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坐看雲起時
元淮很快離開了院子。
小司淵看着她身上很快癒合的傷口，擔憂地道：“阿淮……”
元淮輕笑道：“抱歉，嚇到你了吧？”
小司淵搖了搖頭輕聲道：“你，難過嗎？”
元淮有一瞬的呆愣，隨即垂下頭道：“或許吧。”
她也說不清她現在的情緒，她以為她會很生氣，很憤怒，會歇斯底里，會破口大罵，事實上她當時的確有無數話想說。
她想問為什麼，她想問他是否明白被控制是她最厭惡的事情，她想問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想和他說她很生氣，很難過，很失望。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大段的話到嘴的邊的時候，她突然就什麼也不想說了，心裏想的只剩下兩個字：算了。
她發現自己心裏沒有一絲波動，輕而易舉地就放棄了溝通，像是早已明白結局一樣。
她第一次如此冷靜地去做一件事。
就和她想像中所有分手的情侶一樣，她會離開，並想要忘掉他。
她甚至不願意待在昭明，這個他們一起生活了最久的地方，她想去一個完全沒有他的痕迹的人。
她和嚴醉辭行，拒絕了出席幾天後的大會，但同時留下了傳信的陣法，如果同意打開鎮魔山的封印可以通知她。
即便不可以，她也沒那麼在乎了，她想，她已經沒有精力和興緻去做這些事情了。
離開昭明之前，楚藍告訴她白離不見了，她心臟還是疼了一下，但也只一下。
反正他的實力，也沒什麼人能夠傷他。她這樣和楚藍說。
楚藍想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着元淮臉上毫無光彩的樣子，又着實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口。
元淮自己重新學習了御劍，將穹囚留在昭明保護他們，自己帶着小司淵和阿白穿過雪域，來到了羲和附近的一座山上，當地人叫天罰山。
元淮站在山下向上看，山峰高聳入雲，她直接落到接近山頂的地方，能夠感受到人類結界的氣息波動。
她走到山頂，已經可以直接看到雲濤霧海，波瀾壯闊，她看着面前的景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這景色我還是第一次見。”
小司淵點頭：“我也是。”
元淮能夠感受得到，那天之後，小司淵的話明顯多了起來，大概是希望她不那麼難過。
她席地而坐，將小司淵抱到懷裏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才是我一開始離開鎮魔山的時候，想要和你們過的生活。”
不是復仇，不是天下蒼生，不是尋找身世，就是普普通通的，自由的生活。
小司淵看着她的側臉，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背上拍了兩下，阿白卧在小司淵的身邊，用爪子撥弄地上的碎石。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元淮輕輕感嘆，然後扭頭看着一個方向道，“可惜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或許我應該晚一點出現？”
一道聲音響起來，之後隨着一陣奇怪的聲音，山頂一側的石頭後面緩緩出現的幾個身影。
元淮看着他們，點了點頭：“確實。”
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以為已經死在牢中的蘇沉，只是現在的他，臉上帶着一個遮住了左半邊臉的金色面具，穿着將身影勾勒得更瘦削的黑色勁裝，坐在一個銀色和黑色組合的輪椅上面。
蘇沉看着兩個月不見，似乎更成熟些的元淮，自己推動輪椅過去，看着面前的雲海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好句子。”
元淮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
蘇沉繼續問道：“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那個叫白離的呢？怎麼沒和你一起？”
元淮站起來道：“我倒是想到了你還活着。”
蘇沉攤了攤手，元淮繼續問道：“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下去看看？”
“身敗名裂，身似殘燭，如何回去？”蘇沉捻着手指道，“我該在這裏復仇，將你殺了。”
元淮還沒說話，蘇沉又輕笑道：“但是很奇怪，明明你毀了我的一切，但是我一點也不恨你。”
“……”元淮撇嘴，“但我依然恨你。”
“但是現在看來還沒恨到要立刻殺了我不是嗎？”
元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后道：“所以你只是因為覺得沒面子才不回去的？”
蘇沉沒忍住笑了出來道：“面子值幾分錢？”
“那為什麼？”
蘇沉指了指面前的雲海道：“這上面的結界，是當年人類最強的人設下的，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
“那你，還有你的手下們，怎麼出來的？”
“放棄所有和魔族有關的東西。”蘇沉道。
元淮明白了，這個結界大約和鎮魔山那個差不多，只要檢測不到幽冥力，他們就能夠離開。
“但是不管什麼人，都進不去的。”
“可以把結界打破。”元淮道。
“若是能做到，我也不在這裏了。”
元淮低頭看向小司淵，後者點了點頭，面前雲海伸出了手，甚至看不清那一道攻擊是如何從他手中發出去的，只見下面的雲海迅速翻湧，像是滾開了的水一般沸騰了片刻，然後便盡數消失了。
出現在她們面前的是一道宛若巨大的天斧劈出來的峭壁，從上面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景象，元淮想到了這就是蘇沉當時和她說的，一邊是萬丈絕壁。
蘇沉身後的幾個人呆若木雞，張大了嘴巴看向小司淵，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看着平平無奇的一個孩子竟然身負超過世俗之見的巨大力量。
元淮扭頭看向蘇沉，饒是蘇沉也驚訝了一瞬，然後垂頭苦笑道：“也是，你從不是一般人。”
若是這樣的力量當初能夠為他所用，他一定，不會落得今天的地步吧。
元淮召出星隕，在身前變成一個巨劍落到地上，然後帶着阿白小司淵率先走了上去，這才衝著蘇沉等人招了招手。
蘇沉身後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後才在蘇沉的示意下推着他走上了星隕。
元淮盤腿坐下，一邊控制着星隕往懸崖下飛一邊隨意地道：“你也真放心。”
“你若想殺我，剛剛就可以動手了，”蘇沉淡淡地道，“你若是想毀掉封魔淵，我也攔不住你，同時也不覺得你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