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世之疑（下）
“義父，有件事情……我還是想問……”楊安彷彿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久久才開口道，“我爹娘是誰？——”
彷彿是被問到了最敏感的神經，老楊下意識渾身一顫，但又隨即冷靜下來，語氣也逐漸變得嚴肅道：“又問起這個問題了是嗎……”
“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楊安聽到這裏，心頭湧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不甘，攢緊拳頭道，“以前不告訴我，是怕我年紀小，心裏承受不住，我可以理解……可是現在我已經十四歲了，也算多多少少長大成人了，難道還是不肯告訴我嗎？不管多麼殘酷的真相都可以，我只想要知道，有關我父母的身世，以及……我父母的過去——”楊安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神也愈加的堅定。
“爹，廚房柴火不夠了……”正在這時，楊倩倩卻是跑到了跟頭，想要找自己的父親要柴火，然而碰巧聽到“父子”二人的對話，語氣也很嚴肅，楊倩倩不禁眉頭一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伏在房間門旁，靜靜聽着二人的對白。
“你的過去，沒有什麼好殘忍的，只是你的父母都過世罷了……”老楊努力使自己平定下來，冷靜說道，“只不過我答應過你爹娘，將你養大成人，且不要告訴你有關他們的一切……”
“為什麼？！——”楊安聽到這裏，更加不解道，“我是他們的親身骨肉，為什麼沒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沒有為什麼，為了報答你的父母，我只能遵從他們的意思！——”老楊也逐漸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聲音稍顯洪亮道。
“報答？意思是說，我爹娘是義父您的恩人……”然而彷彿是說透了什麼似的，楊安忽而靈機一動，不禁往門外的方向指道，“難不成，大廳里祭奠的那兩座靈牌，是我爹娘的靈位？——”
老楊這才意識到，自己像是說漏嘴了，不禁眼神一怔。但老楊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振振說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有關你父母的真相，我答應過你的父母，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怎麼……這樣……”聽到如同絕望的話語，楊安忍不住握緊雙拳，低頭默默隱含着淚水，忿忿不甘道，“我為什麼如此可憐，連知道自己身世的權利都沒有……的確，我不像義父您那樣，經歷過戰爭的痛苦，從小就生活在和平幸福的年代……但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這樣的痛楚，和受命運摧殘折磨有什麼區別……有什麼區別……”
聽到楊安的哭訴，門外的楊倩倩也不禁心有感觸，伏在門旁，偷偷留下憐惜的淚水。
老楊這邊似乎也有些心軟了，但依舊守口如瓶不將真相告出，只是默默說了一句：“真要怪的話，只能怪命運吧……我雖然不能告訴你，你的父母是誰，但我能說，你的父母，都是被命運折磨的人……他們不想讓你和他們一樣，一輩子被命運的枷鎖束縛，所以才告誡我不要告訴你真相……”
說著，老楊慢慢踱步往房間門外走去。
“命運是嗎……”楊安聽到這裏，漸漸收回了眼淚和悲傷，反倒是心頭莫名多了一股振奮，堅定說道，“如果這真的是命，我也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不管我爹娘的身世多麼坎坷，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到真相——即使義父您不告訴我……”
這一次老楊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楊安說話的時候，背身停駐了腳步一刻，彷彿在那一剎那感觸到了什麼，隨即又慢慢離去。
楊倩倩則是始終趴在門旁，看着楊安堅定而複雜的表情，她的內心，或許也在暗暗思索着什麼……
就這樣，平平淡淡的兩天過去了……
這一日，家中沒有太多事務，老楊一大早便出遠門了，據說要出去一天才回來，留下兄妹二人看家。楊安自然不可能“安分守己”待在家裏，一大清早便跑到了后村山頭。
這座後山是座山林，平時沒有多少村民打理，最多也就是掃墓祭拜，因此很少有人光顧。然而這裏卻彷彿成了楊安的“天堂”，從小他就喜歡來這裏玩兒，倒不是有什麼目的，只是沒事的時候，喜歡跑到這裏自在樂呵。
不過今天的楊安倒沒那麼多閑心，趁着今天沒事，楊安獨自一人跑到山頂，似乎有別的事情要做……
“總算有自己打發的時間了……”楊安跑到山頂后喘了口氣，嘆聲一句，隨即拿出偷偷帶出家門的刀和刀譜——原來楊安是想趁着今天無事來這兒習武，前幾日從顧羽寒那裏接過“遺物”后，這些日子楊安都沒來得及看上幾眼。
顧羽寒臨死前，將自己獨創未完的刀法交給了楊安，代替自己將“武創”的道路走下去，並同時將陸清風的遺物寶圖交予了楊安。關於陸清風遺物的寶圖，楊安曾經在家偷偷看過，但一點頭緒也沒有，也不知從何找起，想來想去還不如先習武領悟刀法，一步一步慢慢來——畢竟江湖之路漫長，自己從小也沒學得幾手本事，要是沒點像樣的武功身手，別說找到寶物了，能不能在險惡的江湖中自保都成問題。
手裏拿着仍舊沾有血漬的寒刀，楊安不禁略微沉重幾分，顧羽寒生前最後的話語，仍深深烙印在楊安的腦海中……
……
“少年……我把任務……還有理想託付給你，帶着我的意志……繼續走下去吧……”
……
就是這句話，楊安一個字都沒有忘記，它彷彿就像警世恆言一般，深深扎進了楊安的心裏。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想要戰勝的命運，顧大哥也好，我爹娘也好，還有我自己……”楊安一手捂着心口，一邊自言嘆聲道，“義父不肯告訴我爹娘的真相，那就讓我自己去尋找答案……同樣顧大哥的遺志，由我來繼承，我只有自己掌握住命運，才能改變一切，改變未來！”
抱着這個決心，楊安慢慢翻開刀譜，一遍一遍循從看來。
顧羽寒年紀輕輕，獨創的刀法寫成刀譜，也不會有什麼難懂之處，但如此年輕便能獨創武功，世上除了蕭天、蘇佳等傳說之輩，可謂鮮有，無愧於逸仙門風文大俠的關門弟子。只可惜命不該絕，遭遇邪門路教暗殺，英年早逝，只能將遺志傳承給楊安，讓楊安帶着自己的理想，將未走完的路走下去。
刀譜易懂，楊安的領悟也不慢，雖然不是武林中的名門之後，也不是什麼練武的奇才，但憑藉自己義父當過兵的經歷，楊安小時候也沒落下習武強身的練習，基本功什麼的還是手到擒來，十八般兵器也是拿得出手幾樣。
刀這種普通的兵器自不必說，看完書中幾式，楊安順手揮舞幾招，還是學的有模有樣，儘管內力上比不過真正的武林高手，但對付幾個打手小賊，還是輕而易舉。
“影靈刀法”講求招式多變，能在任何情況中，逐情應變出招。只不過這本刀譜並沒有着完，顧羽寒還未將自己的刀法盡善，便已是先逝已去。楊安學完刀法的招式並沒有花太久，畢竟終究也只是書里的套路罷了，按照顧羽寒臨終的意思，這套“影靈刀法”的傳承與再創，還得楊安未來自己去把握……
還別說，習武起來，楊安倒也是有些天賦一二，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使起招式來，頗有幾分武林高手的樣子——飛身騰躍輾轉一式，驚刀迅猛而出，劃破長空橫天一落，斷刃飛蒙即散。
“砰——”驚響一聲，雖不幹脆，但也力道十足，一招光刃彷彿衝天巨浪，瞬擊電閃而出，只是眨眼一刻，眼前大樹被橫劈兩斷。
“成功了！——”楊安興奮的雀躍一聲，畢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如此強烈的“衝擊”對他來說，彷彿是巨大的成就一般。
無比的自豪感讓楊安暫時忘卻了兩天前的不快，身子稍有疲累的他，一股腦便躺在了地上，收起刀和刀譜，直盯盯地望着藍天白雲，不禁感嘆說道：“好奇妙的感覺，學成武功之後……如此說來，大千江湖可真是個神奇的世界，來自四海的高手宗師匯聚，展示十八般武藝絕學，那種場面簡直是令人神往……我現在雖然只學會了刀法一二，但我也好渴望投身那樣的世界中，甚至想要成為蕭天、蘇佳那樣傳說中的俠客，行俠仗義、闖蕩江湖……”
一時間，楊安對未來充滿了無數的嚮往，這是一個十四歲少年滿懷着的希望和憧憬，純凈而高遠。
“再過不久，開封城的劍道大會就要舉行，這不正是個最好的機會嗎……”楊安繼續滿心相向道，“到時候來自八方的武林名士都將匯聚於此，可謂盛況空前……我一定不能錯過這個機會，說什麼也要去看看，哪怕是瞞着義父……”
楊安的決心越來越堅定，走出村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楊安哥哥，你在這裏啊……”不知何時，山坡路口的一處，傳來了楊倩倩的聲音。
“倩倩，你怎麼找這兒來了？”楊安一個翻身坐起，平靜地問道。
“呵，你的習慣我還能不清楚？”楊倩倩輕巧躍步地跑到楊安身邊，一起坐下來天真說道，“平時沒事的時候，除了來這後山，我就沒見你去過別的地方……”
“是啊，你這丫頭還像小時候一樣，那麼喜歡粘着我……”楊安一邊說著，一邊用食指點了點妹妹的額頭。
“嘻嘻……”楊倩倩活潑一笑，兩手抱着雙腿說道，“楊安哥哥心情挺好嘛，我還以為之前爹對你說那些話，楊安哥哥你不開心呢……”
“呵，我哪有什麼不開心的……我這人不就是隨性？找着點開心的東西，馬上就能忘記不愉快的事情……”楊安順勢一笑，隨即又問道，“話說回來，你今天幹嘛也跑上山來？”
“爹不在家，我一個人不顯得無聊嘛……”楊倩倩嬌氣地說道，“你一個男孩子，又不喜歡帶着我玩兒，我憋在家裏自然是悶不過……而且，我也擔心你嘛……”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楊安繼續問道。
“還不是兩天前我爹說的事兒？……”楊倩倩頓了頓，隨即說道，“雖然楊安哥哥你可能不太開心，但我想着，楊安哥哥心裏老惦記着這件事情，總歸會有些失落嘛……我陪在你身邊，說不定能開導開導你……”
“得了吧，我還需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開導……”楊安先是玩笑一句，隨即語氣稍顯收斂道，“不過話是這麼說，我兩天前和義父‘犟嘴’，心中感觸也是蠻深的……”
“是有關你親身父母的事嗎？”楊倩倩瞥頭悄聲問道。
“嗯……”楊安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管義父怎麼說，我不能稀里糊塗地活一輩子……總有一天，我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我父母的過去，哪怕是靠我自己的力量……”
“可是你該怎麼做呢，待在村子裏一點線索和方向也沒有……”楊倩倩繼續問道。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楊安繼續說道，“前兩天我在義父房間，發現了他過去的東西……義父曾經當過兵，說不定這和我爹娘的過去有什麼淵源……”
“當兵打仗是嗎……”楊倩倩想了想，繼續說道，“聽村裡人說，十四年前朱元璋帶兵平定蒙元暴政，從此之後天下就太平了——說到和當兵有關的經歷，只能從這個方向去想……”
“我今年正好十四歲，也就是說天下平定那年，我才剛出生……時間這麼巧，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楊安像是找到了一些眉目，不禁興奮道。
“就算如此，那也得找到當事人詢問，至少是十四年前當過兵打過仗的人吧……”而楊倩倩隨即就破了一層“涼水”說道，“可是除了我爹，你到哪裏再去找這樣的人，總不能去應天城，跑到皇宮問當今的皇上吧……”楊倩倩最後，還不忘挖苦玩笑一句。
“說的也是啊，十四年前當過兵的人，可不是那麼好找……”楊安聽了，也不禁鎖起眉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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