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豐湖學院·劉若男
每年的6月底，都是畢業生到學生處拿報到證，然後是7月中旬再到單位報到。
許洋的報到證，卻是由劉若男發放到許洋手中……
中文系的劉若男自然對許洋十分熟悉。
劉若男自三年前入學時就作為軍訓代表上台發言。鵝蛋臉，翹挺鼻樑的她，身材高挑，形象氣質俱佳，深受學校器重，在校期間主持了不知多少大型活動，與負責音響的許洋自然熟悉得很。
在剛上大一時，軍訓結束后，校文工團招生時，劉若男參加了選拔。
試音過後，她手執話筒走舞台前，手中已打開的話筒與路過的舞台側邊的音箱形成了一個強烈的迴音，“嗞啦啦”的電流聲瞬時通過喇叭響徹禮堂……
音響罷工了。
物理系的人負責音響的人滿頭大汗……
“……這音響沒壞，只是過載保護……你拿把風扇來，散散熱……另外，你這功放、均衡、太過密集，不利於散熱……音量調得太大了，話筒形成了迴路……”
剛剛軍訓完、傍晚在禮堂側西湖漫步的許洋實在看不過眼，分開人群，一邊將功放、均衡器、調音台等分散排好，一邊說著……
不知是誰從哪拿來了風扇，對着許洋已經排好的設備猛吹……
數分鐘后，許洋依次接通電源，拿着話筒“喂”了幾聲，果然音響又好了。
“這話筒的高音調得太高，而中音不足……”說著，許洋修長的手指又在調音台上調試了一下，果不其然，聲音悅耳了許多。
“你這位同學，挺厲害的嘛，”一個悅耳的女聲傳來，“你是物理系的新生？音響你會修？”
許洋轉頭一看，是一名戴着金絲眼鏡和藹的中年女人。
“當然會了，飛機、大炮沒見過，不會之外，其他的都能修……”許洋不知道她是誰，隨口答道。
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自然包括那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
那名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學生處陳艷琴處長。
於是許洋順利地進入了學生會社會實踐部，順利地開始了搬搬抬抬的生涯，並且在畢業分配時順利地拿到了調配的名額。
中文系的劉若男則加入學生會女生部，表現優異，入了黨；大三時競選為學生會主席，畢業時更是成功競聘留校，在畢業生尚未完全離校時，已成為學生處一名負責學生事務的年輕老師！
那麼由資歷最淺的她來發放這屆畢業生的報到證，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許洋，你調配到經濟特區呢。”劉若男一邊將報到證遞給許洋，一邊用她特有的磁性的聲音悄聲、又若顰若笑地說，“你還有十來天就要報到。到時記得有空回來看看，我可是會想你的噢……”
“嗯。有空我會回來看看的，反正也不是很遠……”許洋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說真的噢。”劉若男衝著許洋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她的捷毛很長，眨起眼睛，煞是好看。
許洋點了點頭，轉身離去，留下蕭索的背影……
“這是個好孩子，人也長得帥。”劉若男身邊忽然傳來悅耳的女聲。
劉若男轉身一看：“噢。陳處長。”
這正是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陳艷琴處長。
“許洋這人確實不錯，話不多，做事也踏實。”劉若男笑着說。
“轉眼就是三年，我還記得當初他說‘飛機、大炮沒見過，不會之外，其他的都能修’，這孩子非常聰明……讓他走了，非常的可惜……”陳艷琴處長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劉若男當時不明白陳處長的意思。她在學生處呆了一年，直至下屆的學生畢業時，物理系向學生處要了一名實驗室管理員的留校名額時才明白，其實在許洋畢業當年，物理系尚缺一名實驗室管理員，而依許洋的條件與動手能力，勝任此職自然是綽綽有餘的。
許洋在學生團委會中所留下的名言：“飛機、大炮沒見過，不會之外，其他的都能修”，直至他的離去，仍被人傳唱多年……
劉若男留校的學生處，除了陳處長還有七名老師。這七名老師大多都是早些年留校的學生，包括劉若男在內。
學生處很忙。
豐湖學院已經開始擴招，新校址已經開始動工。
如今的豐湖學院共計四千餘名學生，均在這老校區內。
當劉若男進了學生處，方才深深體會到之前自己的學生身份與如今的老師的身份的轉換，這完完全全是質的不同。四千餘名的學生，飯堂與宿舍的管理、各種活動的舉行、招待、上級領導的檢查與驗收、各種報告……單靠這學生處的老師，是無論如何都完成不了的，所以讓學生自己的組織----學生團委會協助、自律地完成，是完全有必要的！
學生處的辦公設備如複印機、打印機經常壞，那台486電腦經常宕機！
弄得學生處專門管理這幾台辦公設備的蘇麗娟老師牢騷滿懷！
在劉若男留校這一年來，最常聽到的就是蘇麗娟老師一邊“劈里啪啦”地打字，一邊在那嘟囔：
“要是那個修飛機大炮的許洋在就好了，那五筆打字飛快，我一分鐘六、七十個字，而他上百個字輕輕鬆鬆……”
“怎麼搞的，這打印機又壞了……噢……又沒墨了，把許洋叫來幫我弄下……噢，你說我這什麼記性，他都畢業了……”
“這複印機，怎麼搞的……這複印的效果怎麼那麼差，幫我找個人看下……”
“……”
確實，在劉若男做學生的時候，經常看到許洋坐在如今蘇麗娟老師的電腦台前，“劈里啪啦”地打字，又或者“劈里啪啦”地將複印機的機蓋打開，拉出一個黑匣子樣的東西……最後弄得一手黑乎乎的！
“哎，我說若男啊，你們能不能幫我找個打字像許洋那麼快的學生啊……”一邊打字一邊嘮叨的蘇麗娟老師又開始了嘮叨。
“這樣的學生可不好找。很多人連這電腦都沒碰過。”劉若男笑說。確實，如今雖是90年代中後期，雖然HK回歸在即，但這電腦還是挺稀罕的。
“那之前的許洋怎麼會？並且他還會拆開來，再重新裝回去。有次他說這電腦系統要重裝，就鼓搗了大半天，電腦重新開機，快得很。”蘇麗娟回道。
“你怎麼老是提到他？”劉若男很奇怪。
蘇麗娟忽然低聲回道：“你知不知道，自從他在的時候，有什麼問題，我找他，他隨叫隨到。並且自從他在時，我基本上就沒怎麼碰這電腦。所以我就可以準時上下班，並照顧我家小孩了。而現在，學校的事情太多，我根本沒辦法準時……”
劉若男終於明白，這蘇麗娟老師為何會那麼懷念許洋了：“蘇老師，那您的小孩現在……”
“現在正上幼兒園，下學期就要上一年級了。”
“沒辦法準時下班，就讓幼兒園的老師幫忙照看一下，很經常會等到晚上7點多……”
“那您丈夫、公公婆婆……”劉若男知道，這許老師的愛人，就是部隊的，還是個營長。
“他太忙了，事情多，經常出差；公公、婆婆來過，但我愛人還有個弟弟在湘南老家，他們在這住了大半年，天氣太熱，加上他弟媳也要生了，兩個老的就回老家了……”
劉若男點了點頭。
“選擇一個男人，就意味着選擇一種生活方式。我們女人，相夫教子……現在跟你說，你也不一定能明白。等明白那天，或許你也是跟我一樣嘍，有了丈夫、孩子……”蘇麗娟嘆了口氣說，“不過，每次他出差回來，看着他衣服沒脫就在沙發上睡得‘呼呼’的，自己心疼也來不及，更不好說什麼了。”
劉若男點了點頭。
學生處向來人來人往，兩人結束了短暫的談話。
蘇麗娟老師所帶給劉若男的疑惑，劉若男多年後才慢慢明白……
當她明白之時，已是為人婦、為人母。
人生的過程，也正是角色不斷變幻的過程，在角色的不斷變幻之時，完成人生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