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機緣從不強求

雨停的第三日，太陽還是沒有出來。

慕飛卿吃了早飯之後，又騎着牛出了門，剛出門，他就停了下來，猜到今天曲灕江那小子肯定又會在巷口堵着找茬，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天曲灕江又得去上課了。

按照曲灕江的德性，今天一定又會來堵着大罵一通，然後灰頭土臉的離去。

慕飛卿是想不通曲灕江這麼做到底想要什麼，偏偏這麼多年了都還樂此不疲，更重要的是，從來都沒討到什麼好處，每次都是灰頭土臉的。

慕飛卿今天不想跟曲灕江吵架，索性就牽着牛走了另外一條路，往一個小巷子走了出去。

剛到巷口，就看到有人昏倒在巷子中間。

他翻身從牛背上下來，慢慢走到巷子中，看着那昏倒在地的小姑娘，容貌算不得十分精緻，卻獨有一份可愛，身材嬌小玲瓏，穿着一套破舊的碎花小長裙，倒在地上，楚楚可憐。

慕飛卿打量了一下那個小姑娘，皺了皺眉頭，掐指一算，頓時就有些忍俊不禁。

回過身向鎮子外那私塾方向看了一眼，緩緩蹲下身子，看着小姑娘的面孔，輕聲嘀咕道：“按照那些大人物崛起的路子來說，一般大人物出身都很普通，但是，身邊都會有一個很聽話的小姑娘不離不棄，偏偏這個小姑娘還有很特殊的背景，齊先生……這算是對我的補償？這可不夠啊！”

搖了搖頭，慕飛卿準備直接離開，可看着那小姑娘，生了點惻隱之心，

這姑娘，終歸是被大人物左右了人生，怨不得她！

索性，慕飛卿猶豫了一會兒緩緩探出手，就準備將那小姑娘抱起來，正在這時候，巷口突然傳來一聲爆喝：“賊子安敢，放開那個女孩兒！”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慕飛卿嘴角就忍不住狠狠一抽，肯定是曲灕江那個受虐狂。

他微微偏過頭，果不其然，就是曲灕江。

曲灕江手裏拿着一把長劍，一看就是那種觀賞性的長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昂首挺胸，用劍鞘指着慕飛卿，朗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賊子，安敢行這等苟且之事，哼，泥腿子，我就說你小子平日裏那般老實定然是裝出來的，今天被我逮到了吧，居然還敢行這般苟且之事，我要拉你去報官，然後判你個秋後問斬！”

慕飛卿無語的瞥了曲灕江一眼，說道：“死泥鰍，你是不是傻，有見過牽着牛來犯事兒的人嗎？”

“呵，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就是欲蓋彌彰！”曲灕江說道。

慕飛卿抱起那小姑娘，輕喚了老青牛一聲，看着老青牛很聽話的走了過來，輕輕將曲灕江推到一邊，說道：“好了，我今天沒工夫跟你鬧，走了！”

眼見着慕飛卿又如同往日一般不與他計較，曲灕江狠狠一甩衣袖，快速追了上去，攔在慕飛卿面前，用劍鞘輕輕抵在慕飛卿胸口，說道：“泥腿子，你給本少爺站住，我現在就要帶你去見官，你別想逃，你這是拐賣少女，死罪！”

慕飛卿看着曲灕江，白了一眼，說道：“死泥鰍，你給我聽好了，我是在路邊撿到的這姑娘，她昏迷了，我現在是送她去醫館。”

“我不信！”曲灕江昂着頭道：“誰能給你作證？”

慕飛卿輕輕推開曲灕江，牽着牛往前走，說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跟我一起去醫館。”

“去就去，誰怕誰！”

曲灕江一收長劍，在手心一拍就小跑跟了上來，正好老黃牛一甩尾巴，拉了一坨屎出來，濺到他身旁，差點落在他身上。

曲灕江氣得大吼，道：“泥腿子，你能不能別總是牽着你的牛，臟不臟啊！”

“不臟，我可要靠它吃飯。”

“哼，合該你一輩子都是下等人！”

…………

太古鎮有一條巷子叫做梧桐巷，巷子裏有一個回春醫館，正是鎮子裏最有名氣的大夫平老大夫的醫館，鎮子裏人不多，平日裏也鮮有人來看病，當慕飛卿背着那小姑娘來到醫館時，這裏只有一個人，提着葯正好出門。

慕飛卿將那小姑娘交給了平大夫。

平大夫剛把完脈后就開始施針，剛施針完，曲灕江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平大夫平大夫，這姑娘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慕飛卿這小子使得壞？”

平老大夫輕輕一捋鬍鬚，疑惑道：“他使什麼壞？”

“他還能使什麼壞，”曲灕江說道：“肯定是因為窮，娶不到媳婦兒，偷偷把人家姑娘給迷暈了，帶回來當媳婦兒！”

平老大夫看了看慕飛卿，又瞥了曲灕江一眼，說道：“你這小子，一天就知道胡說，這小姑娘是餓久了，身體虛弱導致昏迷的，關人家慕飛卿什麼事兒？人家這是好心，你一天天腦袋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平老大夫在太古鎮德高望重，輩分年紀都高，即便是曲灕江是大少爺，被這麼訓斥了，也不敢多吭聲，只能努努嘴，畢竟他爹都對平大夫很尊敬。

“慕小子……”平老大夫指着慕飛卿，說道：“拿二十文錢給我。”

慕飛卿還沒說話，曲灕江就從懷裏掏出一把銅板，說道：“我給我給，這泥腿子窮得飯都吃不起了，哪來的錢，平老大夫，這藥費我給了，開點好葯，這姑娘怪可憐的。”

平老大夫看了曲灕江一眼，沒有收他的錢，開口道：“人是慕小子送來的，要你小子多什麼事兒？”說著，平老大夫看着慕飛卿，說道：“小子，拿錢？”

曲灕江癟了癟嘴，訕訕的小聲嘀咕了幾句，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慕飛卿衝著平老大夫咧嘴笑了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五個銅板，一個一個的排在平老大夫面前，笑呵呵說道：“那個，平老大夫啊，我只有這麼多了，差的，算你賒給我的！”

“泥腿子，死窮鬼！”曲灕江小聲嘀咕嘲諷。

“哼，”平老大夫嗤笑了一下，突然伸手進慕飛卿的懷裏，取出一串銅板，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個，一共加起來二十文，他拿在手裏，抖了抖，笑吟吟的說道：“你這混球兒，還在我面前耍心眼了，你小子有幾根毛我都一清二楚，你以為你騙得了我？”

“佩服，佩服，”慕飛卿完全沒有被識破謊言的尷尬，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平老大夫老而成精，小子甘拜下風。”

“你小子這是拐着彎罵我是不？”

“不敢不敢，嘿嘿，就是那什麼，平老大夫啊，要不那啥，便宜一點，給我留幾文錢，我去買兩個雞蛋？”

平老大夫一把捏住手裏的銅錢，說道：“要是其他事也就罷了，但給這姑娘治病，不能給你賒賬，也一分不能少，必須要你身上所有錢，少一個子都不行。”

一邊說著，平老大夫又又配了兩副葯遞給慕飛卿，說道：“每日三次，每副葯喝三天。”

“知道了，老摳門。”慕飛卿接過葯說嘀咕道：“枉我以前還幫你下棋贏齊先生呢，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平老大夫沒好氣道：“你小子別不識好歹啊……”

就在這時候，躺在長椅上的那姑娘發出一聲悶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很虛弱的問道：“我這是在哪兒，你們是誰呀？”

平老大夫趴在櫃枱上，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隨口道：“這裏是醫館，”然後又指了指慕飛卿，說道：“是這小子把你送來的。”

那小姑娘看了看慕飛卿，說了一聲謝謝。

慕飛卿一挑眉頭，笑了笑，剛準備開口，曲灕江突然在這時候跳了出來，詢問道：“姑娘，你怎麼會昏倒在地上的？我以前沒見過你，你不是太古鎮的人吧，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嬰寧，”那小姑娘說道：“我是山陰府的人，發生了災荒，逃難路上，全家人都死了，就我一個人逃到了這裏。”

曲灕江點頭道：“哦……緣來如此啊，你好呀，我叫曲……”

平老先生突然打斷曲灕江的話，說道：“小姑娘，既然是如此，你被慕小子給救了，就是緣分，不如就跟着他吧，也算有個安身之所。”

嬰寧看了看慕飛卿低下頭沒有說話。

慕飛卿溫和一笑，開口道：“嬰寧姑娘……”

話沒說完，曲灕江突然打斷道：“跟着慕飛卿就泥腿子有什麼意思，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你去了也會餓死，你來我家吧，正好我缺個侍女！”

“你擱這兒湊什麼熱鬧？”平老大夫沒好氣的朝着曲灕江說道：“這丫頭是慕小子救下來的，理當是慕小子的緣分。”

“我又沒說錯，你看慕飛卿，多窮啊，他……”

曲灕江話沒說完，被平老先生瞪了一眼，急忙閉上了嘴，不服氣的嘟了嘟嘴，然後鄙夷不屑的瞪了慕飛卿一眼，昂着頭哼了一聲。

慕飛卿笑吟吟的看了看平老大夫，又看了看嬰寧小姑娘，說道：“平大夫，雖說死泥鰍這話挺討打的，但他也沒說錯，我的確是窮，嬰寧姑娘若願意來，我也歡迎，若不願意，去死泥鰍那裏也好。”

說著，慕飛卿衝著平老大夫挑了挑眉頭，說道：“畢竟，緣分這東西，我個人比較喜歡讓別人自己選擇，落子無悔嘛，平老大夫，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