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膀胱快炸了
方子卓出生在濟南府定安候府，是定安候方天化的親生兒子，因智力缺陷，被人嘲笑和嫌棄。
嫌棄到什麼程度呢？就是一個尋常百姓看到他，就像看到乞丐一般，恨不得上前唾上一口。
當然這是個比喻，方子卓每次出行，定安候都配置了四名打手跟着，再說他好歹也是定安候小侯爺，尋常百姓是不敢隨意欺辱的。
方子卓又很幸福，因為定安候夫婦對他的愛細緻入微，如春風化雨。
定安侯所在的方氏家族是明國幾百年的貴族，祖上又是開國功臣，儘管傳到他的父親輩已經沒落了。
但定安候不一般啊，武功高強，具有統兵之能，尤其是三年前，金國來犯，他統帥軍隊多次上前線，把人強馬壯的金國士兵殺的人仰馬翻，使得這個日益強大的鄰國不得不簽署停戰協議。
也正因如此，方天化被封為定遠侯爵（在這個朝代，一般封了爵位的是沒有實權的），兼任當朝驃騎大將軍，正三品。
這個官職，已經是明國武將的巔峰了，濟南府還有一位王爵和兩位公爵，以及山東行省的太守大人。這些人喜歡玩弄權術，搞排資論輩那一套，偏偏定安候此人，不屑拉幫結派，軟硬不吃。
甚至大皇子朱弘去拉攏他，他愛搭不理，整個濟南府的貴族圈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尤其是定安候只有方子卓一個痴兒，後繼無人，儘管皇帝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嘉獎方子卓，但廢物就是廢物，名聲又差，導致現在都沒有婚配。
小門小戶，巴結不上他候爵府，豪門貴族，又不願意把女兒推進火坑，等方天化一死算是絕戶了，所以很少有人會賣方天化這位侯爺面子。
倒是他的兩位兄弟，這幾年沾了定遠侯不少光，一個個的被封了伯爵，一門三爵位，這在明國也是少見。
就在前兩天，方子卓突然患了重病，一度昏迷，方天化請遍滿城醫師，也都查不出什麼病。
眼看方子卓一天不如一天，全靠用糝湯補藥吊著一口氣，濟南府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小侯爺八成是不行了，一個個幸災樂禍。
這事不知怎麼傳到皇帝陛下耳中，一道聖旨下來，命方天化的兄長定安伯爵方天樞，挑選一個出色兒子，過繼到方天化膝下，未來也能繼承定遠侯之位，給方天化夫婦養老送終。
對此，方天化夫婦很不痛快，如果不是方天化極力壓制，他的婦人恐怕當場就要發作。
這畢竟是皇帝聖旨，金口玉言，他不可抗旨。所以他的侄子方子鳴就成為了定遠侯府的小侯爺。
方子鳴也確實出色，文武全才。
對於方家這等百年豪族來說，武功只是小道，更重要的是文才。
而方子鳴則是上一屆的山東行省解元。
要知道山東行省是孔孟之鄉，千年之前知識文明的起源地，號稱科舉鬼地，能在這裏高中解元，相當於全國解元。
尤其方子鳴還是百年貴族，相貌堂堂，簡直是濟南府的完美男人，走到哪裏都呼聲一片。
方子鳴還說，他決不靠定遠侯蔭庇，將來還要參加會試、殿試，入閣拜相，將方氏家族推向新輝煌。
所以整個濟南府的勛貴對定遠侯真是羨慕嫉妒恨啊，有這麼一個繼子。
有甚者更是惡意揣測說，怒浪侯的親兒子不成器，所以還真是死得及時啊，這樣就能有一個出色繼子來繼承爵位。
……
定遠侯夫人每天都會去看望方子卓，一待就是大半天。
此刻她坐在病床上，正望著兒子發獃。
她的腦子回想方子卓的一幕幕，從蹣跚學步，到長大成人。
想着想着，定遠侯夫人就直接痴了，露出了溫馨的笑容。
人人都說方子卓痴傻，但是他這個兒子卻幾位孝順，明明智力缺陷，還非常努力的學習四書五經，儘管現在也不識幾個字。
知道她這個當娘的為了他的事，整日愁眉不展，就儘力做出一副快樂樣，還時常給她講笑話逗她開心。
知道方天化愛吃叫花雞，方子卓明明可以用錢買，但偏偏跑到酒館當學徒，侯爵府世子給人當學徒啊，簡直丟整個濟南府貴族圈的人！
但方子卓依舊樂此不疲，儘管最後給方天化做出的叫花雞黑乎乎。
方子卓還特別寵妹妹方舒薇，有一次方舒薇說螢火蟲好美，方子卓就到後山蹲了三個晚上，才捉回一隻螢火蟲，當時他頂着黑眼圈，全身是被蚊子叮得痒痒包，嚇得方舒薇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想着想着，定遠侯夫人就淚流滿面，彷彿這一切就在昨天。
這樣的好孩子去哪裏找？比起那個繼子方子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就是這樣一個兒子，老天都要給她帶走么？
……
病床上的方卓就鬱悶了。
他知道這位侯爵府夫人，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方子卓，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來一個母親，所以從方夫人一來，他就躺在床上假裝昏迷。
可是他這位母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還時不時的摸他的頭，用濕毛巾給他擦臉，給他捏胳膊捏腿，防止方子卓“昏迷”中的身體僵硬。
關鍵是方卓是清醒着的，他這人有一個缺點，就是怕痒痒撓，現在他全身雞皮疙瘩，好幾次都差點笑出聲來。
方卓極力的忍耐着，這一忍就是一個多時辰，關鍵是他之前就有了尿意，堅持到這會兒，膀胱都快炸了。
就在方卓忍無可忍就要“蘇醒”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清朗的聲音。
“孩兒聽說母親中午沒有什麼胃口，所以去學習了一道小菜，請母親嘗嘗。”
這是那個皇帝下旨過繼來嗣子方子鳴的聲音，濟南府的天之驕子。
方夫人臉上露出不快，冷道：“不必了，我身子不爽利，你走吧。”
方子鳴更加恭敬道：“母親身子不爽利，可還要緊嗎？哪裏不舒服？孩兒立刻去請醫生過來。”
“不用，你讓我一個人靜靜獃著就好。”定遠侯夫人冷道。
方子鳴道：“那孩兒就將這些小菜放在外面了，我這就讓妹妹來陪您。”
片刻之後，方舒薇走了進來。
此刻她也滿臉憔悴，眼睛通紅，方子卓昏迷，她也是最最難過之人，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
此時見到母親，方舒薇又忍不住淚水涌了出來。
“娘，我想哥哥了。”
然後，娘倆又抱着哭在了一起。
娘倆這一哭，便停不下來了，哭的那是天昏地暗、肝腸寸斷。
一旁的方子卓再也裝不下去了，他一秒鐘都堅持不住了，再不如廁，恐怕要尿床。
“額……那個……母親，小妹，可否先停一下，允我上個茅房？”
不等兩人有所反應，方子卓翻身而起，在定安候夫人和方舒薇的驚鱷目光下，倉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