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番外三十八
十年來,夢裏夢外,他都在想着,如果再見到沈念,他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是會哭,還是會笑?
是要恨她,還是會繼續愛她?
走在深灰色的地毯上,他一步一個念頭,十年間的繁亂交雜,十年來的思念苦等,都像一段燒盡的煙灰,輕飄飄地從他的心頭落了下去。
恨也好,愛也罷,他只求一個結果。一個既是痴心妄想,又是微不足道的結果,她能回到他的身邊。
過去十年裏,他總在做夢,夢見沈念,就站在他眼前。現在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卻如同做了一場黃粱美夢。
看着沈念寂靜的睡顏,白忱站在床頭,沒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就這樣看着她,用眼神臨摹着她的頭,她的五官,她微微蜷縮的身體。
安靜,所有的一切都是靜的,包括他的心,也是波瀾無痕。
房間外,沈宏和沈宗文站着,一直沒離去。沈宏以為要等很久,令他意外的是,白忱進去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就出來了。
“念念她……”沈宏聲音微弱,一時間竟感到手足無措。
白忱面色清淡,實在看不出他的情緒,“沈叔叔現在有時間嗎?我們談一談吧。”
沈宏點頭答應,“去樓下的咖啡館吧。”
說完兩人一起往外走,沈宗文也抬腳跟上,白忱回頭,“這麼晚了你不回你的房間睡覺?”
白忱的語調雖然很平靜,但難掩其中的嚴厲。首次遭遇來自父親的管理,不知道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說白忱天生克他,沈宗文服服帖帖地聽話,走回自己的房間。
目睹一切的沈宏笑道,“這孩子雖然聰明,但誰都管不住他,有時候連他媽都拿他沒辦法。”
白忱看着沈宗文進房間,說道,“以後我來管教他。”
沈宏眼神複雜地看着白忱,良久后才嘆息道,“走吧,下去再說。”
咖啡館在酒店的三樓,這個時間點依然是人來人往。
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白忱幫沈宏點了一壺西湖龍井,自己要了一杯拿鐵。
“阿文是我和念念的孩子,對吧。”雖然是在問沈宏,但白忱的語氣很肯定。
這麼多年不見,沈宏有了明顯的老態。但他溫和沉靜的氣質,一如他印象中的那樣。
這一點,其實沈念很像沈宏。
沈宏雙手交叉着壓在桌子邊緣,沉吟片刻后說道,“是的。”
接下去白忱保持了緘默,等着沈宏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你走之後兩個月,念念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她告訴我,她當時很害怕,剛剛大三,還有兩年才畢業,如果被老師和同學知道的話,也會笑話她。這些都不說吧,念念她媽那關,她就一定過不了。”
“那段時間,念念和她媽鬧得很不愉快,念念她媽媽甚至有抑鬱輕生的傾向,她開着車,和別的車相撞,差點救不回來。”
白忱愕然,“那不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
沈宏微愣,隨即他明白白忱應該是被白一帆一直蒙在鼓裏,“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本來那場交通事故完全可以避免的,是念念媽媽開着車撞上去的。”
白忱的腦子“嗡”的一聲,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念念不能不顧她媽。她留下來,不但不能跟你在一起,連孩子都保不住。可是,她走,還能偷偷生下孩子。”
“那、那……”白忱的腦子無比混亂,他極力調動着殘缺的意識,問道,“那生下孩子後為什麼不馬上回來?”
沈念,知不知道你走後,我的世界一片兵荒馬亂?
“念念有想過馬上回去,回去找你,但是她媽那個人,你也知道什麼性格,知道念念先斬後奏的做法,她們母女倆就不會有和好的那天。她,一定不會原諒念念的。”
“兩廂為難,進退也兩難,念念索性就藏到底,藏到了現在。其實,這也是念念和她媽賭着一口氣。她為了她媽一讓再讓,一退再退,而她媽卻是一點都不肯顧及母女情分,一點點機會都不肯給她。”
正如沈宏猜想的那樣,當年的事情,白一帆確實瞞了白忱不少。
一壺茶的時間,沈宏把當年的事情,包括沈念歷盡怎樣千辛萬苦才把沈宗文生下來,又怎樣千難萬難地把沈宗文養大。
當時的沈念也不過剛剛過二十歲的生日。
等到白忱走出酒店大堂,夜幕低垂,籠罩在上空。
對面商場停止營業,只余着路邊一盞盞孤立的燈光。道路上早已褪去白日的喧鬧,車輛來去匆匆,行人更是稀稀疏疏。
站了一會兒,白忱捏着車鑰匙走向停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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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晨光透進酒店的房間裏時,沈念幽幽轉醒。醒來后她突然想起昨晚做的一個夢。
她夢見白忱來找她了,還來到她的房間裏看她睡覺。
沈念轉頭,看向夢裏白忱站立的位置,就在床邊,離她不到半米的距離。
回憶完夢境裏的白忱,沈念想,今天要回去了,以後再也不能來了。
白忱結婚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他自己的孩子。
現在,她和阿文都是多餘的了,他們的出現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都會打擾到白忱。
他們要快點走,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想到這,沈念迅速起身,換了衣服,又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乾淨。當她打開房門,發現沈宏的房間也開着門,沈宏穿着睡衣,站在門口。一個身形高大俊拔的男人正和他說話。
聽到她這邊的動靜,那個男人應聲轉過來。
猝不及防地,就這樣,她看到了白忱。
沈念整個人都凍住了一般,連呼吸都停止了。
初見面時,白忱的眼裏也有一線的錯愕越過,但很快歸於平靜,他沒有朝她這邊走過來,甚至連動都沒動過,只是低着聲說道,“起來了就下來吃早飯吧。”
十年後的第一次見面,還是這種突然的方式,悲歡離合,沈念來不及感受其中任何一樣,白忱就轉過身去,走掉了。
沈念睜着茫然的眼睛看向沈宏,沈宏言簡意賅地交代道,“昨晚阿文瞞着我偷偷跑到省立醫院去找白忱,然後又帶着人找到這裏來。”
“那昨晚……”沈念突然想起來昨晚那個做得極真的夢,“他是不是來過我房間?”
沈宏點頭,“我說你睡了,他一定要看你,也就進去了一會兒的工夫,五分鐘都不到。”
原來他真的來過了。
沈念還在怔忡之際,沈宏進去叫沈宗文起床。
十年,這麼久,他怕是早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感情了吧。要不然他也不會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沈念倚着門框,仰起頭來。
她突然感覺她和她媽的命運真是像。
她媽媽和白一帆也是這樣,因為父母的原因被迫分離,之後白一帆便娶了廬佳玫,生了白忱。
她甚至異想天開,她有沒有她媽那樣的好運氣,碰到白忱妻子也突然身患絕症去世,然後她帶着沈宗文,他的親生兒子再給他續弦。
沈念都被自己這些光怪陸離又卑微的想法弄笑了。
她沒必要這麼可憐的,真的沒必要,她有沈宗文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