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犄角男孩
佔地遼闊的黃根山脈,雖多數是無人區,但有一個山頭上生活着一千多人,而這些人在江湖上有個統一的稱呼,山賊!
山賊們生活的山頭名為平涼口,是個山頭但是個很平的山頭,能夠輕鬆生活着千人,就可以說明這個山頭的面積並不小,在山賊們的口中,把自己生活的地方稱呼為山寨。
山賊雖然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山寨里等級森嚴,人數眾多,總有幾個出類拔萃的主兒,這些人便成為了山寨的骨幹,又或者是山寨里的寨主!
當然能有本領當上骨幹的人,是非常少的,寨主更不用說,歷來只有一人,而為數眾多的人便是普通的山賊。
山寨在歲月長河中發展至今,也逐漸形成了規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分工,巡邏的、打獵的、耕種的、出門收錢的、還有在山寨里忙活內務的,林林總總十幾個不同的分工,雖然窮苦了點,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崗位,也清楚每日都該幹些什麼。
如此正統的山寨管理,又豈能沒有精神指引?
曾經好勇鬥狠打打殺殺的風格,早就在一年年飢不果腹的歲月里磨平了身上的戾氣,山賊總結了許多過往失敗的經驗,懂得什麼叫細水長流,什麼叫和氣生財,當這些道理付諸於行動時,山賊的意義就變了!
在黃根山脈之中,唯一一條貫穿山脈南北的官道上,山賊們不打劫,只收過路費!而且很有章法,車多人多費用就多,車多人少費用不少,車少人多能少就少,無車人群能要就要。
除此之外還有一群始終免費的傢伙,而且山賊們看到那些人還要躲着,那就是軍爺!絕對的暢通無阻,絕對的無人敢攔!
只不過,好聽的說,山賊霸佔了官道,自詡山道是他們之根本,可收費的過程中也時常會有摩擦,對於山寨來說,摩擦就意味着要打架,但打架的目的不是要把人打死打傷,而是要打服,打的路過之人願意拿出錢財買路費,而且還會被山賊們神神叨叨的教育,‘下次莫要張揚,老實的拿錢,大家都圖個清閑。’
因為偶爾會出手打架,每日在官道上負責攔路收費的山賊,那都是練家子出身,若是沒有習武,也必然是一身橫肉、面容彪悍,不出手時往路邊一站,便能嚇的路人不敢喘大氣。
不過呢,在最近幾年山寨人口越來越多,想把自己身上吃出一身橫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個個排骨精似的山賊,只能仰仗一臉的匪氣嚇唬人。
好在,平涼口山寨存在多年,多數路過的商賈彼此也給了薄面,不僅能順利的收到錢財,有時候還會收到米糧商貨等等。
跑在官道上多數是一些南來北往的商賈,本就是和氣生財的跑買賣,時間久了即使不刻意去和山賊們交流,也知道山賊們缺什麼,更有些商賈還會給山賊做點交易,比如山賊要米糧、要布匹,那麼就從縣城採購來賣給山賊,這樣山賊收來的過路費便成了實用的東西。
另外呢,偶爾還有一些外面混不下去的人,跑來投靠山寨,也會有一些被人遺棄的孩子,丟給山賊。
對於孩子,山寨不反對,正需要這樣從小生活在山寨,對山寨忠誠度極高的人在,均衡外來戶只為自己利益的弊端。
而那些被人遺棄給山賊的孩子,在沒有勞作能力、不能為山寨出力的時候,都會被抹除原來的名字,統一稱呼為‘廢孩!’
當廢孩年齡大了,能獨立做點什麼的時候,便會由效力部門的老大來給其取新名字。
如此,聽起來很荒唐,但這樣的做法在平涼口山寨沿用了千百年,廢孩二字雖然難聽了點,但一般被人遺棄的孩子,多數都是有點異樣,比如天生殘疾,天生智障、聾啞或者缺了點什麼之類,雖然那些孩子與常人有點異樣,但山寨里還是很有保護孩童意識的,不論廢孩有什麼異樣、有什麼不妥,只要山寨收了他,就不準任何人譏笑諷刺,否則將會被重罰!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廢孩們不僅沒有因為苦難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反而在沒有人譏諷的環境中,都能開心的成長。
一日,山賊正如往常一樣,在收過路費的平板橋頭等待着過往的人馬,其中一個山賊在橋頭邊正無聊的嚼着草枝,目光無意的瞄了一眼河面,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河流的西側,“卧槽,還有人從山裏流出來!”
那個山賊驚訝的話語所說的人,正是被老夫妻二人放坐在木筏上的那個男孩,在河水中向東漂流,兜兜轉轉了許久,男孩竟然沒有一絲害怕,相反此刻玩的還挺刺激過癮,時不時還會學着老夫妻二人曾經教導的手勢,雙手在面前拍拍。
見到河水裏有人過來,待近一點看清楚只是個孩子,最先發現的那個山賊,把嘴裏已經嚼爛的草枝重重的吐到地上,一步跳進河裏,把木筏攔住,然後拽着木筏游向岸邊。
從河裏到岸邊,男孩並沒被嚇着,還繼續拍手鼓掌,大有一副想開口叫好的架勢。
其餘的幾個山賊急忙跑來,一人一手便把木筏連帶着木筏上的男孩都拉到了岸上。
“呀呵!還有這樣把廢孩送來的?!”山賊們很不解,平時有用麻袋罩着,有用麻繩捆着,各種各樣遺棄孩子的招式都見過,可偏偏沒有見過從河水上游送下來的!
山寨里有規矩,收了一個廢孩,那就算完成了當日的工作,而且要第一時間把廢孩送到山寨去,以免被路上的其他人看到,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就在一群攔路收費的山賊在打量那個男孩的時候,那個之前先跳出河裏的山賊,抱起男孩說道:“別說那麼多,哥幾個,這孩子是我發現的,我先回寨子了!呵呵,這孩子模樣俊秀,只是頭上為何有個犄角?”說完便大步往山寨走去。
至此之後,男孩在廢孩堆里,也經常被人稱呼為犄角男孩。
山寨並非靠近官道,從山賊們每日收費的地方返回,要途徑五個山頭和一條小溪水,一般不是山寨的人,很難找尋到通往山寨的路,雖是生活了千餘人的山頭,但處在群山合抱之中,山寨的位置還是很隱蔽的。
每次外出的山賊返回山寨,一路都有山寨的暗哨在山林盯着,這個傳統沿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一向太平的山寨,對於這麼個傳統,依舊看做是安全的必需品,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對於安全,山寨的外圍還有一圈高約三米有餘的木柵欄,像是圍牆一樣,讓居住在山寨里的人能感受到一絲安全。其實那木柵欄早已年久失修,看上去很結實,實則許多已經成為了朽木,那樣的柵欄,僅存的意義大伙兒都清楚,別說防止官軍圍剿,就是防着一隻惡狼,都很難招架,一擊衝撞便會潰爛倒塌。
這隻能看看,根本不頂作用的圍牆,住在這裏是什麼讓山賊心安的呢?
答案很簡單,山賊最近數百年很少與外界相爭,頂多就是收過路費的時候有點摩擦,那些都是小事,收費的山賊眼神都很活絡,對於招惹不起的路人,不用什麼規矩要求,他們會自覺的躲開。
於是,山寨對外界沒有什麼行惡,理應不會受到外界的打壓,所以那木柵欄的圍牆,只要不倒塌,便當做是個樣子貨,沒必要在意是否牢靠。
相比於圍牆,寨子內的房舍可是經常的翻修,因為不翻修倒塌了會出人命,所以在山寨里時常會看到一些房舍周圍,有許多類似木匠的人在忙碌。
途徑千年發展至今,山寨里的生活可謂是井然有序,吃喝拉撒各歸各處,絕對沒有臟臭的環境,更不是惡匪強盜的窩點,人家自己住的地方,雖然沒有外人來參觀,但弄弄乾凈,自己住的也舒坦點。
而維持山寨這麼乾淨的也並非只是規矩,山寨里有許多年齡大的老者,他們在山寨里生活,也要為山寨做點貢獻,清潔山寨便是他們每日要做的事情,當然山寨里沒有什麼石板地,更沒有地球那樣的水泥地,多數都是黃土地的道路,有點枯枝爛葉那些都不是事兒,只要沒有屎尿橫流的污水滿地,沒有異味四散,那就是乾淨的山寨。
對於這裏沒有化糞池,沒有什麼污水管,那些屎尿都被收集到了一起,由山寨里的人挑出去,送到東邊黃根山脈深處,一片山寨人開發出來的梯田裏當做是肥料,如此也算是物得其用。
另外,山寨里也有到處奔跑玩耍的孩童,別看他們玩的時候很天真,但凡超過四歲的孩子,也要為山寨出一份力,至於做點什麼,每個廢孩的勞作安排,皆因自身情況不同而區別對待。
其實也不是非要孩子們做事,而是從小培養孩子們每日要勞作的觀念,懂得山寨是大家的山寨,需要每個可以出力的人一起付出、一起維護,雖談不上什麼美好家園,但在山寨生活的人多數都是在外無法生存,才到了山寨里躲避,這裏環境差了點,吃的差了點,還要聽從安排的幹活,但無論如何都比外界受欺壓、受迫害的要好,住在這裏更能心安!
不僅是心安,在這裏的生活的人,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山寨里並非所有人都做着山賊之名的事情,更多的人像是遷居了一樣,躲在山林里,完全與同晉國劃分出了界限。
山寨提供給人一種心安,同樣每個人到了山寨也要付出勞作,曾經擅長或者會做的事情,到了這裏可以繼續做,也可以憑自己的愛好,去努力的學新手藝,比如曾經是種田的農戶,到山寨里想做木匠,那麼也可以去學,當然這個所謂轉行的過程需要山寨里骨幹的准許,而且也要等木匠那邊缺人手才可。
簡單的說山寨就宛如一個小小的山林國家,各行各業幾乎都有人在忙碌,山寨里的生活也因為每個人做着不同的事情,令山寨的發展在任何方面都沒有偏差多少。
不過說有多麼富裕,那是不可能的,人口多,勞動力也不高,加之種糧的地方都需要有水源,能滿足耕種的地方太少,食物非常短缺。
其次是山寨的收入少,布匹等雜物更加缺少,每個人的生活都處在緊巴巴的狀況。
如此的情況,乍一聽好像山寨里的日子極度貧苦,可山寨里生活的人,十有八九在外生活的更差,不僅窮的叮噹響,還很有可能欠某個地主或者財主的租子或錢財,在山寨里沒有負資產已經比外面幸福多了,在山寨里生活只要不犯錯,大傢伙兒就是吃大鍋飯,沒有人會特殊,也沒有人會吃不到東西。
從這樣的生活形勢來說,山寨的生活風氣,似乎更加符合窮苦人,只要每日出力的幹活,不犯錯絕對有一口飯吃。只是飯是有,能不能吃飽還要看每個人的胃口大小了。
入了山寨,犄角男孩也成了一名廢孩,但他的待遇可比其他奇形怪狀的廢孩好很多,誰叫人家樣貌俊俏呢。
仍舊年幼的犄角男孩,在山寨里被一對逃難來的母女暫時收養,這樣的待遇並非所有山寨的廢孩都有,之所以有人照顧,還是因為犄角男孩的年紀小,雖然不用吃奶,但兩歲多的犄角男孩還處在懵懂無知的之時,必須要有婦人細心照料。
收養犄角男孩的母女是逃難到了山寨,並非是大奸大惡的壞人,因家中男人得罪了人,不僅男人慘死,家中原本做麵餅的鋪子,在男人慘死的同時便被人霸佔了,幸虧母女二人在事發之前,便被要求跑路,才逃離了那次厄運的降臨。
走投無路的母女來到山寨已有五年之餘,因為家中是做麵餅生意的,所以到了山寨里繼續發揮着手藝,成為了山寨里一名廚娘,婦人姓竇被山寨的人稱呼為竇娘,其女兒比犄角男孩大了六歲,小名花兒。
母女倆第一眼見到犄角男孩的時候,便對其產生了好感,此後犄角男孩的幸福時光也就此開始,宛如是溫暖氣候中的花朵,在母女倆無微不至的關懷養育下一天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