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比
“把船划回去!我要回去了!”關新妍攸然變臉。
“怎麼了?”靖王一臉迷惑,不明白女人怎如此善變,攪得人心緒起起伏伏。
“你去蓋造你的夢想天國,我過我的寡淡日子,彼此都忙,咱應該互不打攪。”關新妍肅着臉聲言。
恍然間明白些什麼,靖王默嘆一聲,原來富可敵國也是種負累。巨大的貧富差距讓她覺得兩人不是在同一階層而生出疏離感。
“你知道“譽滿川”吧?”靖王淡聲啟口。
“……”關新妍疑惑地望向靖王,等着他說下去。
“譽滿川的當家其實是一群狂徒,皆來自不同國度,這群人里有亡命天涯的死刑犯,有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為了權和錢,這些人常常相互殘殺。
作為譽滿川當家人之一,我的位置早有不少人惦記,說不定哪日好好地走在街上突然暴斃,所以,縱有這數不盡的財富,我也只不過是個只爭朝夕的天涯淪落人。”為了不讓關新妍疏遠自己,靖王只好抹黑譽滿川,這個嚴苛有序的商業機構已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料想一時半會兒,她無從查證。
只因為靖王臨時起意篡編的一句謊言,在後來半年多時日裏,關新妍一直以保護靖王人身安全為已身重任,讓靖王實實享受了一陣無微不至幾近嬰兒般呵護的待遇。在真相大白之後,某人先前有多享受,事後就有多凄慘。通過此事,靖王明白一個道理,娘子只可哄,不能騙,否則,後果嚴重。此是后話。
當下,關新妍下意識地查看周遭,滿心戒備。
“不必緊張,來此前已甩掉尾巴。”靖王所謂的尾巴意指崔敏的眼線,關新妍想的是其他。
聽聞靖王言語,關新妍確輕鬆不少,一時無話,偏頭見身周朵朵碩大飽滿的蓮蓬,自然伸手去摘,一連摘了十數個,船忽然停了。
“怎地不走了?”關新妍抬頭聲問。
靖王放下雙漿,臉上透出些疲態,“此處靜謚,涼熱合適,我想休息一會兒。”數日來,夜夜睡在硌硬的屋瓦上,未曾有過一頓好眠。
關新妍看看四周,眼下正是陽光最熱烈之際,此處深處荷塘中心,周邊皆是高高聳立的荷葉,荷葉擋住不少陽光,偶爾勁風送爽,確是涼熱合適,適合午休。
船身長度只比靖王身高長個一米多,頭尾還設有擋板,關新妍自動挪到船的側邊舷坐着,空出位置好讓靖王躺下去。
船身不夠長,靖王屈着腿仰躺着,曲臂放在額頭上遮擋斑駁閃耀的日光。心愛之人就在身旁,靖王心裏一片安寧,將睡未睡之時,悄悄睜眼,瞧見關新妍安安靜靜坐着剝蓮蓬吃,偶爾拿起手邊荷葉做成的扇子驅趕蚊蟲。
這些時日接觸下來,已然發現關新妍相比從前變化不少。眼裏少了份精明銳利,多了些純真迷糊。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偶爾會顯現出不安和迷惘。
每當瞧見她眉眼蔓上愁緒時,總忍不住想要將她擁進懷裏好生撫慰,可擔心自己突然出現倒會嚇着她,更擔心自己沒頭沒腦地示好忤了她的意願致使她更加疏遠自己。
好在,忘記了過去許多事,又被此地敦厚淳樸的民風民俗熏陶浸染,她對旁人的防範、戒備之心沒那麼重,這樣一隻單純善良的小白兔,早早晚晚要落入自己以滿滿誠摯和柔情編織的陷阱里,倘若施計不成,搶也要搶到自己懷裏來。
關新妍心無旁婺地剝蓮蓬,吃蓮子,收集蓮芯,未發覺身旁一隻居心叵測的狼滿心計量地覷視自己。
直至蓮蓬剝完,發現靖王睡得香沉,一邊手執荷葉扇為其驅趕蚊蟲一邊只手托腮兀自想心事。時光在綠荷清波上、在寧靜怡和中緩緩流淌。
靖王這一覺睡得十分安坦,半年多年,首次沒有藉助酒的助眠而睡得這般沉穩,醒來之後神情氣爽不似以往那般渾身慵滯。這對關新妍來說不是好事,因為,這意味着某人又可精力充沛開始作怪了。
將關新妍送回關家宅院后,靖王連着三日未再出現在關新妍面前。
這日晚膳,桌上,關夫人意興盎然說起縣城裏發生的大小新鮮事。
而今的關夫人養尊處優,保養得珠圓玉潤,是縣城官紳眷屬們爭相交好的金貴人,說話比從前更加洒脫爽利,且伶牙俐齒、滔滔不絕。
“……說是咱陂縣第一美人,也不知是哪傳出來的,我看,八成是自已花銀子讓人宣揚的,不過,這銀子真沒白花。
你們沒瞧見,那送聘禮的隊伍,老長了,頭在東華門,尾在西市街,一水兒艷紅,前有官爺開道,後有押鏢人護着,一路吹吹打打,鑼鼓喧天,人都說陂縣幾十年來頭次見這麼大陣仗的送聘隊伍。
知道聘禮清單里都有什麼嗎?說出來你們都要驚着,那陣勢聞所未聞,黃金二佰斤,白銀萬兩,綾羅綢緞上千匹,金銀玉器八十件,二十匹馬,二十頭牛,二十頭驢,其餘的就不說了,當年在京城,也未曾見到過這般豪氣的聘禮,想來皇家下聘也不過如此。
可氣的是,那彭員外家的女兒無論是姿色還是才藝比我家隨便哪個女兒都差了不止一條大通河。這種好事竟落到她頭上。更可氣的是,她冷不防地趕在咱家妍兒成婚前這般狂肆炫耀,下個月咱家妍兒成婚之時,街坊鄉鄰們自然要將兩家婚禮排場作比較,這叫咱們關家情何以堪,這等羞辱宛若打臉。
本當是風風光光出嫁,卻成了別人的襯景,淪作笑柄,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去。這彭員外如此行事,這般失智,將來定然有他跌足倒霉沁涼風的時候。”
“母親,那下聘的是何人?”章越出聲詢問。
“據說是京城來的商人,有些來頭。”
“沒名沒姓么?”
“噓!可不能亂說,聽說冠皇姓,隻身來此,來不到一月,人想儘早完婚偕妻西行。”
“行事這般詭秘,莫不是有隱情?”
“誰知道呢,反正真金白銀擱那兒了,這女兒沒白養。……我當然不是說養女兒為著聘禮,我的意思是,同樣低門落戶養出來的女兒,怎麼人家就一飛衝天野鴨子成白天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