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227章

在廣袤的幽水上航行了大半日後,空中的陰沉加劇,烏雲的縫隙間僅有絲絲薄光灑下。

水域暗沉,看不清水面下情形的絲毫,不免令人感到不安。司馬師從艙室的木窗向外看去,望着遠方天水之際的山影,若有所思。

羊徽瑜走了過來,靠到他身旁,從行囊中取出幾條鹹肉干遞給了他。

子元吃了一片,眉頭舒展一挑。

“娘子,肉脯如此美味,可是被你使了狐法烹制?”

阿瑜輕笑出來,輕拍他的胸口。

“怎麼可能,是師郎你太久沒吃肉了吧。”

司馬師食完肉乾,和阿瑜一起沏了點茶,頓覺久違的放鬆暖意。

外面只有沉緩的水流聲,和慢慢瀰漫升起的霧靄。

過了一陣后,司馬師有點警覺起來,來到甲板上面,走到操舵的兩名士兵旁。

他盯着這陌生的、但並不濃重的迷霧,將劍取了出來,右眼皮有些輕跳。

幽黑的水波下面,還是看不到什麼東西,但總有種鬼影重重、隱現而過的感覺,令他感到不安。

盯了一會後,暫時沒有異樣,這時前甲板傳來呼喊。

“大人,請快來看!”

他趕忙到船頭,王濬和幾個軍士正向正前遠處眺望,一片突兀的陸地峰影浮現於水面上,隨着接近在霧氣中勾顯峻峭的輪廓。

阿瑜也上來甲板層,跟到司馬師身邊,望着此乍然出現在幽水中的怪島,蛾眉疑惑地皺起。

他們的艨艟很快就抵至島前水域,可以看清島上有幾座高聳陡峭的山體,其高處的雲霧環繞里,還有巨大的飛檐隱現。

“師郎,我能嗅到血絲的氣味……”

司馬師也有所感,這種若有若無的血氣,激得他有些心脈煩亂。

“我們小心靠岸,上去探察一番。王濬,我們離開洛陽后,大概已行了多久?”

“已經將近一日,校尉。”

子元看了看天上,景象和離開洛陽城時幾無變化,日夜之分似乎也不再像以往凡世那樣,變得難以捉摸。

他命士兵熄滅並抹掉船舵上的磷泥,準備小心靠岸,他們發現幽水之下平均都非常深,在接近陸地的淺域也沒有擱淺的風險。

軍士們拉出纜繩,拴牢固定在一塊大石上,司馬師帶了阿瑜、王濬和兩名士兵上岸,讓其他人留守在船上。

岸上的草木沉沉灰暗,一條碎石小徑通向島內深處,徑旁的石燈籠燃着幽光,照在霧靄里一片虛朦。

五人緩步沿着其走向島中,兩名士兵面色有些緊張,繃著手握住軍刀警惕觀望四周。

道兩旁的茂密暗林中,時不時傳來獸聲,四下蟲鳴不斷,奇隱的如同遠山冬夜。

走了好一會,翻過一個上坡,眼前豁然開闊起來,只見是一片夾在高山下的谷地。

遠看過去,阡陌屋瓦,點點燈火,靜卧於其中。再往遠處是向上的山道,有似觀似殿的建築佈於峰上。

一進入到這島中山谷,司馬師感到奇異的寧靜,阿瑜在他身邊,目光仍舊沉疑握出了細劍。

行到這谷中鎮落前,司馬師看到一面黑黃酒幌,上面的字十分清晰,他眼睛不禁睜圓。

燼流館。

“君郎,你識得此店處?”

“嗯,非常詭異的奇異酒肆,在襄樊之戰時,於異境中出現,我和如兒進去過。”

這次燼流館坐落在這谷地鎮口,黑瓦灰牆,一樣的古簡雅緻。

子元上去推門而入,微微熏香撲鼻而來,玄關處擺着一尊長刀武者的石雕,看起來栩栩如生。

司馬師經過時忍不住又瞟了一眼,發現其和已故的關羽十分形似。

羊徽瑜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雕像,對其微微前躬了下腰身。

進入堂內,仍是寥寥的几案酒席,空空安靜,只有遠處一案旁兩個黑色身影的客人,在燭燈下慢慢對酌。

櫃枱後面一身黑衣的侍者,微笑看向他們,神秘的玄姓人此次現身了。

他招呼着司馬師五人過去,子元讓侍者給王濬和軍士安排一席,讓他們自顧喝去,然後與阿瑜坐到掌柜前。

玄姓人看了看阿瑜,微紅的眼神閃動后,只是對子元說:

“司馬公子,別來無恙。”

“玄先生,又見面了。不知此次,可否實告貴名?”

侍者給他倆端上褐木的精緻托盤,盤中一支白色酒壺、兩盞酒杯。

他給司馬師與阿瑜倒上酒,並再拿來了兩碟鮮美魚鱠。

“前次有些失禮了,敝名一個疆字。這是北海茗酒,請公子和……”

玄疆看向阿瑜,語氣禮貌的探詢。

“拙妻羊氏。”

“失敬失敬,夫人請用。”

司馬師喝了一口,這酒味十分奇特,酒液裏帶着凌冽的寒意,但入喉卻是十分柔滑。

阿瑜跟着淺酌一口,忍不住咳了一聲,頰上泛起輕紅。

“不合夫人的口味?”

她搖搖頭,又啜飲一口后說:

“玄先生這酒冰意十足,奴家只是開始略感激嗓。”

子元用筷著夾了一塊魚片吃下,味道鮮極可口,但是帶了點奇異的血氣。

“異世人間,魏王破天驚變,玄先生的酒壚倒是照作不誤,開館在各處奇異之地,不知究竟是何方神通仙妙?”

司馬師敬了他一杯,邊問邊盯着玄疆隱泛暗紅的雙眼。

玄疆把酒一飲而盡,咂舌兩下笑着說:

“公子可知玄溟?”

“遙北之冬神?”

玄疆點點頭。

“我就是冬聖的眷族下屬,燼流館是我們玄溟一族擺渡世人、傳播信道的介所。”

“什麼是你們的信道?”

玄疆抿起嘴,摸了摸自己唇上的鬍鬚,微笑着垂下眼睛。

“存在的奧秘意義,既有沉重無比的,也有輕鬆通透的。無論神人,寰宇一切,最終不過隨光陰洪流滾滾而去,湮沒其中。何不樂在當下,把酒當歌對月,輕率洒脫?”

玄疆拿過自己的裴翠酒杯,滿上后與子元再碰一下,仰頭干盡。

司馬師神情有所觸動,默然片刻后,也把整杯酒入喉。

“人世已不再是那個人世,玄仙者你們這一系,當真還能輕享獨善其身?”

阿瑜的俏臉越喝越紅,她對玄疆發問。

玄疆沒有再回話,帶着那漠然的笑容,靜靜回身彎下腰去,在櫃枱下摸索着什麼。

他再起身時,手裏多了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塞,其中冒出濃烈的血腥氣。

阿瑜聞到后,眼中立馬出現煩惡之色;司馬師感覺到自己的脈動,被這味道激得血氣翻湧。

“這是神靈的殘血,魏王打破了一切界限后,無數天上地下的仙神屍體,血液流泛而出,進入覆蓋大地無邊無際的幽暗之水。”

司馬師不動聲色地盯着這瓶子,腦海里浮現虛界之水上空時,雲后的女媧蛇影。

“公子和夫人在前路上,必然也會得到許多此物。有機會再遇到燼流館出現之處時,將其交與我,玄溟一族會給公子豐厚的回報。”

“這神靈殘血,有何用途?”

玄疆沒有再回答子元,他將右手指捂在唇上,輕輕搖了搖頭。

“血線奧妙無窮,天機難言……另外公子不要忘了,亂世霸業仍在繼續,我們有緣還會再見的。”

說完他便飄飄然回身,掀開青白門帘步入堂后,身影消失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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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景皇司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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