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一新

七日一新

()那天直到晚上洗梅姐都沒回來,據說應該是輪到值夜,另一個前夜隨伺公子的二等丫頭軟紅,倒是妖妖嬈嬈地回了廂房,進門就趴在床上一聲喊:“可累死我了!”

心水與她交好,走上前替她攏攏有些散亂的衣裙,又輕聲問起公子如何。

“噢——”軟紅坐起身,神色不明地吃吃笑了笑,撫撫她那烏黑的髮髻,懶洋洋地說:“公子今日可高興,洗梅姐自是更高興,你們嘛——嘻嘻!”自笑起來,偏不說了,害得豎著耳朵聽消息的三個小丫環憋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難受。

“你也莫耍她們了!那新菜公子嘗着可還合口?”葆平橫了她一眼,直白地問。

軟紅長嘆一聲,抬眼望着葆平悠悠道:“倒是看不出來,你和漱石那呆丫頭什麼時候還長手藝了?”她這一聲嘆,嬌滴滴,軟滑滑,還帶點幽怨,聽得滿菊骨頭都一陣發癢,再瞅瞅人家嬌艷欲滴的麗色,她有點為謝公子的身板擔憂了。

“呸,你那調調別用我身上,寒麻的很!”葆平瞪了一眼嬌笑不已的軟紅,也放下心來,只不知公子……

正在此時,一個中年僕婦帶着個小丫頭,興沖沖地趕進來,捧出公子給眾人的賞賜,葆平和漱石各是一千錢,一匹細棉,連幾個小丫頭每人都得了五百錢。

拿些錢打發了送賞的僕婦,眾人俱是歡喜。四兒樂得見眉不見眼,扯着心水嘀嘀咕咕,滿菊耳尖,聽得她在猜洗梅姐姐親自端了那盤美味,又隨侍在公子身旁可不知得了什麼好賞。

切,一點小錢算什麼,洗梅姐要的是人不是錢!這會還不一定是把公子按在哪裏XX又OO呢!滿菊不純潔地笑出了聲,忙正正神色,看起賞錢來。

雖說“號稱”不愛錢,她對第一次拿到的獎金還是頗為仔細地數了又數。嗯,五個青光溜溜的大銅錢,外圓內方,正面凸印着“華夏通寶”四個隸繁大字,反面是“當拾”兩字,似是沖鑄而成,做工極為精美古樸。

只是,瞅着那分外眼熟的“華夏”二字,滿菊嘴角格外抽抽,這這又是哪來的古怪年號?難不成,當今國朝其實應該全稱為中華人民共-和-國?!

“看什麼呢?沒見過錢啊?!傻丫頭!”四兒見她又發楞,嗤笑一聲,好奇地湊過來問。

“呃,呃,我是看這隻有五個大銅錢,似乎,呃,公子說是給五百……”滿菊撓撓頭,總不能說自己看這年號以為又穿越了吧?況且,這本也是個疑問,不是說賞五百,怎麼只發了五個?就算按錢字面一錢當十,也才五十錢,這剋扣得也太狠了吧?!還是公子爺只是嘴上大方?要知道她當初的賣身錢才兩千五佰,據說還算是值了兩隻瘦羊的價,這一賞就是五百,抵她身價五分之一!

這話一說,可又逗樂了滿屋子的人,連懶在鋪上的軟紅都差點笑滾下床。還是嘴快的四兒解說了,本朝沒有鑄過錢,這還是華朝遺下的青錢,因配方特殊,製作精美,又極難仿製,別看上面寫一當十,實際一當百都不止。公子爺一向大方,要象別人家發個五銖,或是輕得能水上漂的“沈郎錢”,倒是一大串了,大夥還不樂意要呢!就算是發個大若車輪的東吳舊錢,別說不好用,扛都扛不動!

末了,還問一句,滿菊妹妹,不如我幫你去賬房換幾個“比輪錢”?那東西可紮實,放在床底,幾個一摞,不但能墊腳,連賊都偷不動!

滿菊訕訕一笑,把自己的五個錢收到懷裏,灰溜溜地在眾人笑聲中,揣着有點受傷的自尊幹活去了。

夜深人靜之時,滿菊將到了這個世界后的第一筆收入,悄悄收到了自家的空間小屋中,奴婢們連身子都是主家的,卻是不允許有什麼私人鎖櫃的,收在空間裏自然最保險不過。

唉,只是要靠這點小錢慢慢攢,就算攢到猴年馬月攢夠了,不說主家讓不讓贖身,出了這府還不知花銷要多少呢!還是得靠自家小空間給力啊!滿菊深情地凝視着小小的泉眼,又憂鬱地想起那本現在不但望不到,更是遙不可及的珍貴變異墨蘭,心癢得差點沒把被子咬破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滿菊睡眼惺松地起身,猛地見眼前站了個人,嚇得一時又咕咚滾回了床鋪。

“洗,洗梅姐,有事?”大清早的嚇人啊?!

洗梅容色有一絲憔悴,默然不語,片刻之後盈盈一笑,拉着滿菊坐起身,一道坐在了床邊,輕聲道:“惜福妹妹,昨日的賞錢收好了罷?”

嗯嗯,滿菊連連點頭,警惕起來,這又是妹妹,又是賞錢的,要幫忙好說,想借錢免談!

“昨日……”洗梅抿抿唇,像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詞,“昨日裏公子品了新菜,很是合口胃,說其法極妙,其意新致,其味絕好。”頓了一頓,便越說越流利了,說:“公子還道,如此絕妙好味,必有好名,更不會止於一色,讓,讓……”

滿菊嘆了口氣。洗梅飛快地說完了後面的話:“公子讓我,呃我等,配上菜名,再研新菜色,當七日有一新,月旬無復反。”

你到底是在公子面前吹了什麼牛啊?姐姐!滿菊幽怨地瞅瞅滿臉訕色的洗梅姐,暗自盤算,七日一新,一個月沒重複的,有無數食譜為後盾,半點不難。只是表露出太過容易了,反而讓人得寸進尺,不趁這機會好好敲敲竹杠,怎麼對得起挑嘴的公子爺和他貼心的大丫環?

倒是菜名……難道真叫宮保豬丁?這年頭可不知有沒有“宮保”這官銜,那原菜的典故更是按不到上頭。

“要不,就叫‘酸甜辣豬丁’?”滿菊試探着問。

洗梅神色一僵,為難道:“這也未免太過直白流俗了。”心下也有些犯愁,不知滿腹詩書的公子爺為何不親自為菜起個好名,卻讓她們來頭痛。眼見起個菜名都如此煩惱,要想七日一新更不得愁白頭髮?她此時倒真有些懊悔貪功了。

滿菊面色悻悻,大為不忿。俗?都沒起什麼“公家□豬”(governmentabusepig)的強名呢!真當咱是黃藥師,隨隨便便就能起個“二十四橋明月夜”、“君子好逑湯”,還是“玉笛誰家聽落梅”這種既有詩情又有意蘊的脫俗菜名……

“……玉笛誰家聽落梅?這句詞倒是清雅脫俗,只是不扣題應景。”洗梅聽得精神一振,“莫非是下一道新菜之名?”

你倒是耳尖!滿菊一楞,才知自己咕囔聲已出口,於是順坡下驢,神色為難地說:“新菜,呃……”

要想有新菜,不僅有主觀意識上創新絞腦汁之苦,更有客觀條件之難,對一個新入蕪香院幹着基層小小三等丫環的苦力來說,這……總之,困難是巨大的,前途是光明的,要想有好的結果,也不能光靠下屬們拚命,主要還是得靠領導們的全力支持嘛!

叫苦喊難裝傻充楞等等獨門絕技一一使出,洗梅姐這多年小頭目也不是白練的,唇槍舌劍苦戰一番后,雙方都非常滿意地達成了雙贏協議。

領導甲方得到保證超額完成公子任務,讓公子對洗梅姐刮目相看的承諾;小兵乙方付出適當時機的沉默慎言,得到蕪香院吃香喝辣兼廚房打下手兼指導的閑職一個,並計收穫細棉兩匹,青錢二十,蜜露一瓶,以及公子日後關於新菜對洗梅姐打賞的現金一律五五開的分贓協議一份。

“……‘玉笛誰家聽落梅’的新菜,你可已有腹案?”被洗劫后的梅姐放下心頭重壓,關心地問起下周菜譜。

滿菊還沉浸於預算外收入的豐厚,滿嘴沒問題地應下了那個“玉笛誰家聽落梅”,毫不客氣地剽竊了金大俠的創意,努力回憶到底是羊羔坐臀、牛耳、豬腰還有獐子兔子什麼什麼來着?總之應該是五種肉,反正沒有正版,弄幾樣難得的材料湊湊,撒點梅花瓣,又應景又脫俗。好辦!

至於宮保豬丁,滿腹無詩書,唯有膏梁肥的小丫頭,沒了剽竊的地方,腦汁絞得半干也只想出個“蜜醋豚丁”,打死也想不出更雅的名了。

洗梅這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了她,又將被她支使開的四兒、心水及幾個大丫頭叫來,宣佈了惜福丫頭新的人事任命后,散了眾人。

蕪香居眾人聽了這消息都有些愕然,神色莫名,一個夜香房才來的小丫頭……想起惜福丫頭是公子親點的身份,又有了昨日廚房的一出,多少心裏也有了點數。

至於出身貧苦的丫頭如何又知食譜又懂詩書,洗梅將這些疑問都深深地壓到了心裏,有些事情,公子爺不讓伸手的,便要貼心懂事地裝不知。想起公子初嘗新菜時,輕笑不言,若有所思的眼神,洗梅又咬着唇開始煩惱公子爺到底是借她的口試探,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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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種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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