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個人的北伐(二)
完顏兀朮坐在殿中,默默地用着飯食。
眼下,岳家軍兵鋒距離開封城不過五十里路。如果正常開拔,兩天時間就到。
作為金國屢敗屢戰第一人,完顏兀朮無疑有着絕佳的心理承受能力。無論情況再危機,該吃的飯還是得吃,不然無論是逃跑還是戰鬥都沒力氣。
當然,他之所以還能端坐在這裏,絕不僅僅只是因為心態夠好。
在接連經歷了郾城、臨潁、潁昌、朱仙鎮數場敗仗后,完顏兀朮原本已經想要退出開封,全面撤回河北。史書上說他撤軍前有個沒**的太學生攔住馬,提醒他宋朝那邊有大宋奸操盤。完顏兀朮這才下定決心,不再撤退,等着宋奸給自己打助攻。
而實際上……用腳趾頭想都該知道,這名太學生絕對不會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攔住馬獻計。
一般人怎麼可能見到金軍主帥?更不要說此時的四太子才被連續騎臉,焦頭爛額……真要是一個路人太學生自告奮勇有錦囊妙計就能攔住馬頭,那南宋諸位相公不如安排一千個太學生成立太學生別動隊,輪番出動,保證能把四太子拖死在原地。
如果對史料再清楚一些的話就該知道,秦相公可是有相當多故舊姻親在金廷做官。比如那個第一次紹興合約用全家性命擔保宋金和議可恃的鄭億年,他三年前才離開金國,回到宋廷,為宋金兩方再次和談穿針引線。而他的舅舅正是秦相公的岳父。
而秦檜在宋朝的地位,也正是有了金朝才能確保的。雙方在這一方面,算得上互惠互利的關係。
不過,秦檜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功發力,完顏兀朮心裏可就一點底都沒有了。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廣撒哨騎,同時儘可能修葺城防,準備據城死守。
這時,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衝進殿,對完顏兀朮幾乎是哭着稟報道:“四太子,岳爺爺殺過來了!”
完顏兀朮默默放下飯碗,問道:“岳家軍來了?”
那名士兵先是點頭,再是搖頭,卻把完顏兀朮弄糊塗了:“岳家軍到底是來還是沒來?”
“岳家軍沒來,是……”士兵連喘了幾口氣,才繼續說道,“是岳爺爺自己一個人殺過來了!”
“此話當真?”完顏兀朮聞言大驚,“岳鵬舉一個人就來攻城了?不是孤身一人在城外邀戰?”
“不是攻城,是直接殺過來了!”士兵哭道,“前面的大隊人馬朝他射箭,把他射的跟馬蜂窩一樣。可是他抖了抖身子,什麼事都沒有似的。大家拿刀往他身上砍,刀都斷了……”
聽到如此荒唐的言語,完顏兀朮勃然大怒,抓起餐具就朝着士兵劈頭蓋臉砸去:“放屁!你說的到底是岳鵬舉還是岳金剛?再不老老實實稟報,俺現在就砍了你的頭!”
士兵頭上血流如注,卻不敢動手去抹,而是拚命辯解道:“四太子,俺句句是實……”
已經完全失去耐心的完顏兀朮招了招手,正準備讓人將他拖下去,心頭卻突然一動。他制止了衛兵,轉而招呼來一個年輕人:“迪古乃,你帶上你麾下的猛安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迪古乃……也就是未來的金廢帝完顏亮此時年僅十八,對着完顏兀朮興緻勃勃地一行禮:“叔父放心,要是拿岳鵬舉真的孤身一人來此,我定把他抓回來,給叔父你洗馬!”
“去吧。”完顏兀朮並沒有多說什麼,在完顏亮出去后,他從地上撿起飯碗,繼續撥拉裏面剩餘的飯。
……
實際上,白清炎的作為比這名士兵所說的,還要誇張。
在報上名號的同時,白清炎並未停下,而是在馬上將長槍掄了起來。
門洞雖然寬敞,但三米多長的騎兵用槍掃蕩開后,立刻就像一具割草機一樣。被打中的人要麼肉綻骨折,要麼乾脆被槍頭斬中,慘叫着倒在地上。
剩下的金兵被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甚至來不及結陣,只能拚命地朝着城內跑去。
但是他們又沒有速度系能力,哪裏跑得過馬。白清炎甚至不需要使多大力氣,腰身輕輕一動,就能借馬勢遞出一槍,挑死一人。
城牆后的金兵也聽見了喝聲,不明所以的他們朝着城門聚攏過去。還沒等他們靠近,一個人影就已經倒飛而出。一個白中帶紅的身影從城門裏如猛虎般衝出,再度暴喝道:
“湯陰岳飛在此!”
這是白清炎代替“岳飛”所發出的宣告。他要向所有敵人,向這座“自己”曾經被迫離開的故都堂堂正正的宣告:
整整十年後,岳飛回來了!
城門正對的大街很寬,就算十名騎兵並肩馳騁也不在話下。兩旁的建築卻已經殘破不堪,最多只能從殘留的痕迹遙想當年的繁華。
透過斷壁殘垣,白清炎可以看見軍帳、旗幟與士兵。原本繁盛的開封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軍營,甚至能夠看見其中若有若無的硝煙。
不等周圍的金兵反應過來,白清炎就已經催動戰馬,朝着尚未聚攏的金兵猛衝過去。被馬撞上的金兵立刻被撞飛,就像破舊的口袋一樣,重重砸在地上。
白清炎也不去管這人到底是死是活,徑直沿着大街策馬狂奔。就算有金兵從兩旁衝出,也萬萬趕不到街心、攔不住奔馬。
就這樣跑過了三個路口,白清炎終於看見成群的金兵結陣在前,想來多半是接到城頭示警,在此阻攔。
看着眼前的軍陣,白清炎本能地想要降低馬速。誰知道戰馬非但不減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帶着他朝如林的長槍衝去!
最先迎接白清炎的,還是從大街兩旁射出的箭雨。
藉著房屋的掩護,弓箭手們朝着白清炎射出以數十記的箭矢。這些箭矢對白清炎來說,自然不痛不癢。
可這些箭矢卻都結結實實地扎進戰馬的身體,雪白的皮毛頓時被染得血跡斑斑。
然而龐大的身軀使得這些箭矢最多只對戰馬造成皮肉傷,甚至沒讓它速度降低半分。
龐大到像怪物一樣的高頭大馬用盡全部力氣,高高躍起,在正面衝撞槍林的同時,也將自己的鐵蹄送到敵人的頭頂!
在巨大的衝量作用下,兩名金兵的頭顱同時開花。與此同時,白清炎也將長槍一盪,借勢撥開半邊槍陣,又挑死一人。
與剛才不同,此時的槍陣雖然被沖開,但金兵相互間依然挨得極為緊密。就算戰馬衝力再猛,這樣的密度勢必讓戰馬的速度層層降低。而速度降低后的騎兵除了個頭高,對上步兵並沒有其他優勢。
在發覺戰馬速度漸緩后,白清炎毫不猶豫從馬上跳下,先撞斷四根長槍,同時一槍挑死一人,緊接着又左右腳齊出,將兩人踢得鮮血狂噴。
白清炎沒有去拔槍,而是直接揮劍就砍。這把劍出乎他想像的好用,雖然感覺上不及明紫音的刀,但還是一劍就削斷兩根槍桿。
他順着槍桿進步,一劍就刺穿一人的脖頸,收劍時順帶又抹開另一人的喉嚨。第三人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白清炎一劍捅進腰側,將臟腑攪了個稀巴爛。第四人才剛反應過來,試圖朝着白清炎出槍,卻被他連槍帶頭一同斬落在地。
看見白清炎瞬間連殺七人,這些金兵才發覺不對,但平常所受的訓練依然促使他們本能地朝着白清炎刺出長槍。
面對這樣密集的人群,白清炎甚至都不需要講究招數,索性揮劍亂砍。被砍斷的槍頭與血肉一同橫飛,過不多時,就再也沒有人敢於靠近白清炎。
這不僅僅是因為白清炎的【刀槍不入】,同時也是所有人都聽清了他砍殺時的不住呼喝:
“湯陰岳飛在此!”
這些金兵有的是來自於白山黑水的女真苗裔,有的卻是來自於燕地的漢兒,甚至有的是冀州、并州等地新歸附金國的宋人。其中絕大多數都聽得懂白清炎在說什麼,就算聽不懂的,也早早在同伴和敵人的諄諄教導下,用身體記住了“岳飛”兩個字,更是清楚這個名字所蘊涵的份量。
就是這個人,所率領的軍隊在最近一個月內擊敗了他們所有方向的人馬,逼得四太子不得不帶着他們龜縮在這座宋人的城中。
可以說,自阿骨打老皇帝起兵以來,女真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強大的對手!
——率領着無敵之軍的,自然只有無敵之人。
這樣的邏輯很容易就在金兵的腦中成立,並且極具感染力地傳遍整支軍隊。哪怕岳飛早已不再乾親自沖陣的活計,在女真人的心目中,他也依然是所向無敵的戰神。
當然,就算此時的女真人已經普遍虔信佛教,腦洞也並沒有大到將岳飛腦補成迦樓羅王的地步——這個稱號還是需要擁有一定佛教知識的。
但白清炎的【刀槍不入】卻和這一傳言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看到的人無不瞠目結舌,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就是現實。
槍刺沒有用,刀砍沒有用,箭射也沒有用。有人抄着骨朵衝上前,想要用重兵器對敵,卻被白清炎反而一拳打飛了上半個腦袋;有人想要丟出繩套鎖鏈,將白清炎困住,卻屢屢丟空,套在自己人身上……
他們平常遇上的敵人哪怕再英勇、再善戰,終究還是肉體凡胎,也怕刀槍箭矢。可白清炎這樣的敵人儼然超乎一切常理,哪怕經驗再豐富的百戰老兵,也不禁生出無可奈何的念頭。
“讓開!讓開!”
遠遠的,一隊人馬疾馳而來。他們個個甲胄森嚴,手持戰斧、金瓜等多種兵器,就連戰馬都披上了厚厚的鐵甲,一看就知道是金軍中的精銳。
領頭之人正是完顏亮,他認清敵人後也不開弓,而是迅速指揮麾下人馬左右包抄。同時自己帶一隊人馬,對準白清炎疾馳而去。
白清炎自然也看見了這百餘號人馬,對於他來說,和之前的金兵並沒有什麼不同。
寇可往,我亦可往。殺了便是!
白清炎提起槍劍,小跑迎上,兩者之間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眼看距離已經不足一丈,完顏亮抄起沉重的骨朵,對準白清炎的頭部全力砸去。
骨朵屬於重兵器,在馬上使用,被砸中的人沒有不被開瓢的。眼看骨朵就要擊中,完顏亮視線中的白清炎突然消失了。
上哪兒去了?
完顏亮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手頭一松,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
在即將交鋒前,白清炎瞬間以【月下趕影】加速,衝到完顏亮馬前,藉著衝力旋腰,一劍斫斷馬頭。
措手不及的完顏亮由於巨大的慣性,立刻跌落馬下,摔了個七葷八素。白清炎又緊接着重重一腳跺在他臉上,將面甲都直接踩的凹陷進去。
可憐一代金廢帝,還沒嘗過龍椅和人妻的滋味,便已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開封城中。
白清炎並不知道他殺了什麼人,這一隊騎兵個個裝備精良,士氣更是不同。他連殺幾人,居然還能源源不斷衝上,就好像自己搶了他們的三好學生一樣。
於是,他便閃在一邊,大聲喊道:“天條其一: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禮不可廢!”
【法定天條】的力量瞬間在馬隊中席捲而過。那些騎兵頓時身體一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拚命勒住馬頭,翻身下馬——只是他們身着重甲,想要自己下馬哪有這麼容易。更不要說有些馬沖勢太足,直接與前方同伴撞在一起。
而對於其餘的金兵來說,他們並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只是看見了己方的騎兵紛紛滾下馬去、撞在一起。
這樣讓人無法理解的情況,無異於神佛降世一般。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推揉、奔跑、逃竄,各種兵器丟的滿地都是。
他們再也沒有任何想要敵對的想法,只求從白清炎的身邊逃離。
沒有人想要與這樣可怕的敵人作對。
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