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洗前仇
玉樹臨風般的南宮科上樓的時候,看到悅九站在樓廊里發獃,清麗的面容修長的身材宛若不染塵埃的仙子,讓人產生不可描述的遐想。
從菡嬌樓回來悅九一直這樣痴痴的站着,她確信幾天前在獵鷹峰救自己的人就是梁王李深,不知道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己,礙於對方的身份未敢相認。
梁王是南宮留美的未婚夫,和安楚侯府的關係微妙,前世的經驗告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悅兒廊里冷別受寒了,屋裏歇着,”南宮科寵溺的撫摸了一下悅九的頭髮。
端茶出來的石榴嫂剛好看到這一幕,嚇的面如土灰,心驚膽戰的跪地叩頭,“奴婢沒有照顧好雅姬夫人,求侯爺責罰!”
悅九依舊閉目曬着太陽,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也不答話。
南宮科脾性乖張陰陽不定,誰知道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悅九,小九,悅兒,你想什麼呢這麼走神?”南宮科心情很好,見悅九不動趴在她耳邊連大名帶昵稱都喊了出來,想逗她一下。
悅九緩緩睜開鳳目,軟綿綿的說道:“我在想,昨晚……”
“悅兒,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昨日去了無清觀,和絕塵道長聊的晚了些,就留宿了,這不一大清早就趕回來了嗎?那八個婢女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想怎麼處置她們都可以。我可是清白的!”南宮科因為急於辯解而漲紅了臉,他可不想因為幾個婢女讓他的悅兒不悅。
悅九完全忽視他的解釋,輕蹙峨眉,“我在想,昨晚只抄寫了一章經文,剩下的九十八章什麼時候能抄寫好。”
“好啊,敢耍我,看我怎麼調理你,”南宮科迅捷的出手直撓她的痒痒肉。
“救命,救命啊!”悅九被撓的沒有還手之力,她是最怕癢的了。
石榴嫂從地上爬起來,笑着搖搖頭躲到了一邊。
她了解安楚侯在江湖上、府里、朝中都是鐵手腕,不管有多少煩心的事只要到了捧劍樓就會冰消瓦解,有時雅姬夫人調皮惹惱了他,就罰其抄寫經文。
他們的關係像師徒,像主僕,像朋友,像知己,像兄弟,像戰友,像夫妻。雅姬夫人很少說話,沒有特殊的事基本不出府,甚至不出捧劍樓的院門,一把劍可以擺弄一天,對她的服侍從不挑剔。所以她不希望那些年輕的婢女來挑戰她的位置。
兩人從樓廊打鬧到了室內,終是南宮科佔了上風,劃了一下悅九的鼻子,“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兒去修繕別院探望蘇王殿下。”
悅九知道,蘇王最近身體不大好在修繕別院修養,安楚侯去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島主今日穿什麼顏色的袍子?”悅九乘其不備逃脫了南宮科的掌心,遠遠的問道。
“那件純白的!”南宮科想都沒有想,說道。
“月白、銀白或奶白的豈不更好?”雅姬夫人說著看了一眼衣櫃裏的長袍。
“今日就穿那件純白的袍子,披風要那件雪白的,你穿桃花粉衣裙,蜜合色披風,讓石榴嫂給你梳飛天髻。”南宮科的嘴在笑,但眼神卻可以殺人。
沒等悅九表態,石榴嫂就把她拉到屏風后開始給她調換衣裙,去修繕別院的事侯爺早就交代過不敢怠慢。
不到半個時辰,一個着粉紅色衣裙腰系珍珠帶,髮髻高聳,雲容月貌般的女子就出現在了南宮科面前。
看着粉若桃仙的女子,南宮科對自己的復仇計劃動搖了,利用悅兒來洗雪恥辱對嗎?
想到十幾前年的羞辱,心中的怒火就難以壓制,咬咬銀牙下定了決心。
“回稟侯爺,梁王王殿去府外等候小姐了,您和雅姬夫人什麼時候動身?”貼身侍衛康大永在樓梯口回話。
南宮科擰眉道:“讓梁王殿下和小姐先走吧,雅姬夫人還在梳妝,我們稍後隨行。”
“是”康大永應聲走了。
此刻南宮留美在精心打扮,銅鏡中的女子齒白唇紅、眉目如畫容顏勝比牡丹,重新換上一條金綉牡丹的石榴裙,一個漂亮的舞姿引得婢女們拍手稱讚。
心裏唯一不痛快的是,李深執意到府外等她,不肯看她精雕細琢的裝扮。也許他在北漠呆的時間久了,把兒女情長的事情都忘了吧。
滿心歡喜的下了樓,冷毅的李深在府門外等她,告知她雅姬夫人在梳妝,要晚些時候起身,他們要先行一步。
李深是大商的戰神,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高大挺拔的身軀,威武的氣勢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南宮留美偷偷瞄了一眼,竊笑着上了馬車。
這個非凡卓越的男子是她求來的未婚夫,屬於她了,聖都的女子都要羨慕、嫉妒的發狂了吧。
回頭對康大永說:“再去催一下侯爺,不能因為雅姬夫人梳妝耽誤了時辰。”
康大永怔了一下,暗付:南宮小姐為什麼事事都針對雅姬夫人?出於規矩應了是,直到馬車消失在路口也沒有往府里邁一步。
南宮小姐、雅姬夫人誰和自己的關係更近一些,他是分得清的。
“悅兒彈首曲子吧,就彈《一洗前仇》。”南宮科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心情卻很抑鬱。
“好。”
《一洗前仇》是首很高亢悲傷的曲子,但悅九彈的婉轉了許多,少了殺戮的殘忍,多了些佛音。
“悅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南宮科眸子裏憤恨的怒火在燃燒,悠悠道來。
“十四年前,一個少年的父親在睡夢中被仇家取走了項上人頭,從此那個少年再也不敢平躺在床榻上睡覺,每每躺下就夢見慘死的父親。家族富貴時,父親為他早早的定下了一門婚事,女方的父親是三品關中將軍年奪,那女子叫年瓔珞。”
南宮科雙拳緊攥,骨節間發出脆裂的聲響,“家門不幸,少年一身孝服去岳父家報喪,關中將軍命人將少年趕出府門,說一隻喪家之犬還想高攀樹上的鳳凰,妄想。年瓔珞當著少年的面把一碗水潑在地上,當面撕毀了婚書,說此生再無往來,一個月後年瓔珞嫁給了殿中監的次子賀登。”
說起往事他心若油烹,頓了一下,“少年頹廢過,沉淪過,但十幾年後他為國家平定了叛亂,為父報了仇,被封為侯爵。如今那關中將軍早已故去,但事有湊巧,從五品的奉車都尉賀登和他的夫人今日要去修繕別苑討官職,碰巧當年的少年也要去探望蘇王殿下,你說是不是該一洗前仇啊。”
南宮科說的是自己被退婚的事,往事重提讓他陷入了肝腸寸斷的痛苦中。
從小有父母的疼愛,過的錦衣玉食、順風順水,父親的威名讓他享受着尊貴的生活,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般的照顧和讚美。
一朝大廈傾覆,從雲端墜入了地獄,至親反目,往昔的親朋故交如同路人,世態炎涼,貴人薄情讓他嘗盡了世間的酸楚和艱辛。
卧薪嘗膽十幾年為的是為父昭雪,光耀門楣。
在南宮家富貴時,年家費盡心機攀上了振國大將軍府,一門兒女姻親讓年奪從邊疆守備成了聖都的重臣。
南宮家剛剛落敗,他為了攀附新的權貴就翻臉無情、落井下石,背棄婚約和南宮家劃清了界限,把女兒另嫁了他人。
“島主,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女子也沒有太多的過錯,只不過想嫁一個乘龍快婿過安穩的生活罷了。”悅九輕輕握着南宮科的手,讓他激憤的情緒穩定下來。
“悅兒,如果宋令昭跪在你的面前求饒命,你會原諒他嗎?”南宮科把雅姬攏入懷裏,在她耳邊輕輕的說。
“宋令昭欠我八十四條人命,萬不饒恕。”悅九眸生恨意,怒道。
滅門時的慘狀又浮現在眼前,傷口再次被扒開,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悅九雖然兩世為人,但原主的記憶深刻保留在了她的腦海里,既然借用了人家的軀體,就替她報仇雪恨吧。
“既然他們都是不可饒恕的人,今日我要洗刷當年的恥辱。走,去會會那對狗男女!”南宮科拉起悅九下了樓。