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酸澀
“小語,小語,你在哪兒啊?”程瑩的聲音傳來,高語回了神,看着遠處程瑩的身影近了。
“你叫高語?”穆廉肖飛上了樹,同樣的位置看着與其平視的高語。
“是啊。”高語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男子,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記下了,我們還會在見面的。”穆廉肖話音剛落就不見了蹤影,只有樹梢在輕輕地顫動。
“好厲害啊。”高語覺着自己定是看見神仙了。
井嶺村的人只會種地爬樹,就是伸手靈巧的也需要爬上來。而今日見着了飛的,來無影去無蹤,大開眼見。
“小瑩,我在這兒。”高語下了樹,朝着聲音越來越近的程瑩跑去。
“這丫頭,是那日救我之人!”穆廉肖坐在不遠處的屋頂上,想着高語縫補衣物時的模樣。
拿出繡花針,紅色的線在風中飛舞着。
高語回了家便跑進了屋子,不敢同程好花說話,只是躲在屋子裏,吃着烤熟的番薯,喝着冒着熱氣的水。
家裏的主心骨沒了,所有的活兒都壓在了三個女人的身上。白日不敢出門,夜裏更怕有人報復,整日提心弔膽。
時間過得很快,程好花的肚子越來越大,吃的也很多,一頓飯可以吃下五個番薯,兩碗米粥。身子不便的程好花每日在屋裏餵豬餵雞,程瑩則在地里幹活,村民們知道程瑩不容易,閑下來時會幫襯着程瑩。
高語總是不見身影,村民們對高語的意見越發的大。因為高語在與一個陌生男子一處,二人有說有笑,對家裏的事情不管不顧,對程好花也是說不了幾句話。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程瑩總感覺身後有個影子,一直在某個角落看着自己。程瑩起先是有些害怕的,但幾天過去並無不妥,便放下心來,做着地里的活兒,吃着程好花做的餅,喝着村邊井口打的水,擦着因勞動而流下的汗水,想着劉志三日後便要進津了。
“志哥哥,祝你高中。”程瑩拿着紅頭繩,看着天上的星星。
程瑩年紀小,力氣不足,做的事兒多,自然就慢了些,總是在太陽升起時出門,在星星佈滿了夜空時回家。
“吃些果子。”
一隻手從程瑩的腦後伸來,手裏拿着果子,果子上帶着水珠。
“志哥哥?你怎麼來了。”程瑩接過果子,咬了一口,有些酸澀,但還是一口接一口吃進肚子裏。
“就知道你還在這裏,每天這麼辛苦。”劉志咬着果子,嘴裏是酸澀的,心裏也是酸澀的。此次進津不僅是趕考,也帶表着二人永遠只能是兄妹。
就像樹上結的果子,從它開花結果再到成熟,都在發生着改變,最後有的果子被人吃進了肚子裏,有的果子掉進了土裏,被蟲子啃食,被風吹化,一點點融進土壤里。
程瑩與劉志兒時可以一整天待在一起,同吃飯同嬉戲。如今長大了,卻不得不為家人而活,不得不遵從長輩的意見。將兩個好的果子裝進了不同的框子裏,一個賣入了好人家,一個進了普通人家。雖出自一棵樹,但未必都有好的去處。
二人的心裏都清楚,也明白彼此間需要的生活,若緊抓着不放,捅破那層薄紙,便連見面時的自在也沒了。
“志哥哥祝你高中,我也沒什麼送的,在你的巾帕上縫了梧桐葉子。”程瑩將洗好的汗巾還給了劉志,從此二人兄弟情。
梧桐是愛情的象徵,是鳳凰在一處的愛情象徵。程瑩自知自己就是屋檐的一隻小麻雀,配不上鳳凰,亦配不上心裏的那個人。
都說鳳凰成雙成對,如今一隻就要離開了,另一隻獨自徘徊,終是要分開了。
“真好看。”劉志摸着用線綉成的梧桐葉,艱澀地扯着嘴角,“早些回家,借你吉言。”劉志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多希望你就這樣消失在我的心裏。不過,一定會的。”程瑩大口咬着果子,直到嘴裏塞不下了,才慢慢咀嚼着,“這果子味道是酸澀了些,但用來解渴還是不錯的。”
程瑩拍着身上的土,來回晃着胳膊,大口深呼吸,“好熱啊!好累啊!該回家了!”拿着水壺,抗着鋤頭,哼着小曲兒朝着家走。
“這果子,確實酸澀。”元姜擦着果子,大口吃着。
穆廉肖身子好了,只是不想回津過年,給母妃的禮物早已送回到,只是給穆廉殷的禮物還未備好。趁着這段時間,穆廉肖一直找那日救自己的女子,希望可以有所報答。穆廉肖不喜欠人情,更想知道在那殘酷的場面中,能夠靜靜地待在樹上,還救下自己的奇女子是何模樣。
直到那日穆廉肖看到高語一人坐在樹上,手拿繡花針縫補自己的衣物,穆廉肖覺着自己找到了。
穆廉肖打聽到了高語的身世,得知高語有心事,便故意接近,且高語沒防備,二人說了幾次話便熟絡了。
時間長了,高語便覺着穆廉肖是個大哥哥,可以說些心裏的話。村子裏的人大多不願在同高語說話,程瑩每日忙的緊,見不着人,高語也不願同程好花說些悄悄話,只能傾訴給穆廉肖這個不是本村的人。
穆廉肖在井嶺村有些日子了,村民們自知這人派頭大,不好惹,不敢造次。同村長說了幾回,村長只說那人既不偷竊,也不害人,看着來頭大,還是不要招惹的好,免得麻煩。
村民們聽了村長的話,避嫌似的看着穆廉肖同高語坐在村口說話,無奈搖頭。
程好花也同高語說了好些回,命高語老實待在家,不要出門惹人嫌,更不要同村外的陌生男子說話。家裏的名聲本就不好,高語仿若未聞一樣,不聽管教。
井嶺村的人很少離開村子,各家各戶都是知根知底的,除了提親的喜婆外,顯少有人外出。穆廉肖來歷不明,還是離得遠些好。只是高語讓人頭痛,程好花軟硬兼施,卻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