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黛釵之爭
流言最大的影響力來自於無中生有。
最大的毀壞力，在於之前辛苦做好的憨厚老實的形象，在這個夜裏就會毀於一旦。
“林妹妹，你何須如此，等一會兒在那花廳之上，不就一切都知曉了嗎？”薛寶釵的眼裏的光芒慢慢的暗淡而來下去，她有些着急了。
沒有想到氣息奄奄的林黛玉竟然能夠在今夜強撐到這梨香院的門口的。
更沒有想到她竟然還能如此清醒明白，前幾日的她明明就是稀里糊塗的樣子來的，難道是迴光返照。
林黛玉微笑着說道：“我叫姐姐是姐姐，我叫姨媽是媽，我把姐姐的妹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來疼愛的，這樣的關係，難道姐姐都覺得有瞞着我的必要嗎？”
不錯，當日媽媽將林黛玉摟在懷裏說她和寶玉在一起方是四角俱全的話，在這個成婚的當晚被林黛玉當場提起，果然是她的風格。
只是從此這四角俱全四個字就如同一把毒箭一般，在心裏生了根，在怎麼也努力想要撥出來，也覺得是有心無力。
因為大約在心裏，也覺得這兩個人更般配一些。
論門第，都是功勛之家，論人物，都是鮮花嫩柳一樣的品貌，論學識，這二人都是劍走偏鋒一般，總是能在絕處寫出與常人不一樣的錦繡文章。
只是，薛寶釵總是不服氣的，釵於匳內求善價，不過都是為了一飛衝天的日子。
有什麼錯，不過是各人用各人的手段而已，而今擺脫皇商的身份就是薛寶釵此次京城之行最大的目的而已。
不過如今是嫁給賈寶玉而已，但是只要達到目的，過程並不是那樣的重要。
只要最後得勝的是自己就行了。
薛寶釵的杏眼微睜，目光里的冷冷的的光芒，讓無意中接觸到這目光的紫鵑渾身一顫，好冷。
“對，林妹妹說的對，你我既然是姐妹，這消息就應該我來告訴你才是的。”薛寶釵的面色很冷，語氣更冷。
就讓林黛玉想起了在寶玉壽宴上，寶姐姐抽到的花簽。
“任是無情也動人。姐姐果然是冷美人。”林黛玉真心的讚美道。
“妹妹也不必如此，既然今日您來問了，自然我回答就是，我要嫁的人就是寶玉，妹妹可滿意。”薛寶釵說完了，定定的看着林黛玉，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悲喜，只是有了一絲的惘然。
憋在心裏的事情，尚且有三分的禁忌之樂，如今大白於人前，那份快樂竟然也不如從前了。這才是讓一向聰明過人的寶釵都有幾分遲疑的原因。
她如今唯一能夠期待的就是是黛玉的反應。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失望了，黛玉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周圍的一切便都沒有了顏色。
慢啟朱唇，眼波流轉下，林黛玉輕柔的說道：“我以為，姐姐是被迫的，是不願意的。”
“哈哈哈。”薛寶釵終是忍不住了，她指着淡然的林黛玉大笑着吼道：“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其實我一個女子能決定的。”
推開了來扶她的鶯兒，寶釵厲聲喝止道：“你們在一旁等着，我要和林姑娘將話說清楚。”
鶯兒趕緊退下，帶着一眾僕婦在離這二人不遠的地方靜靜的垂手而立，不敢在多發一言。
這廂的紫鵑和雪雁也識趣的往後退了幾步，只是心中依然是擔心着這大病初癒的黛玉，害怕有所閃失，終是不敢站的太遠罷了。
“姐姐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我也得到了我要的答案，自然就不阻擋姐姐今日的良辰美景。”早就知道的答案，可是一定要當事人親口說明白，如此方能有一個痛快。
就算是面臨這雙重的背叛，林黛玉此時也是努力的穩住了自己的傷心，事已至此，與其痛哭流涕讓他人看笑話，倒不如裝作一切都不在意，讓時間來治療這份傷痛。
然而，薛寶釵卻指着林黛玉說道：“妹妹以為這是答案嗎？你錯了，這不是答案。”
“寶姐姐到底想要說什麼？”被人指着的滋味可不是很好，林黛玉本來心就很痛，更何況被人指到了臉上。這說話語氣自然就不會太好。
“我想說什麼？好一個林妹妹，好一個不諳世事的林妹妹，你自幼就在那清貴世家裏長大，你的父親是當朝榜眼，你的母親是榮國府的大小姐，你從出生就是被捧在世人的心尖上長大的，可是你哪裏知道一個商人之女的痛苦。”
“寶姐姐，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從來不覺得商人之女有什麼？”面對着寶釵這不知從何處來的怒氣，讓林黛玉都有了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你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因為你從來沒有體會過，士農工商，商人從來都是最底層，從來都被你們這些世家所瞧不上的，你以為我不知道賈府的人都偷偷叫我哥哥是薛大傻子嗎？不論他出了多少錢，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傻子。”
薛寶釵指着林黛玉，踉蹌的後退了幾步，另一隻手捂住胸口，搖頭說道：“在你們眼裏我們只有銅臭，無論我讀多少書，不論我有多賢惠，老太太不會認為我是可以嫁給寶玉的對象，寧願選擇寶琴也不會選我。”
“寶姐姐。”聽她說話如此放肆，林黛玉忍不住高聲喝道，並叫過來了鶯兒讓她扶住了因為提了傷心事，如今正淚眼盈睫的寶釵說道。
“姐姐，你有千般的理由，也有眾多的無奈，只是不應該用他人的血來溫暖你的心，只是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今日我來……”
林黛玉遲疑了一下，默默的搖了搖頭，說道：“既然你願意嫁就嫁好了，只要你自己過得去，旁人又能說什麼？鶯兒，還不扶着你家姑娘上轎子，誤了良辰你可是要挨板子的。”
薛寶釵被林黛玉的舉動給驚呆了，她以為在這樣的言語刺激下，這林黛玉至少要痛哭流涕才對，至少不能如此的清醒自持。
只是這樣的黛玉讓寶釵迷惑了，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