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005:急轉直下
“移栽一道千里森林?這要多久?”瓊姬仙子聽得心驚。
弦月掐指算了算,“怎麼也得半天時間吧。”
“……”肅懷失笑,“不愧是弦月。”
“你從哪裏移?”烏旗旗還是沒聽懂。
弦月自衣袖裏突然掏出那捲太極虛彌圖說,“圖省事的話,先從太極虛彌圖內的森林移起好了。”
“這也行?!”驚雷挑眉看她。
弦月點頭,“自然行。”
玄棋琢磨一番,湊過去,“弦月,既然能移樹,移山造海豈不是也行?那太極虛彌圖內的懸石山脈移點出來行不行?”
“額,原則上行,如果你可以移動它們便試試,我不擅長此道,恐怕無法將偌大的懸石自圖內拉出來。”
玄棋來了精神,“我能!我來!這比我造山容易多了!”
“靈寶天尊知道不會有問題嗎……”幻之小心翼翼提醒,“畢竟,造就整個圖內之境,應該花費了天尊頗多心思才可成……我們通通拿走……”
“這等時候了,我想天尊不會有異議的。”辰晷回答。
弦月在旁點頭,“放心,若之後用完了,只要沒搞得太破碎,還能塞回去。”
“那這第一道線呢?”姑射仙子問了一句。
辰晷淡淡開口,“我會將北冥海水引入這道線。”
姑射仙子一愣,看了看那道線,“若魔族繞行北冥海上空進出呢?”
“鯤會負責守住海域。”辰晷似乎早已打定主意,話音剛落,吞雲躍出弦月的衣袖,化為人形,鄭重點了點頭。
事情便這樣突然出現了轉機,接下來,大家對如何布線做出幾道屏障進行了詳細的討論,漸漸覺得有了些希望之感。若能從此處攔住一批魔族,不需要全部攔住,只要能將中低等魔族靠三道防線消耗掉,對外面就是個極大的助力。到那時,他們再據守此處,想辦法突入魔族境地,一點點推進戰線,深入魔族即可。
大家是帶着這樣有些振奮和迫切的心情上得前線的,幾人合力,傾盡神力造就三道屏障,圍剿魔族。
弦月展開太極虛彌圖,真的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一道千里漫漫林地,墨白帶着父親的風生獸和自己的那隻幼年風生獸,將炎洲島上的風生獸一族盡數分佈在森林之內。他抬手摸着父親那隻風生獸的頭,只覺得心中千迴百轉。
玄棋藉助弦月的圖和幻生筆之力,自圖內拉出十餘座懸石島,再以自身之力,起山巒布天險。火溢則引動底下火脈之靈,自山脈噴薄而出,無數魔獸不得不停在山前無法翻越而過。
最後,辰晷化身金龍,以尾畫江,引北冥海而入,奔騰浪涌,水漫千里。此三道防線一成,北荒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風助火勢,水火交融,乾涸的北荒開始頻頻落雨,反又滋潤着艱難在此生長的萬林樹木。辰晷算得極精準,位置分佈巧妙,三道屏障一起,生生改變了北荒的山川地勢和氣候感覺,形成一片靈澤豐沛的縱橫千里之地,一時之間,振奮天界,將無數魔族擋在了北荒之內。
然而,魔族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開始頻頻出招欲衝破三道屏障,而辰晷等人也不能始終躲在屏障之後,他們的目標是要將防線前推,攻入魔族才行。
於是,一次次激烈的兵戎相見,一次次無比慘烈的攻擊對戰……弦月身為醫者,看着周圍救也救不過來的戰士一批批倒下去,漸漸覺得迷茫而恐怖。
雨夜,才打退又一次魔族的突襲。
這一次生生對戰了十天之久,襲擊由魔族主力爻星魔君帶兵而來,強勢異常,打得異常焦灼才險險抗了下來,死傷無數。
弦月看着周圍無數傷者,自己卻也已經累到脫力,無法大面積利用神農之力去治癒眾人。站在大雨中,聞着那混合在雨中的血腥味道,弦月渾身濕透,冰冷異常,第一次覺得有些噁心難受,無力感襲擊着她的身心。
忽然,周圍的雨絲似受到感應一般,緩緩分開,繞着她的所在落下。而她身上本以濕透的衣襟和髮絲,也忽然變得清爽干透了。
弦月回頭,辰晷出現在她身邊。
辰晷抬手理了理弦月的髮絲,“累了吧?去歇歇吧。”
弦月將頭抵在辰晷一身堅硬鎧甲之上,“辰晷,我救不了所有人。”
“沒人能救所有人,你不要平白虛耗力量,你可不能倒下去,不然我怕是要無心作戰了。”辰晷盡量口氣輕鬆似的勸她。
弦月卻重重喘了口氣。靠着辰晷,讓她覺得難得放鬆一些,不再那麼緊繃著,“辰晷,我從來不知,打仗是這樣可怕的事情。”
辰晷停了停,口氣輕輕,“是啊,打仗從來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已經幾個月了,我們的戰線推進又退回已經不知多少次,如今卻還是無法走得更深遠……這樣虛耗,到底何時是個頭?”弦月直起身望向頭頂上漆黑的天空,“這黑暗,壓得人難受……我總覺得,自己的力量一日不如一日強了……”
辰晷這些日子也同樣在擔心這件事。
神界,靠清氣匯聚而生,靠萬靈信仰而強,可這黑暗使天地平衡在緩慢打破,濁氣滋長,萬靈沉睡,毫無希望的日子持續不斷,使得無數神仙的力量受到影響,時間越長,所有人都只會一起衰微下去……
可是,如今,北陰大帝坐鎮魔界,又能有何加快速度的方法呢……
一天之後。
天無日月,分不出時間。大雨才將將停止,一天前被打退回魔界的魔族居然由魔君鄷靖親自領兵,數量足足翻了一倍,直衝辰晷他們才推進至魔界邊境的駐地,來勢洶洶。
誰也沒想到,魔族龜縮回去才一天居然又殺出來。
本已疲勞的眾人只好硬着頭皮再次沖了上去。鄷靖將兵力分作三股,正面作戰的同時包抄左右兩翼,辰晷直面鄷靖打得異常激烈;而兩側方向,驚雷和姑射仙子各領一邊,死死抵抗,不讓魔族衝散整個作戰方陣。
所有人幾乎拼上自己全部力量,打得絲毫不顧惜生命,狠絕異常。
弦月一箭帶開三個魔族,落在地上,她看向身邊,一道光束沖開一名要偷襲瓊姬仙子的魔族士兵,收回朔望與瓊姬仙子背向而立。
瓊姬仙子嚇了一跳,停下手,大口大口喘着氣,斷續着問,“弦月……我們……會不會死啊……”她的聲音里有顫抖的哭音,卻似乎在很努力的忍住,因此聲音生澀異常。
弦月搖頭,自己也已累到極限一般,卻堅定道:“不會,不會死的,堅持住,我們一定能打退他們!”
瓊姬仙子握緊手中的劍,那手分明已被震得麻痹,她卻似乎還是自弦月的話中得到一絲安慰,點頭,“好。”然後再次拚命起來。
弦月說的話,是在鼓勵瓊姬,其實也是在給自己打氣,她咬牙吶喊也再次動起來,殺入魔族之中。朔望分化十道,直衝前方,狠絕異常。
而就在這時,大地突如其來的震顫起來,天旋地轉的搖晃,所有人都穩不住身形跟着晃動起來,天地像是要崩塌一般震顫着,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下了攻擊,四處看去。
只見,遠遠的海天至極之地,黑雲翻卷,上下滾動,如一條條黑龍,盤旋天地之間,通天徹地。
弦月下意識的身體開始顫抖,那個地方……那個地方……
“是北方天柱……”雪凰低低的聲音響起,輕的幾若未聞,卻是抖動的,似乎不敢證實自己的猜測一般。
魔君鄷靖看着那遠處的天空,突然爆發出猛烈的笑聲,他用手中長刀指着辰晷,狠狠的,“看到了嗎!天柱將傾了!天柱將傾了!我魔族,終於可以衝出北荒,天地傾覆,我們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接下來,魔族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聲,與那大地的震動同在。當震動稍稍緩和之際,魔族瘋了一般的撲上來,而天界眾人卻開始明顯的退敗下去。
不會的,天柱不會有事的。
師父、師伯和老君他們都在守着天柱,無數仙界神祇都在守着四方天柱,天柱怎麼會有事呢……除非……
不可能,不可能有事的。
弦月只覺得眼前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將一個靠近偷襲的魔族一箭誅殺,停下來,抬手用衣袖胡亂擦了一下眼睛,讓自己恢復視線清晰。然而控制不住的,她一次次望向北方天柱的方向……
她的心底,真的開始害怕起來。
“錚”得一聲,一道金光斜插而來,將一名魔族釘在了弦月腳邊。
弦月嚇了一跳,恍然自出神中回過神,看向那個魔族,又看到了那把震動不已的潛淵劍。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辰晷,他還在與鄷靖纏鬥,卻在打鬥瞬間還不忘記看顧着弦月的安全。弦月忙搖了搖頭,逼自己集中回精神。可是四下觀瞧,她很快便發現,大家都打得越來越吃力起來,越來越多的天兵天將倒下去……連他們這群人也每一個身上都掛了彩……
這樣不行,這樣是不行的啊……
肅懷在此時打退幾名魔族,抽出身來,直奔鄷靖身後,幫助辰晷。
鄷靖腹背受敵,勉強迎戰尋得空隙抽身便退。
而肅懷也不去追他,而是對得了空隙停下一刻的辰晷道:“不能再支撐了,我們得後撤。”
辰晷也明白形勢不能再容,點頭卻未下令,他看向遠處的天柱方向,似乎在等什麼一般……
肅懷見他未發話,還想再說什麼,卻在這時,陡然間天地再度一震,卻只是那輕輕一震之後,遠在北冥海之上的北方天柱方向突然爆發出一震金色的光芒,衝破那包圍天柱的黑雲。縱使那光芒無法衝散天地間所有的陰暗,卻依然使得穿越萬裏海面的北荒戰場都能隱隱看到那散發著閃爍不定金光的天柱。
天族為之振奮起來,天柱未傾,久違的神之光芒,哪怕只是一線,光亮也足以點亮人心。大家開始瘋狂撲殺上去,跟魔族拼個你死我活。
辰晷一陣旋身化作金龍,直衝魔族,游弋戰場之間,擊碎無數魔族戰將,然後他停在天際,引兩道水龍沖向魔族,同時下令所有人後撤。大家得令,藉助辰晷對魔族的阻撓,全身而退,奪回安全區域。
而鄷靖也看出勢頭不對,不敢強來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帶兵退回魔界深處。
一場廝殺終於結束。
所有人退回營地,幾乎四處癱倒在地……縱使是驚雷、火溢等執拗性子的,也再難堅持那張強悍的外表,頹然坐到了地上。
遠處,天柱的光比之剛剛淡了許多,卻也穩定下來。弦月看着那個方向,閉了閉眼睛。看着那光,看着那天柱猶在,所有人都覺得有一絲釋然和安心,唯有弦月,絕望在心底蔓延,冰冷一片。
“北方天柱距離魔族最近,由師伯親自去守,可如今……他竟不惜將自己與天柱相容,以護體神光包裹整個天柱,”弦月大大換了一口氣,似乎才能勉強將話說完,“之前天柱震顫,如今他竟然要如此,才能穩住天柱嘛……那是不是意味着……辰晷,我們是不是贏不了了……”
弦月沒有回頭,卻感受到了辰晷的氣息。這些話會亂了軍心,她不敢對別人說,唯有說給他聽。
辰晷抱住弦月,聲音無比冷定,“不會,定然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弦月抬頭看他,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自己放心下來。
辰晷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黑雲,“那雲,恐怕不止是遮蔽日月……”
“這是何意?”弦月不解。
辰晷分析道:“天柱通天徹地,又有不少天族守在那裏對戰,當不會這麼快傾覆。可剛剛天地震顫,分明天柱有異,只可能是那雲會悄然侵蝕天柱所致。”
“所以,師伯將自己融入天柱,張開金光,便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將整根天柱護在羽翼之下?”弦月忽然有些明白,心裏也跟着鬆弛下來一些。
“好狠的招數。”辰晷卻未樂觀起來,“如此一來,恐怕三清和佛祖都不能隨便離開天柱之地,他們回不來,要對付北陰大帝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