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再遇何蕭
我不語,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
一百年後。
“來來來,叫祖母!”有情把她和有義第一個,亦是迄今為止唯一的孩子,帶到我跟前,一邊說一邊把剛滿五十歲的小魚糖往我跟前推。
只是,不知道這對冤家是咋想的,竟給第一個孩子起了這麼個瘮人的名字——
魚糖。
這不就是魚湯的諧音嘛!
看來這倆小冤家對我不是沒有恨,而是恨得相當深啊!把我宰了還不行,還得燉成湯……
“祖……祖母!”小糯米糰子似的魚糖有些膽怯地開口,話說完,便躲到了一旁的阿爹身後。
大概在她看來,此時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阿爹比生要把自己交給一個陌生人的阿娘更有安全感。
“去!”有義沉聲道,伸出雙手,比有情還用力地,把魚糖推回了原處。
“……”魚糖白胖的小臉瞬間皺成了狗不理包子。
“真捨得?”
傳言有情有義寵子如命,之前就因為一個人搶了魚糖最愛吃的糖葫蘆,這倆人把人家的家都給拆了。
“這孩子太淘氣,我們都煩死她了!”
“你們就不怕我扒了她的皮?”
“不怕!您扒皮好,這不是扒出了這麼優秀的我們嘛!”有義笑道。
和有情成親后,有義也變得和有情一樣油嘴滑舌的了。
一點兒都不實在,
哼!
“你忙,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兩人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不僅一片雪花都沒帶走,還給我留下一坨肉……呸,一個身上有好幾十斤肉的孩子。
這兩個沒良心的,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帶,丟給了我這一把都快因為後代的生生不息晉陞到祖奶奶輩的老骨頭!
“過來!”
“干……幹什麼?”魚糖怯生生地開口,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滿是警惕。
她這雙眼睛,還真是像極了有情,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給祖母親一口。”
“我不!”
“你是想死嗎?”瞪大眼睛,我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不想!”魚糖道,立即一個跳躍撲進我的懷裏。
見狀,我的額頭不禁垂下三條黑線:
唉,不僅是眼睛,這慫樣,跟她媽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個多月相處下來,我發現這孩子確實不是一般的淘氣。
自歸隱冰川后,我一個人與日月星辰、冰雪山峰為伴,平日裏連鳥獸都難得見到一隻。我知道,有情有義把他們最疼愛的魚糖送過來,不是讓我來照顧她,而是讓她來陪伴我。
不過,一個人呆久了,便養成了喜靜寡言的性子。自這個小傢伙來到后,以往的清凈時日便變得可遇而不可求了。
“反省好了沒?”
“反省好了,反省好了!”魚糖點頭如搗蒜。
“哪裏錯了?”我一邊轉圈,一邊故意把手中的鞭子在掌心打得“啪啪”作響。
“我不該在不告知屋子主人的情況下,不走正門、沒有聲音、用撬開鎖頭的方式、拿走了主人的一對玉佩……”
“別以為說得委婉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偷東西!”橫了她一眼,我道,挑了挑眉,“還有呢?”
“拿就拿了,我不該點燈欣賞人家掛在牆壁上的那副畫。”
“還有呢?”斜睨了她一眼,我繼續道。
“還有,欣賞就欣賞了,不該一個哆嗦把屋子裏其它無辜的畫兒,點着了……”
“無辜?你看的那副畫就是該着的嗎?!”
“不不不,不是!”小傢伙忙道。
“還有呢?”
“點就點了,不該隨手拿起一個油桶就滅火……”
“能一口氣說全不?!”充滿威脅地瞪了她一眼,我道,“你以為你不說全了,你乾的那些破事兒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不該因為偷對玉佩就把人家房子給燒了。”
“你還好意思說!拜你所賜,人家一家三口都在大街上睡了好幾天了!剛見着他們的時候,我還以為人家是要飯的呢!”我道,恨不得把這個闖禍精一巴掌給拍到南山頂上去。
“孫女頑劣,讓你們受苦了。”將一家人安置在新的住所,我行了一禮,賠罪道。
“女童年幼,都是無心之失,無妨無妨。”這家的男主人道,聞言,一旁的女主人也點頭一笑,以示同意,那寬容和善的模樣,令人十分舒服。
“那好咧!”魚糖如獲大釋,喊了一聲轉身就要溜。
“回來!”我一聲厲喝,把小傢伙定在當地,“人家不過是跟你客氣客氣,你還蹬鼻子上臉了?!自己闖的禍我可不給你背鍋!”
“那……那你要怎麼樣?”魚糖后怕地道,拽過主人家小男孩的衣服,躲到了他的身後。
“這個房子和房子裏的一應傢具吃食,都是我替你賠給人家的,你得還給我!”
“沒事沒事,”見狀,女主人忙打圓場,“家裏最值錢的只有一副祖傳的畫,別的燒了便燒了,無甚大礙,這副畫沒事就好!”
說著,女主人拿出一個畫卷放在桌子上,緩緩打開。
這畫中人身穿上金下粉的連體長裙,長發被一根藍色的鳳頭簪簡單利落地挽在腦後,手拿兩個畫著兔熊圖案的燈籠,看上去英姿颯爽,簡單純凈。
這……這不是……
目光鎖定畫中人,我心上一震:
“魚糖,你那晚點燈欣賞的,就是這副畫?”
“嗯。”覺察到我的驚異,魚糖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尋常畫作哪入的了我魚糖的眼?自然是要帶些着和祖母相似的絕代風華的!”
聞言,覺察到什麼似的,女主人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我,不無驚訝地開口:
“方才就覺得姑娘面熟,沒想到竟和這畫中人一模一樣!”
悄然平復下心底的波瀾,我轉動眸子,目光落在這幅畫的落款處——
天元十八年,何簫。
這副畫的作者,竟是何大哥!
“這副畫名叫《思遠道》,是我們的先祖,何簫畫的。先祖是天朝著名的畫師,他的畫聞名遐邇,萬人爭搶,只是他雖因此名利雙收,數人傾慕,卻為了這畫中女子,孤獨一世,終生未娶。”
“姑娘和畫中女子長得如此之像,莫不是這位姑娘的後代?”
“我……”我就是這畫中人本人。
可我又不能如實相告,畢竟對凡人來說,如果本該逝去幾百年的人現在還活着,並且長相和年少的時候一般無二,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若猜到我是神仙還好,但若誤會我是個什麼專靠吸食人精氣而維持不老容顏的妖魔,就得不償失了。
“我是畫中人的後代。我的祖上,叫有魚。”
“既如此,便真的是了!”聞言,男女主人不約而同地道,喜出望外。
“當年,我們先祖與你的祖上,患難與共,緣分天成,沒想到時隔千年,他們的後人還能再次相遇,真是緣分匪淺哪!”女主人笑道。
“姑娘既然是有魚的後代,想必有魚姑娘當年已結婚生子……”男主人顯然比女主人更理性,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千年前的那段感情,終究是祖上一廂情願,作繭此生啊。”
微微一笑,我不置可否。
何大哥如一塊遺落人間的無瑕之玉,體貼入微,善解人意,臉上總掛着讓人如浴春風的笑容。
只可惜,有些人,註定只能陪你走過起點,不能陪你走到終點。
“有魚,神秘人設下陷阱,要殺死天帝,你可會去救他?”這天,龍葵風塵僕僕來到冰川,對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