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太平間的貓
“這樣嗎？”看樣子是要爭取時間，在最短時間內把事情調查清楚，那光靠自己就不行了，走了一半的田橙停步，看樣子這事得靠田喵貓了，她遲疑一下：“你們先處理着，我回趟家。”
“不是，祖宗啊，這個時候了，你還回家做什麼？”苗偉更急了：“先去實驗室，看看是不是咱們的藥物出了問題！”
“讓橙子回去吧，藥物檢驗那塊兒，有我爸就夠了，再說，同批次藥物已經交給上級主管部門了，咱們說什麼都沒用。”謝彥開口，看着田橙：“我開車送你回去？”
“好！”
這個時代的京都，路上的車並不多，謝彥把車開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田家。
田喵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田橙急匆匆跑進來的時候，它正跟田小烏鬥嘴呢。
田小烏手下一大幫子畫眉百靈八哥之類的，嘰嘰喳喳的吵得它頭疼，然而智能貓哪能被這些原始的鳥類打倒，貓的口才也不是蓋的。
正把一幫子鳥兒說得垂頭喪氣，頗有些舌戰群儒的成就感，田喵貓就被田橙粗暴地塞進了一隻黑色的人造革提包里，抱起來就往外走。
田小烏急了，扇着翅膀追了上來，發出了靈魂三連問：“橙子姐，你要去哪，為什麼帶貓不帶我？我哪兒不如它？”
這隻蠢鳥，有什麼好嫉妒的？
田喵貓在包里瘋狂地抓撓着，喵大爺特么的還不想走呢，這包里一股子塑料味兒，嗆死喵了！
田橙顧不得理會田小烏，她一邊出門一邊對田喵貓說：“不要說話，一會兒我帶你去看個人。”
“什麼人需要我親自去看，還有，能不能把我放出來？”
“不能，這人是個死人，一會兒你悄悄幫着測一下，他的真實死因是什麼？”
田喵貓沉默了。
誰他喵的說技多不壓身的？！
有着超凡本領的喵，必然要承擔更多的重擔和責任！
轎車裏，坐在駕駛位上的謝彥表情平淡地發動車子，並沒對田橙露出什麼好奇的樣子，更沒對她抱在膝上的黑色提包多看一眼。
反倒是田橙有點心虛地說了一句：“我回家取點東西。”
“東西”在暗無天日且充滿了奇怪味道的提包里，委屈地屏住了呼吸，這提包里味道太沖，而貓的鼻子又實在太靈了。
醫院這邊，死者的屍體被安置在太平間，因為天氣炎熱，是在冰棺中存放着的，門口坐着兩個年輕人，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聊着閑天，他倆是死者的親戚，負責看着屍體，以防被院方私下處理，看守太平間的老頭兒被搶走了工作，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打着盹兒。
謝彥將車子停好，田橙下車，見他要跟着來，忙低聲說：“我一個人去吧，人多目標大，你這身打扮也有點……”那個引人注意。
放在後世，拋卻外表和氣質，謝彥這身衣服不算出格，最多被認為是保險營銷業務員，可在八十年代，一身合體的西裝，兼氣質清雋出塵的謝彥，走到哪兒都要被人多看一眼。
謝彥隨着她的目光看看自己，意識到問題，笑了笑沒堅持，說了聲小心，只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有路過的女孩子注意到他，幾道目光在他身上轉來轉去。
這人真的非常善解人意，一路上兩人討論事情，他只介紹事情的經過，對於她準備怎麼解決問題卻是一句都沒提。
田橙心裏對謝彥很是滿意，抱着提包快步往太平間方向去，走到僻靜的地方，她拐了個彎兒，繞到路邊的灌木叢后，把提包里的田喵貓放了出來。
田喵貓落地，先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翻個白眼，看看跟前沒人，才低聲抱怨道：“下次能不能找個合適的東西，快悶死我了。”
田橙自知理虧，陪笑道：“今天事情緊急委屈你了，明天我就去買只寵物包，下次你出門就方便多了，現在趕快去太平間，測一下那人的死因是怎麼回事？”
“算了，”田喵貓伸個懶腰，又有點後悔，難得田橙求它辦事，它本來想保持高冷的姿態，可來自貓身上的本能控制不住，真是，儀態啊儀態。
貓兒抖擻精神，沿着灌木叢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又退了回來：“太平間裏的死人多了，你讓我查哪一個？”
田橙一拍腦袋，她竟忘了問清楚了！
“我去找人問一下，你在這兒等着，還是跟我一起去？”
田喵貓鄙視地看着田橙……手裏的破皮包，堅定地搖了搖貓頭。
“那你別亂跑，小心被小孩子欺負！”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田橙出現在地下一層，這邊幾乎沒什麼人，在樓梯拐角處，她就打開提包把田喵貓放了出來，臉上是諂媚的笑：“對不住讓您受委屈了，下次一定注意，注意。”
田喵貓頗為高冷地沒理她，看看周圍沒人，一溜煙地便躥沒影了。
田橙心裏七上八下地等着，這貓牛皮吹得響亮，也不知它能不能打開冰櫃門，萬一打不開的話，隔着冰櫃能不能測出死者的死因？
好像它要測人體數值的話，必須得身體接觸到對方才行吧？
太平間裏，趴在桌上打盹的老頭子忽然動了一下，抬起頭來滿臉驚訝地到處張望，他剛才似乎聽到了……貓叫聲？
怎麼可能？
不對，怎麼可以？
有死人的地方是不能有貓狗之類的東西出入的，這是民間不成文的規定，據說貓會衝撞屍體，讓死去的屍體借氣詐屍。
老頭子正在猶疑的時候，又聽見隱隱約約的貓叫聲，雖然還是不太清楚，但已經可以肯定，這決不是他在做夢，是真的有貓進了太平間！
雖然說太平間的屍體都在冷櫃裏躺着，也不知道凍得硬梆梆的屍體會不會詐屍，但這地方出現貓兒，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老頭子立刻站起身，貓着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走了過去。
貓叫聲一聲接着一聲，聲音沉悶又模糊，老頭子心慌意亂，聽這聲音，倒像是貓兒被關在什麼地方似的，可這兒是太平間，除了一排排的冰櫃，哪裏有什麼能夠關到貓兒的地方？
他順着一排排的冰櫃走着，聽到貓叫聲越來越近，兩排冰櫃中間一目了然，大理石地面乾淨極了，連一根貓毛都沒有，哪裏有什麼貓？
可是這貓叫聲又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是今天放屍體的時候，不小心讓野貓跟着鑽進去了？
冰櫃裏溫度極低，一夜的功夫就能把屍體凍硬，如果貓兒是以前鑽進去的，怕是早就凍死了，而今天才來的屍體，只有那麼一具……
老頭子一隻手握緊拳頭，另一隻手用力拉開了冷櫃的抽屜……
伴隨着咯吱咯吱的響聲，裏面的屍體露了出來，屍體臉朝外放着，從沒遮嚴實的臉面上來看，是個年輕男子，眉毛上掛了一層霜，面色青黑，很是安靜，似乎沒有詐屍的跡象，而貓叫聲也奇怪的消失了。
老頭子放下心來，咕噥一句神經病，也不知是罵他自己還是罵那貓叫聲，接着便直起身子，用腿靠着抽屜朝裏面一頂，要把抽屜合上。
就在這時，一道毛茸茸的黃色的影子飛快地躥過，從那屍體的臉上借力一躍而過，像一道閃電似的，在兩排冰櫃中間跑得沒影兒了。
冰櫃門還開着，老頭子已經呆了，果然有貓，而且這貓還從屍體臉上跳了過去！
老頭子忍不住想起哈市貓臉老太的傳說，任是他向來膽大，平時只把太平間裏的一具具屍體當做鹹魚來看，也被嚇出一身冷汗。
顧不得關冰櫃門，老頭子連忙後退幾步，直勾勾地盯着冰櫃裏的年輕男人，等了約摸十來分鐘，見這屍體一動不動，這才小心翼翼地過去，把冰櫃門合上了。
至於那隻詭異的貓，老頭子根本沒有去追它的心思，慢悠悠地出了門，看見兩個年輕人面前擺着個油紙包，紙包里是一隻吃了一半的燒雞，旁邊還有兩瓶打開的啤酒，啤酒瓶外壁上沁着水珠，顯然還是冰的。
老頭子一陣火大，怪不得太平間裏會出現貓呢，肯定是被燒雞的香味引來的！
這燒雞連他聞着都覺得香，何況是貓呢！
這邊田喵貓躥回樓梯拐彎處，見田橙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臉上全是焦灼不安，忍不住甩甩尾巴。
田橙沒問它成不成，先把提包打開，一臉歉意：“這兒不安全，進來說話。”
剛辦成了大事，覺得自己智勇雙全的田喵貓想都沒想，便躥了進去，在田橙拉上拉鏈之前低聲說道：“成了！”
田橙喜出望外，抱起提包趕快往外走：“怎麼樣，死因是什麼？”
田喵貓卻是不談死因，先跟她講條件：“橙子，你不覺得應該先獎勵我些什麼？”
“好好好，你要什麼獎勵？”這個時候，不管田喵貓要什麼，只要她能辦得到，田橙都會答應的。
“我要吃燒雞！”田喵貓迫不及待地說，剛才那燒雞味兒可真香，饞死喵了！
“行行行，你先說這人是怎麼回事？”
“和咱們的藥物無關，他是重金屬中毒而死，胃內容物有好幾種藥物，橙子，他違反了規定，不僅在服用咱們的實驗葯，還在使用其它幾種藥物，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是藥物中過量的汞和砷。”
這貓果然有兩下子，田橙顧不得問它怎麼得出的結論，只思考着，志願者為什麼要服用含有汞和砷的藥物呢？
“他身上還有什麼病？”
“沒什麼大毛病，死因就是中毒，對了，這人有銀屑病，也就是俗話說的牛皮癬。”
“……我知道了。”聽到銀屑病幾個字，田橙恍然大悟，治療牛皮癬的民間驗方中多數含有樟丹，汞和砷等重金屬物質，用這類藥物來治療銀屑病，短期內能對癥狀起到一定的緩解作用，卻很容易因為劑量掌握不當，或長期服用導致重金屬中毒甚至致死。
田喵貓很是不解：“還真有人這麼蠢啊，用毒藥來治病，病沒治好，命卻沒了。”
田橙已經從負一層上去了，一樓人比較多，田喵貓自覺地住了嘴，田橙抱着包往外走，聽見裏面的貓兒用極低的聲音說：“別忘了，燒雞……”
謝彥不太明白，田橙為什麼抱着這黑色皮包不撒手，不過更讓他不明白的事發生了，在這種當口，田橙竟然問他，知不知道醫院附近哪裏有賣燒雞的地方。
謝彥心裏好奇，以他的性格卻並不多問，四下里看了看，謝彥攔住路過的一個小護士，向對方打聽附近有沒有賣燒雞的地方。
小護士被這風度翩翩的年輕帥哥攔住，原以為是病人或病人家屬，要問醫藥相關的事，沒想到對方問的與醫院的事無關，看看清雋的謝彥，怎麼也同油膩膩的燒雞聯繫不到一起，不過還是指點了方向。
醫院附近這家燒雞館的雞，真的是很出名了，田橙和謝彥過去的時候，窗口好幾個人在排隊，老遠就聞到一股子香味。
謝彥沒讓田橙下車，主動過去排隊，買了足足三隻回來。
剛才在路上，田橙就說了死者的情況，卻沒提田喵貓的事，只含糊推說醫院裏有認識的師姐，想辦法帶她去看了屍體，發現屍體有礦物中毒的跡象，結合此人有銀屑病病史，懷疑在服用實驗葯的同時，還在服用含有汞和砷的藥物。
謝彥沒問事情是怎麼辦成的，看得出田橙不想說，他這種人精自然不會問，只要事情解決了就好，至於田橙為什麼查出問題不立刻解決，而是先去買燒雞，他心裏雖有疑惑，卻更不會多問，反倒細心地多買了兩隻。
回去的路上，謝彥沒再提這事——既然知道了志願者的死因，其它的事就好辦了，專業上的事不是他所擅長的，處理事俗雜務正是他的強項，而且田橙最近似乎在操辦結婚事宜，還是給人家女孩子留出點個人時間為好。
事實證明，謝彥想得太簡單了，今天註定是多事之秋，什麼留給個人時間之類的，根本就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