為他們兩的片刻遺忘而真不存在,他才沒有心思去看他們對視的目光。反而是趁着這一空擋,放棄了對柳魚的攻擊,轉身一手抓住小白飛奔而去。
這一變數,完全是意料之外,柳魚顯然沒能及時反應,儘管本能的追趕了過去,換來的不過是小白轉過頭來,留下的一句並不嘹亮的“魚哥哥……”。
雖然不嘹亮,小白雖然消失在了夜色里,他也深知此刻已經追不上,但這一句魚哥哥和她那回頭的瞥,彷彿給這個夜色打了一針凝固劑。這聲音和形象充盈在他的腦子裏,從而覺得整個空間,聲音一直在回蕩。
如果說當頭棒喝,傻了眼,都不為過。
回思上次分別是一年以前的事了,那日意外百出,他們雖然見面,彷彿並未能說上什麼話。就因種種原因,各自別離。而再上次的見面,更是刀劍相向。
時光不長,前後不過兩年時間,但人們都沒有放過歲月,世事已然大變。
柳魚久久的矗在屋頂上,她心中充滿的疑問跟小白一樣多,揮之不去。不知道這琴姑娘陰差陽錯就變成了小白,而此刻,他們可是拜了堂的夫妻,算也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