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梨
“這輩子,聽過最多的話,是那數不盡的流言;最後悔的,是聽信了那流言;最愧疚的,是對你的誤會;做的最錯的事,是將你親手推下那萬丈深淵。”襄瑩穿着最喜的那身紅衣,坐在那萬丈深淵前,喝着如今最喜愛的酒,吹着最刺骨的風。
一身的紅衣在風中翻飛,黑色的墨發也在舞動,耳邊的墜子不時地打着臉頰,淚水滴落,落在那殷紅的唇上。
“請你回來,盼你回來,我不想做那隨風飛的絮花,只想做你永遠的妻子,只留下那永遠地美好,而不是思念。”
襄瑩仰頭喝酒,喝得暢快淋漓,喝得忘記了苦楚,彷彿真是只剩下那曾經的美好!
那夜,下着的毛毛大雪,整個村子都是白色得,一切的顯得很靜謐,彷彿把那看家護院的狗都看痴了。
“又是大雪,今年的天雪下得很勤快,凍死了越冬的害蟲,為來年的莊稼供養了充足的水分,來年定是個豐收的好年。”
在一個農家小院裏,屋裏的燈都滅了,只有一間草屋裏還開着窗,窗前趴着一個頭裹着藍布,大眼睛的女孩。她靜靜地坐在窗前,看着不斷落下的雪花,嘴角劃出一個弧度。
“豐收年是好,就是太忙碌了,每天累得直不起腰,回了家還得做衣。想想就累的要命。”高語坐在被子裏,噘着嘴表示無奈,“程瑩快把窗戶關了,凍得厲害,這該死的天氣。”高語一臉的不開心,躺進被窩裏,緊緊裹着被子。
“好。”程瑩將窗關好,摸黑上了床,想着明天可以去把梨放在雪水裏,味道一定很好。
這麼想着,程瑩合上了大眼睛,緊了緊身上的被子。
次日一早,程瑩早早地起了身,簡單的梳洗后裹着補了三塊補丁的棉襖去柴房熬了米粥,將昨日還未吃完的番薯放進蒸籠里,跑去了地窖拿出幾個梨。雖然這梨已經凍了,但放在雪水裏可以增加梨的味道。
待飯做好后,高語才出了門,穿着粉色的襖子,上面的繡花很是好看,穿在我高語的身上,襯得高語越發的水靈動人。
高語長得很是漂亮,是井嶺村最漂亮的姑娘。高語長着一雙桃花眼,眼下雖有一棵痣,卻襯得高語越發的動人。高挺的鼻樑下長着櫻桃小嘴,小臉上因天氣冷而有些發紅,頭上扎着紅繩。讓人一看,就生喜歡。
“小語,這是娘昨日讓你爹進城裏買的頭繩,快戴上,讓娘瞧瞧。”一個穿着舊襖子的婦人頭上裹着一塊紅色的布,手裏拿着一根新的頭繩,正笑着將頭繩綁在高語的頭髮上。這個婦人是高語的娘,是程瑩的姑母,程好花。
“爹,我好看嗎?”高語戴着新頭繩,在高大河的眼前轉來轉去,撒着嬌。
“我們小語就是漂亮。”高大河用他那粗糙的手,輕輕摸了高語的小腦袋,放下簍框,走向了程愛花。
高大河坐下,程瑩便端來了溫水,待高大河洗了手后又遞上熱水,接着去柴房拿來了米粥與番薯。
如今是冬天白米更少得可憐,高語的碗裏還可以看到米粒,高大河與程好花的碗裏依稀可以看到,而程瑩的碗裏則是湯,半粒米也不曾見到。
吃飯時高河說了句“快過年了,不要出去,外面不安全。”
大家紛紛點頭答應,不在說話。
每到過年過節村子裏就會有土匪出沒,搶奪村民的財物。為了不受土匪的打擾,村民每月都會給土匪雞牛羊。可到了過年這些日子,土匪就會變本加厲,索要的牛羊會更多,且出了村子的人被土匪抓住,男丁需要拿錢贖回來,女子則就回不來了。
所以,每到了這幾天,每家每戶都不會出村子,把孩子鎖在家裏,只有成了家的壯丁才會出門在村子裏拾些乾草,去地里挖些白菜。
高語在村子裏的名聲向來好,所以很害怕土匪,一聽不讓出門就立馬點頭,摸了摸臉。
飯後,程瑩將碗筷拿去了柴房,為了不浪費熱水,就在涼水裏將碗筷清洗乾淨。凍的厲害了,就用嘴吹着冰涼的手,搓一搓。
洗好后程瑩習慣性的回了屋,開始做衣服,拿起針線打了個死結,熟練地縫製桌子上的衣物。有過年的,有開春的,還有夏季的。
村子裏的人們每件衣服都會穿上好幾年,像程瑩身上的襖子,已經穿了五年了,破了就補快布,短了就扯上一塊布,裝些高語不穿的襖子裏的棉花,繼續穿着。
高語的襖子每兩年換一次,只要不能穿了就拆了重新做,或者把舊的給程瑩,讓程愛花買新的布料與棉花重新做一件。
程瑩在姑母家已經住了五年了,八年前的今天程瑩的爹程粒生說要去鎮上謀生,那裏算是富裕的地方,想着可以謀個好活兒,在把一家人接過去過日子。
當時一家人雖然都不同意,可飢荒年不出去謀生就都得餓死。當時高大河與村子裏的人一起抵抗土匪的掠奪,被打傷了腿,只能躺在屋裏。
因此,只有程粒生去了吳家鎮,望能找個好活兒,養活一大家子。
兩年後,程粒生傳來了書信,說在鎮上為一家姓吳的大戶人家耕地,賺了些錢。今年是個收成年,吳老爺看着程粒生是個勤快的,就給了些賞錢,讓程粒生回家過個年,陪陪家人。
錢是個好東西,也是個可以要了人命的東西。程粒生拿着錢回家過年的路上,在村口被土匪劫走了所有的錢,並痛打程粒生,只因程粒生不肯乖乖交出錢,讓土匪費了力氣。等人發現程粒生時,程粒生已經奄奄一息,抬回家中,沒三天便去了。
一家人雖痛心疾首,但也無可奈何。土匪為此還大張旗鼓地進了門,說若上了公堂,他們也有法子否認。畢竟沒人看到是土匪所為,就是看到了,也不會惹禍上身。得罪了土匪,哪還有好日子過。
無奈,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生活本就艱苦的孤兒寡母此時更是困難,程瑩的娘為了養活孩子,白天在地里幹活,夜裏就去別家洗衣服,村子裏的人們可憐這對母女,經常接濟。
終於,程瑩的娘受不住了,病倒在床頭,臨終時將程瑩託付給了程好花,希望能把程瑩養大。
程瑩的娘沒幾日便離開了,程好花不希望哥哥唯一的孩子流落在外,不想程家沒了后,就硬着頭皮把帶着程瑩回了家。
至此,高家多了一個女兒,也多了一張吃飯的嘴,生活大不如從前。
程瑩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姑母不容易,就把家裏的活兒都做了。畢竟這世上,就只有姑母一個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