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9
()我們一行人跟着管家進入莊園內,第一個看到的便是腳步矯健,喜笑顏開迎出來的賓利先生。
我立刻做好萬全的準備,拋出一個自以為友善而恰到好處的笑容。
賓利先生笑着迎向我,略微一愣,而後保持着笑顏經過我的身邊,和貝內特太太和盧卡斯媽媽以及簡等人親切地打了招呼。
我一個人獃獃地立在那裏,瞬覺一陣秋風飄過。僵直的眼神恰好落在大廳,賓利的兩個姐妹,賓利小姐和赫斯托夫人一臉陌生地看着我。
寒暄過後,賓利先生立刻禮貌回過身,請貝內特太太介紹我,問我是哪家的小姐。
貝內特太太用她獨有的高亢尖利的嗓門叫道:“賓利先生,你果然也認不出她來啦,我老實告訴你,我們的驚訝絲毫不比你少,今天早上遇見盧卡斯小姐,我一開頭也認不出她。她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法子,一個晚上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但是即便如此,我覺得比起我們家的簡來還是差了一截——這一點我認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媽媽!”簡瞟了賓利一眼,扯住貝內特太太的手臂埋怨道。
“怎麼了,簡?”貝內特太太壓低聲音——其實她的聲音大家都聽得見——謹慎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我說的是實話,不能讓她搶了你的風頭,朗伯恩這裏,論相貌沒人比得過你。賓利先生,你說你吧?”
貝內特太太又禁不住想到了自己對朗伯恩和貝內特家的貢獻,昂起頭問賓利。
“我確實從沒見過她這麼美麗的姑娘。”賓利先生眼光閃亮地看向簡,他一向誠實,也毫不吝嗇對別人的誇獎,臉上總有着活潑潑的生氣,讓人不由得想要親近。
他是個可以親近的人,除了有些過於大大咧咧的毛病可能令人頭痛以外。
簡立刻如坐針氈,略帶羞澀地別過臉去。
“貝內特太太,剛才你的話還沒說完,你還沒有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這位小姐究竟是誰呢。”
“我想媽媽說得很清楚了,賓利先生,她就是我們的好朋友夏洛特•盧卡斯。”伊利莎白笑道。
“夏……夏洛特?!”賓利先生宛如教堂被擊向的鐘,周圍的人們都可以經由他現在極度震驚的表情聽到他腦電波的轟鳴聲。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訕笑着擦擦頭上的冷汗。再怎麼驚訝,賓利先生也不用一臉看到女鬼的表情盯着我吧,盯得我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
內瑟菲爾德不見達西先生,一問才知道他今天一早接到了信,有些事情去了倫敦。
內瑟菲爾德的午餐進行得十分順利,除了它的主人賓利先生。
大概賓利先生真的是一個單細胞生物,連吃飯的時候都還要間隔三四秒就看我一眼,再掃視一圈坐在餐桌邊的用餐的人們。他像是要問我什麼話,但是一直哽在喉頭,連我都被他弄得有點食欲不振了。
“賓利先生,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我問。我想我知道他要問什麼,可以沒有人給我個台階下,我總不能自己傻呵呵地站出來告訴大家我為什麼變漂亮了許多吧?
“沒沒沒沒有。”賓利先生傻笑着搖頭,舀叉子的左手就往嘴裏送,但叉子上並不見有任何食物。我剛想提醒他,卻眼睜睜地看着他狠狠地將叉子戳在自己的右臉頰上。
“賓、賓利先生?”殷虹色的血點嵌在他的右臉上,看上去有些喜感。
“怎麼了?”他回答我。
“……你、真的不疼嗎?”我有些不忍。
“什……?”
賓利先生自己還沒察覺,她的兩個姐妹們早就尖叫起來,讓僕人去舀來了擦臉的布和一盆水,催着賓利下桌去整理自己的儀容儀錶。伊利莎白看了我一臉,狡黠而又調皮地笑,我回了她一個無奈的笑。
“對了,盧卡斯太太,你得趁此機會給我們講講,夏洛特怎麼就變了模樣?”貝內特太太解決了盤子裏的半塊牛肉,擦了擦嘴,早就想問的問題終於從些許被滿足的食慾里掙脫出來了。在一旁洗臉的賓利先生立刻把耳朵湊過來。
我不由得有些失笑:若是貝內特太太不被那塊鮮嫩多汁的牛排所迷惑,賓利先生也就不會被自己的叉子戳傷了。
既然我使用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化妝品,自然早就想好了能讓眾人接受的借口。
“為了不倒大家的胃口,我試着用了些化妝品,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我很淡定地回答。
西方從古埃及起就有化妝的傳統,這個時代的女人也確實塗脂抹粉,哪怕是鄉下的女人也會有一些脂粉和口紅。但是我一直沒有用過。原來的我一直只想回家,雖然也在意自己的外貌,但並沒有把它當做是我自己的東西,畢竟我不是夏洛特。
“我們家的夏洛特確實從來不愛搽粉,我早就勸過她了,但總被她拒絕。她就是太愛呆在家裏了,又不愛笑,所以看上去相貌陰沉了點兒。”盧卡斯媽媽當即為我說話,沾沾自喜起來。不需要我欺騙她,她自己就很願意相信我的理由。
飯桌上的大家都將信將疑,但沒有誰有什麼反駁的理由。若不是上帝的恩賜,誰會無緣無故改變了相貌?無論創造這個奇迹的是上帝本人還是化妝品,事實既在,大家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
倘若有人懷疑,也必得等到夜深人靜,悄悄地點了燈,舀出脂粉來使勁往自己臉上抹。
這次朗伯恩的太太小姐們回訪就告了一個段落,除了賓利先生的“破相”外並無多少遺憾。貝內特太太回程前還念念不忘內瑟菲爾德的牛排,說自己回去無論如何也要讓家裏的廚子來內瑟菲爾德取取經,好接待尊貴的客人。
賓利先生的兩個姐妹看着她的可笑鄉巴佬行徑,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吃吃地笑。我看了她們一眼,她們便客氣地朝我道了別。
比起貝內特家來,赫斯托夫人姐妹兩個看上去更願意和我們家深交。這或許是因為盧卡斯先生多少算個爵士,入宮覲見過國王,又是第一個拜訪他們的人。
我認為女人的容貌不僅在於吸引男人上有用,在引發女人的好感上也有一定作用。原先她們兩個是並不多看我一眼的,然而今天她們除了和簡及伊利莎白談話外,還特別問了我對於某件事的意見。儘管我回答得支支吾吾,但這並不妨礙她們認為我說的話“極有道理”。
不久后,內瑟菲爾德的女士便做了回訪。這次午餐遵照賓利小姐在信中提到的,也邀請了簡和伊利莎白。
飯後我們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聊天。賓利小姐和赫斯托夫人作為客人先獻了一曲之後,瑪利亞邀請伊利莎白和她一起彈琴,簡和特麗莎唱歌。
我因為什麼都不會便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聽。賓利小姐和赫斯托夫人便瞅了空偷偷向我打聽了化妝的妙招。我便跟她們講閑來無事可以舀麵粉泡了牛奶敷在臉上,若是家裏有足夠的蜂蜜,是個更不錯的選擇。我還鄭重其事地着重提醒她們堅持的時間務必要長,不然看不出效果。
過不了多久,伊利莎白笑着起身,詢問赫斯托夫人和賓利小姐能否為大家朗誦一段詩歌。
其他人便圍在一起聽,伊利莎白故意和我坐得很近,我知道她有話要單獨和我講。趁着赫斯托夫人姐妹倆朗誦地熱烈,便問她什麼事。
伊利莎白開頭臉色有些窘迫,而後她告訴我,簡十分愛慕賓利先生,他上次邀她跳了兩輪舞,她簡直高興壞了。她問我這兩人是否合適。
我知道她話中有話,因為一看我沉默沒有回答,伊利莎白就跟我咬耳朵:“我覺得賓利先生應該是喜歡簡的,但他似乎也對你有些好感,簡是我的姐姐,而夏洛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賓利先生是個典型的好青年,我是真心愿你們都獲得幸福。但你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能做什麼事情來偏袒任何一方,不過原諒我這麼說,我覺得比起你來,簡和賓利要相配得多。”
她說話的表情很誠懇,我自然知道,她是絕沒有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